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另一个世界

    加利福尼亚是美国经济最发达的州，富豪云集，人均收入高，为商家必争之地。99年8月前，MUZE保持着谨慎的克制，主要通过伽云系处理加州业务。M组对伽云集团的审计结束后，MUZE放开手脚，仅用半年就建立了完全独立的加州网络，其中旧金山湾区的雇员过万，机构齐全。不过简越现在不需要动用MUZE的资源，因为以他为中心运作的Y组可以公开露面了。

    在形形色色的目光中，远道而来的年轻人独自走出温斯维拉的大门，上了路边的一辆福特SUV。年轻人的身份在有心人的眼里不是秘密，没人送行，莫非闹僵了？

    里面的人关心，纷纷上楼细问；车里的人更关心，简越刚对司机说完目的地，一个长脸年轻人便迫不及待地问：“小越，谈崩了？”

    简越说：“没什么大事，汇轩，你安排人把庞家的背景详查一遍。浩轩那边，你让他看紧点。”

    邹汇轩嗯了一声，“大螃蟹造反？”

    简越摇摇头，“他没造反，我很不喜欢他老婆。”

    邹汇轩说：“方芸帆确实有些自以为是，但人不坏。你这次肯定敲打过，以后她应该会收敛的。”

    简越说：“她收敛与否我不关心，我只跟谈得来的人交往。她这种类型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大螃蟹用一生去爱。”

    邹汇轩怔了怔，有些不习惯，司机接上：“我跟小老板的看法类似，大螃蟹应该离婚。”

    邹汇轩很不满：“你老婆的小心思更多，为什么你不离婚？杰克，你没有孩子，站着说话不腰疼！”

    杰克诧异道：“谁说我没有孩子？我有三个孩子，都是我和蕾玲亲生的。”

    邹汇轩的惊讶溢于言表，杰克继续：“迪克斯家族在德州有一座大农场，附近小镇的居民都是我们的亲朋。我的职业比较敏感，蕾玲出差频繁，于是三个孩子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其实你应该能推导出来——如果我没有孩子，小老板根本不会请我做能接触到机密的保镖。还有，只有小老板叫我‘杰克’——长辈叫我‘艾迪’，朋友们叫我‘杰里科’。”

    邹汇轩若有所思，随即问道：“你们聚少离多，共同语言比大螃蟹和方芸帆更少，为什么不离婚？”

    迪克斯说：“我岳父是我父亲的战友，我跟蕾玲从小认识，刚满18岁就结了婚，现在像亲人多过像夫妻。她是半个独身主义者，我呢，也受不了规规矩矩的家庭生活，离婚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懒得离了。”

    “小心思呢？”

    迪克斯说：“我找了一份好工作，小有积蓄，蕾玲的生意不太顺利，于是打起了我小金库的主意，就这么简单。虽然都是因为钱，但蕾玲的行为与方芸帆有本质的不同。可惜我跟大螃蟹不熟，不然肯定要劝他。方芸帆一直以自我为中心，不是贤妻良母，婚姻对她来说只是个手段。小老板，对不？”

    简越不置可否，“汇轩，泊轩研究生毕业了，准备怎么办？”

    邹汇轩说：“泊轩已习惯美国的生活，不想回国，也不想跟着我们做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简越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你和浩轩肯加盟我已经觉得很荣幸了。”

    邹汇轩说：“应该是我们荣幸才对，泊轩是老幺，没吃过什么苦，某些方面比方芸帆还不如。小越，你必须跟我说实话——你以后会管伽云集团和温斯维拉吗？”

    简越正色道：“不会，因为它们不值得我浪费时间。汇轩，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心理状态。Y组是我嫡系中的嫡系，我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明白没？”

    邹汇轩点头，欲言又止。简越蹙眉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装模作样。”

    邹汇轩说：“我总觉得你将以前的关系都踢掉有些无情，也许是我的格局太低。我个人认为，这样做弊大于利。”

