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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好友惨死

    “难道那人不是残阳掌而是别人伪冒的但以那人的那种身手来说,武林中确实不好第二人想,此人又是谁呢?”

    “难道武林中还有另一个独臂奇人吗”

    程垓百思不得其解,低着头细细的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杨子伊笑了一声,像是冷笑,面上却又有冷笑的神情。

    八步赶蝉程垓道:“我和黄公绍乃多年至交,公子若怀疑……”

    杨子伊朗声一笑,打断了他的话,道:程大侠以为我在怀疑阁下吗那就错了,在下虽然不会武功,但是看总是还看得出一点。”

    他指着黄公绍的尸身道:“以黄大侠致命的伤痕来看击毙黄大侠的非但是个高手,而且武功简直深不可测,以程大侠的身手嘛?

    他含蓄的停住了话,八步赶蝉程垓脸一红,他当然知道他话中的含意,那就是说:凭你程垓的身手,还不成呢!”

    他再仔细一看,黄公绍尸身上的淤黑聚而不散,再一模他的衣服,却完整如新,心中不禁更惊骇,暗忖:此人果然惊人,似乎已经练到传说中的‘隔山打牛’那种境界了。”

    转念又忖道:“这位公子倒真识货得很。”猛然想起杨子伊的行事,以及他那种炯然发着神光的眼神,心中一动。

    须知一个武功深湛的练家子,他的眼神必然是迥异于常人的,世上许多事都可以隐瞒,只有人的眼睛所表示的,是绝无可掩饰的,人们内心的善恶,也只有从眼睛中可以辨得出来。

    程垓暗忖:“我真傻,从这位公子言行举止神态上,我还看不出人家有武功吗恐怕人家的武功要比我高明得多呢!”

    越是深藏不露的,越容易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程垓试探着说:公子也会武功吧”

    杨子伊朗然一笑,又道:“只是这些粗浅的功夫,怎人得了方家的法眼。”

    八步赶蝉程垓暗吸了一口气,付道:“原来如此。”心想:“这文质彬彬的杨子伊不但是练家子,而且还是个大大的行家呢。”

    于是他更惶恐的道:原来公子也是武林一脉,小的倒真走了眼呢”他受了挫折之后,把平日不可一世的傲气消磨殆尽,知道世上比自家武功高的,大有人在,又客气的接着说:“不知公子是何门何派,是否可使在下一开茅塞”

    杨子伊脸上又闪过那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沉吟着没有反应。

    这时杨子伊身边有个看上去约十五、六书童,长得眉清目秀笑笑道:“我们也不知道我家主公该算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呀我家主公师从有嵩山少林寺的玄空上人、武当山上的灵机道长、昆仑派的钟先生,还有云南点苍的七手神剑谢老剑客。”

    那书童如数家珍的一说,八步赶蝉程垓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皆因这些人不但在江湖上大大有名,而且辈份极高,早已避世,他怀疑的望了杨子伊一眼,暗忖:“难道他真是这些人的弟子。”

    杨子伊含笑卓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那书童又道:“嘿,你不相信是不是”

    说着话,双腿并立,往前一错步,踏洪门,走中宫,正是嵩山少林寺拳法的起手式,连环数拳,居然甚见功力。

    蓦地,他掌法一变,双掌如抓如擒,闪展腾挪,竞由拳风虎虎的阳刚之拳,变为武当派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手”。

    突又以指作剑,身形如飞,在这半空中旋展出昆仑的无上剑法。

    福威镖局黄公绍和镇远镖局程垓又无意闯入刚才那间屋子,他俩人正自以为已经安全了,哪知一转身,残阳掌却冷冷的站在他们身后,这一个突来的惊异,对他们两人来说,的确是无可比拟的。

    那普通百姓的**,又自床上发出,残阳掌的目光,竟越过两人远远落在床上,脸上的表情虽然仍在木然,但在他那一双炯然发着寒光的眼睛里,仿佛已有些痛苦、愤恨的神色。

    镇远镖局程垓及福威镖局黄公绍闯荡如许多年,遇事经验之丰,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残阳掌目光旁落,他两人微微一打眼,肚中各自有数,知道这是难逢的机会。

    这种精明强悍的武林好手,遇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焉有放过之理,两人再不迟疑,闪腰错步间,掌风飕然,各各击出一掌。

    他们两人武功虽不甚高,但终究是在江湖享有盛名的好汉,数十年的钻研磨练,功力岂同小可。

    何况他们也明知此刻已是生死须爽的关头,这一掌更是全力而为,全然没有留下半分退步,只望一击得中,侥幸成功。

    残阳掌是何等人物,就在他们掌风方起的那一刹那,他收回了停留在远方的目光,但是身形却仍未挪动半寸。

    镇远镖局程垓,福威镖局黄公绍掌出如风,一取残阳掌的右胸,一取残阳掌的肋下,须知人身胸腹之间,面积最大,他两人知道自家的武功绝不是残阳掌的敌手,心念动处,都选了这面积最大之处作为发掌之地,丝毫也不敢托大。

