第十章 宋大师
雨继续下着，但是落在我身上，却并不会把我弄湿，就好像我是一片荷叶一般。 它这是在跟我说话？ 我心中惊疑，但还是压下内心的疑惑，仰着头望向那张黑雾凝成的巨脸，恭敬地回答道：“晚辈的名字确实是叫萧风，但是不知道我和前辈您口中的那位是不是一个人。” 我是第一次用这种前辈晚辈的敬称，感觉有些不大习惯，有种回到了古代般的别扭，不过，一念及这位器灵大人的骇人威势，我又莫名地感觉这种称呼十分的合理。 父亲和大伯对视一眼，而后看向器灵，口中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见。 “既是如此，那便是他无疑了……今日我就破开这大世界屏障，也算是了了和萧太一的因果。” 器灵叹了口气，甚是唏嘘。 二舅试探着问道：“敢问前辈，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请您出手？” 器灵瞥了他一眼。 “你是伊氏来人吧？” “前辈好眼力，晚辈伊志坤，是萧风的舅舅。” 器灵淡淡地说道：“此之一事，萧太一早已安排妥当，无需尔等付出任何代价。” 旋即，未等二舅几人反应过来，器灵就又道：“尔等退后。” 闻言，父亲三人赶忙抱拳躬身道：“有劳前辈！” 我迅速意识到，器灵这是准备要破掉这所谓的世界屏障了，不由得面露喜色，心中也是期待不已。 片刻的沉寂过后，器灵猛然炸开，重新化作一团黑雾，又猛地变长变细，在半空中高高竖起。 下一刻—— 我骤然发现，我的周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毫无一丝声响，随即我震撼地看到，雨点都被凝滞在了空中，地上的水花保持绽放，沙土飞溅，不再掉落。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嗡——” 黑雾化成一柄十丈高的刀刃，猛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那般声响，不是从耳中传来，倒更像是从心底里发出，无可阻挡，摄人心魄。 毫无预兆地，黑刀瞬间斩向血海之中的那座小岛！ 此时此刻，空间不再虚无，仿佛化作了实质，而在这柄黑刀之下，空间犹如一块豆腐，被轻松地切开。 眨眼过后，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那刀刃的前半截刀身，竟是已经跨过了那道屏障！ 它已经阻拦了我十六年，然而今日，却被一刀劈开，本是无形无色的结界，那拔地而起，左右无垠，直冲天际的大世界屏障，此刻也是显出原形。 它就像是巨大的绿色水面，不过不是水平的，而是竖直的。 一道深长的裂痕，呈现在了绿色的水面上。 结界被破开了么？ 我欣喜地看向父亲三人，却见他们脸色大变，似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很快我也发现了不对，那把刀剧颤不已，好像是卡在了里面，就像一把斧头去砍百年老树的树干，虽然能砍进去，但却不是一斧头就能砍断的。 又是一声滔天巨响，黑刀从绿色水面中猛然拔出——带有裂痕的结界，就像是有意识一般，开始自我修复起来。 然而黑刀不给它修复完好的机会，很快又是挥刀而下，这次更加凶狠，竟是疯狂地连挥三刀！ “前辈，我们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大伯大声喝道，同时屈指成刀，发出一股淡黑色的匹练光芒，直直地击中了那道裂缝，虽说威势不如器灵的黑色巨刃，但也不容小觑。 父亲和二舅随即也是发出各自的力量上去帮忙—— 那道裂痕骤然扩大，自天向下，将下方的血海也打通。 猛然间，高空中惊雷炸响，瞬间雨势激增，雷鸣电闪之间，将下方的血色海洋照亮。 雨水仿佛失去禁锢，重新滴落而下，一如以往。 我看向小岛之上，不由得心头一凉！ 果不其然，墨玉王座上的那人，一如十六年来的每个夜晚，他朝我转过头来，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犹如黑洞，将我的意识深深吸引，我仿佛坠入一个无底洞…… 这算是失败了么？ 下坠感突然消失不见，我停浮在一片充满绿色线条的虚空之中。 不对啊，我怎么还没醒过来？这是哪里？ 我身处无尽绿线间的缝隙之间，随着意念所动，我来回穿梭着，这些线条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刚才那绿色的屏障一般，不过我似乎是来到了它的……内部？ 绿线仿佛又生命一般，时刻不停地流转着，有的地方很快，有的地方很慢，而有的则是静止，可是靠近过后我发现，那些静止的，其实是在做超高速的运动。 这些线条的轨迹很奇妙，隐约间有一股魔力，将我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我飘荡在绿线之间，仔细地观察着它们。 …… “醒了，醒过来了——师母，萧风醒了！” 我还没睁眼，就听到萧春水一边往外跑一边使劲喊，待听到母亲那熟悉的脚步声后，我这才睁开眼睛，歪起头看向门口。 “小风，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母亲惊喜地看着我。 我被子一掀，两手撑着从床上坐起身，深呼出一口气。 “妈……我这是睡了多久？” “快三天了，你大伯他们都走了，你现在醒了，我得第一时间告诉你爸，嗯，你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吓了一大跳。 “三天？” 萧春水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你睡了整整两个白天，三个晚上，现在正好是星期六的早上……” 说着，她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八点。” 虽然有点吃惊，但我也没怎么大惊小怪的，不就多睡了会儿吗？我左右甩了甩脑袋，又动了动胳膊，这就穿上衣服准备起床了。 除了肚子非常饿以外，感觉也还不错，并且脑子很快变得清醒，较之以往快了很多，我隐隐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又变得强大了一点，不由得心头一凛。 我理了理思绪，问：“我爸他们回来以后，怎么说？” 萧春水想了想，道：“他们说，这次的计划不算失败，但也……不算成功。” “什么意思？” “师父他们已经从你的灵魂秘境里找到了突破口，但是之后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我看他们似乎都是松了口气一般，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紧张了，”顿了顿，她又道，“这个还是等师父回来后再具体跟你说吧。” 