    简越从兜里掏出一把围棋子，然后摊开手掌。邹汇轩说：“人类社会不是棋盘，不是只有黑与白，我们也不是你的棋子。”

    简越笑道：“你触景生情，说明心里有疙瘩，。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也许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下结论之前已不自觉地倾向于弱者，或者说同病相怜，把自己当弱者看待。”

    迪克斯立刻接上：“我们是普通人，智商跟你不是一个档次，跟你辩论气场上就先弱了一分。嗯，什么时候带你见见蕾铃，她老说我笨，我一定要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不对，你比她聪明改变不了她比我聪明的事实，即使我带你见她，她以后仍会一面嘲笑我智商低，一面惦记着我的小金库。”

    简越很无语，邹汇轩忍俊不禁，“小越，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选择与安德丽娅分手了，原来是前车之鉴。你长大了，见多识广，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你放心，我不会扯后腿，泊轩那边我会妥善处理。唉，我这种岗位，本来就不应该有过多工作之外的想法。”

    简越严肃道：“知道就好，我的同龄人都长大了，正在步入社会，你们这些老人如果摆不正立场，迟早会被更强力的新人替代，前功尽弃。”

    邹汇轩叹道：“我们的智商都不差，可惜都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大集体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复杂。”

    迪克斯笑道：“还是我过得舒服，像我这种岗位，寻常人等无法满足要求。”

    简越提醒道：“你不要你忘了你大儿子快十岁了，保镖是吃青春饭的。”

    迪克斯满不在乎：“我身体好着呢，至少还可以做十年保镖。我知道你要说科技进步——你不是要去MIT进修吗，我顺便沾沾光，进修一下光电子，免得将来玩不转单兵系统。”

    简越调侃道：“你行啊，居然知道单兵系统，没想到牛仔也会与时俱进。”

    迪克斯咧嘴一笑，“我很懒，你知道的，对能省力的装备一向感兴趣。”

    “什么是单兵系统，还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的华语怎么说得这么溜。”邹汇轩再也忍不住了。

    迪克斯看了后视镜一眼，发现简越神色平静，才答道：“我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生于军人家庭，很小就开始玩枪和习武，不但会说华语普通话，还会说粤语、日语和西班牙语。至于和小老板怎么认识的——我有德国血统，家里经营着一座现代化的大农场。”

    “单兵系统呢？”

    迪克斯说：“美国陆军的地面勇士系统已经量产了，你的关系肯定知道。”

    邹汇轩一哆嗦，“你不要乱讲话，我跟中国军方没有关系。”

    迪克斯淡淡地说：“我从习武起就开始接触华人，总觉得你们从大陆出来的人有些方面很不识趣，或者说不安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某些原因造成的。小老板信任你们，希望你们对得起他的信任和拿的薪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希望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地球说大很大，说小很小。”

    邹汇轩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道：“小越，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选浩轩而不是我当Y1部主任了——我们三兄弟，浩轩学历最低，情商最高，立场坚定，做事细致。唉，泊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个大哥难辞其咎。”

    简越轻笑道：“泊轩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他现在是年轻气盛，出去闯闯有好处。你也不差，前面的工作让我很满意。邹家基因优良，家教良好，一门三杰。”

    邹汇轩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一直拖着不调查庞家的背景？你不可能不知道庞家并不简单。”

    简越说：“大螃蟹的性格你现在应该不陌生——我信任他，他会投桃报李；我使小动作，他心里会有一根刺。我难得在老人中找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不想因为猜忌而生分。——你把国内的情况跟我说说，我现在了解不多，很多反馈过来的信息都是假的。”

    邹汇轩忙点头，开始细述。简越静静地听着，不时拿铅笔在本子上记录。二十分钟后，四季酒店到了，邹浩轩告辞去忙工作，简越和迪克斯及另一位等候已久的保镖帕特-克鲁伊斯上楼休息。