    残阳掌微微冷笑,眼看他俩的掌缘已堪堪击中自己的胸膛,猛一吸气,身形如弓,胸膜之处暴编了几达尺许,这种深湛的内家真气的运用;的确是令人慑服的。

    镇远镖局程垓、福威镖局黄公绍一掌走空,心中大骇,知道自家招数已用老,悬崖勒马,变化招式,却已无此功力了。

    残阳掌右臂蓦然如游鱼般穿出,穿过黄公绍的右掌,砰然一声,击在他的右肋上,黄公绍功力再高,此刻也绝无命在了。

    程垓大骇,努力收回击出的右掌,左掌反辉,去削残阳掌的右臂,脚步倒转,身形后退,却是以进为退。

    但是他算盘打得虽精,却嫌太迟了一些,他眼前一花,只觉得左右琵琶骨上被人轻轻点了下,两条手臂再也不听使唤,虚软的搭拉下来,一尺金光灿然的手掌,赫然停留在自己面前五寸之处。

    程垓名为“八步赶蝉”,轻功上自有独到之处,但是他无论身形如何闻避,那只金光灿然的手掌却始终不即不离地停留在他鼻端前。

    他心胆俱丧,在这险死之际,许多他久不曾想过的事,忽然如钱塘之涨潮,涌入他心头,他名负侠义,但一生中却也于了不少亏心事,此刻想来,历历如作目前。

    此时“死”对他说来,是罪有应得的,人之将死,非但其言也善,就连他的心情,也变得善良起来了。

    他悄然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暗暗追悔着自己的生平,黯然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良久,他脑海中自混沌又回复到清明,微微有风吹过,一个念头蓦然冲起,“我还没死。”生存之念,猛又活跃,抢然睁开眼睛,面前空空荡荡,残阳掌却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这一刻里,他由生而死,自死又生,心情却变得迥然不同了。

    他踉跄的走了两步,环顾房间的四周,渺无人影,真是心中千百个问题无从说起,为什么残阳掌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他再次长叹着,胸中的雄心壮志早已消磨得干干净净,就连他方才心中所生的那一份愧怍,以及那一分因着愧怍而生的,想对他所抱歉的人们作一补偿的心情,此刻也已消失了。

    他暗自思索:现在我唯一该走的路,就是隐姓埋名,抱头一忍,唉,凭我这一点浅薄的武功,还有什么资格在武林中争胜。”

    悄然走出房门,猛一抬头,门衅屋角的蛛网,被风一吹,丝丝断落。

    他自怜的想着:“我和这蜘蛛又有什么两样,经不起风雨考验。”一时竟愣住了。

    须知镇远镖局程垓一生甚少遇见敌人,他再也想不到一遇见真正强敌,自己竞然是那么不济事,举手效足间就被人家制得服服贴贴了。

    于是他开始想到自已以前的成功,并非由于自身的武功,而仅仅是因着他所遇到的人比自己更不济事而己,心中不禁难过,自信、自傲之心顿失,代之而起的却只有自卑、自弃的感觉了。

    他出神的仰视着,心中感慨万千,竞没有向前再走一步。

    眼角瞬处,被风吹断蛛网的蜘蛛,却丝毫未固这一挫折而丧失斗志,脚爪爬动间,又蹒跚的在屋角再结着蛛网。

    又有风吹过,刚结起的蛛网奋断。

    那蜘蛛依然无动于衷,辛苦的再结,辛苦的和自然恶斗。

    八步赶蝉心境豁然开朗:蜘蛛都如此,难道我连这蜘蛛还不如吗”他暗忖,生力猛又活泼泼的在心中充塞着。

    “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是我该做的呀!”他大踏步走出去,“我欠了人家的,我也该去一一补偿,埋头一走,岂是大丈夫行径”

    他以拳击掌,慷慨低语,觉得自己的两条手臂仍然是真力充沛,突然想起方才两臂无力的情景,心中却又暗暗感激残阳掌的手下留情,不然自己的两条手臂,怕早已废了。

    他暗暗念着:“当今之世,堂堂武林真正感激残阳掌的,恐怕除了我之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他逃命而来,此刻定出去的时候却是心安理得的,门前的两道足迹,雪地中宛然分明,他幽然暗忖:“我一出此屋,真的是两世为人了。”突然想到和他一块逃命的福威镖局黄公绍,他心中一阵歉然,原来他方才情感的激动过剧,竟将黄公绍忘了。

    他猛一回头,再往里冲,房间里的右侧蜷伏着一个尸体,头发斑白,不是福威镖局黄公绍是谁

    望着这尸身,八步赶蝉程垓不觉油然而生兔死狐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