看来是器灵前辈的出手有效果了。 这下我心头也是松了口气，不过旋即我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你师父是谁？” “就是你爸呀。” “可是，你以前不是叫的族叔吗？” “师父是我族叔没错，但是同时我和我哥也是族叔的亲传弟子，以前只是在你面前才不叫师父，现在不是没那么多避讳了么？” “哦，这样啊……这两天都发生过什么事，说来听听。” 她沉吟半晌。 “期间刘珂珂来看过你，不过你没醒，她在这守了你半天就离开了，现在她应该在燕京。刘.奇鸣也来过电话，问你这几天怎么游戏没上线，我就说你生病了，另外，族长……也就是你大伯，族长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这次也不例外，他一回去就把答应你的事给落实了，然后没过多久，王志伟就打来电话说是想要当面感谢你——师母没同意。” 我点点头。 “大伯办事就是利索，靠谱，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别的？”她又皱着眉头想了几想，突然眼前一亮，“哦对，江杉中学正在举办一个活动，好像是要在整个苏杭选一批高中生，免费参加登月旅行。” “这事儿我知道，没记错的话，登月飞船应该是圣诞节当天出发，我也想去月球上玩玩儿，得想想办法……你想去吗？” “这个你就别想了，只是名额的话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你现在这状况，我相信师父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到处乱跑的。” 闻言，我也是明白了这一点，于是丧气地“咚”的一声又躺倒在了床上。 “也是，还是先把面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游戏里面的资讯你有在了解吗？” “这几天没怎么看，”萧春水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你打算铸造的那个武器的材料我帮你收集齐了。” 我张大了嘴看着她。 “不愧是我家春水，果然牛B，这些年要不是有你在游戏里帮我，我哪能像现在这样，直奔小康，”我嘿嘿一笑，随即看着她认真地道，“我这应该不算是吃软饭吧？” “滚。” “……” 这时候，客厅里传来老妈的声音。 “小风，春水，出来吃饭了。” ……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你就跟着宋大师好好学阵法，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你不用关心那些闲杂的事，明白了吗？” “明白了，爸。” 父亲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又朝旁边那位中年人叮嘱了几句，便抽身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阵法大师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看父亲这副严肃地表情，想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宋大师，但从外表看，只瞧见他一身灰色西装，和普通的上班族差距也不大，只是这下巴上的长胡子，与这西装搭配起来，感觉挺不和谐的，有点搞笑的样子。 我恭恭敬敬地摊手指向一旁的沙发，朝宋大师笑道：“大师，您请坐。” 宋大师淡淡地点了点头，挪步过去坐了下来。 我又端上一盏刚沏好的茶，递给他：“您请喝茶。” 他接过茶杯，闻了闻，神色一动，轻缀一口。 “这茶应该不是你沏的吧？” “确实如此，不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我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瞅了我一眼，语气轻蔑地道：“这沏茶的手法，必须得是五阶以上的修士，才能把握好分寸，如你这般不能修炼的凡人，是肯定沏不出来的。” 我面色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也没往心里去。 刚才他和我爸说话之间，我就发现此人不怎么把我当回事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宋大师应该是专攻一技的那类人，这种人说话直来直往，你要有本事才会给你尊重，而没本事的，说了什么你不爽的他根本都不会在意，特别容易得罪人，并且别人还有求于他，却是万万不敢跟他计较。 我父亲厉害那是他的本事，我自认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于是很快调整好心态赔笑道：“大师您慧眼如炬，瞧得真切，若是您喜欢这茶，我叫人给您送几斤到府上去就是。” 他一听这话，竟是惊异地看向我，道：“我还当你和萧家那些小辈们一个德行，你这副反应，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了。” 我微微一怔，又笑道：“大师您进了这房间，还是头一回拿正眼看我，实在是叫我……受宠若惊。”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瞧你不像萧家那群人那么眼高于顶，一时间有点惊讶罢了。” 我眉毛一挑。 “眼高于顶？大师您这可就误会了，像大师这样有真本事的人，即便在萧家，也是完全有资格得到尊重的。正所谓‘满罐摇不响，半罐响叮当’，如您所说的那般眼高于顶之人，怕都是萧家外围的那些跳梁小丑吧？” 他一愣，随即笑了笑。 “有点意思，萧远扬的儿子也会拍马屁，啊？不过你这马屁可是没拍对地方，你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我，怎么就知道我是有真本事的人？难不成对自己的判断那么有信心？” 说着，他玩味地看着我。 我不假思索地道：“能让我爸都认真对待的人，即便在萧家也是屈指可数。既然我爸将您请来，就说明您是我父亲认可的人。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是对我爸有信心。” 宋大师沉思片刻。 “年轻人，你很自负啊。” 我耸了耸肩。 他又打量了我许久。 “萧风是吧？” 我点点头。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