    套房宽大舒适，温馨典雅，但简越没有心情评头论足，端着茶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首先想到的是他自己，经过多年的奋力抗争，终于克服了身体对意识的影响和抹去了前世的阴影，如果阿三可以称为前世的话。不过有一点一直是个未解之谜——他到底是谁，这到底是哪一个世界？这具身体的本源意识在91年底便开始逐步苏醒，和阿三的记忆冲突越来越激烈。很明显，所谓的前世记忆带有明显的时空印记，不是纯粹的数据，似乎跟时空的秘密有关。也许那句名言没有错——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死如灯灭，只是因缘巧合，阿三的意识没有消散，转移到这具身体——他在某个时空的身体之上。转世轮回的故事并非全是扯淡，有些人突然具有了其他人的记忆，科学无法解释，但的确存在。现代科学的大部分理论，都可以从古籍中找到影子，说明古人的智慧不比现代人差。现代社会发达，更多的是知识积累的结果，去伪存真，而不是人类变聪明了。

    也许做沃尔纳-扎赫是阿三想的主意，目的是与本源意识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阿三希望用环境和虚拟人压制本源意识的壮大，人为制造一个时间断层，欺骗宇宙规则，让宇宙规则认为阿三的时间印记才是真的签名。这种情况容易理解——求生是生命的本能，阿三不愿彻底消失。孰料宇宙规则牢不可破，物质对意识的影响比预想中的更大。这具通过各种手段培养起来的身体现在已基本长成，健壮发达，从虚拟人中完全走出来之后，本源意识迅速壮大，将阿三施加在这具身体上的印记逐步抹除和剥离，连带着阿三的记忆也受损——他现在不大记得阿三的某些事情了，不仅如此，他看密码日记的情绪波动也越来越小，仿佛是别人的故事。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唯一的解释是宇宙规则在起作用，所谓的重生或穿越已经结束了，阿三竭尽全力，仍没有逃过消失的命运，只有一些记忆留下，还不一定靠得住。如果不是重生或穿越，那这个世界就不是阿三的世界……

    “小老板，小老板——”迪克斯的呼唤从附近传来。简越从沉思中恢复，“什么事？”

    迪克斯说：“穆斯塔法再三交代，如果你出现精神分裂症的征兆，一定要赶快唤醒你，免得不可收拾。我觉得你研究哲学是个错误，哲学家没有几个是正常的。这么多兄弟都要靠你吃饭，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疯。如果你要疯也行，先把我们二十年的薪水付了。”

    “是啊是啊，”克鲁伊斯急急忙忙地接上：“杰里科拿了三年的薪水，我才拿一年，远远不够退休用的。你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疯，否则我的麻烦大了。”

    简越哑然失笑，“我没事，只是在思考一些课题。就算我现在发疯，你们五年的薪水仍是有保障的——我给Y组单独成立了一个基金。”

    克鲁伊斯犹豫片刻，“我可以预支下一年的薪水吗？我要结婚，新娘是纽约人，家里比较传统和富裕，我积蓄不多。”

    简越说：“预支一个月可以，一年不行，亲近人结婚我都会送礼金，你就放心地结婚吧。”

    克鲁伊斯大喜，简越看在眼里，正色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送礼有两个规矩：第一，我不希望听到收礼的人说我送了多少钱；第二，送多少礼物取决于亲近度和工作成绩。明白没？”

    克鲁伊斯苦着脸答道：“明白，可是我没多少事做，不容易出成绩。我认识你才两年，接触少，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

    简越乐了，“我会在美国至少呆两年，你和杰克将是我的主力保镖，以后有的是机会。至于成绩，我不出事就是你们的成绩。去吧，不要随便打断我的思路。”

    两位保镖忙答应，简越重新开始转圈，走着走着忍不住摇头。研究哲学确实是个错误，研究得越深入，佛家的出世之心越强，对一个被迫早慧的少年来说不是什么好事。罢了，就这样吧，不管这是哪一个世界，我思故我在，现阶段入世更重要。

    说到入世，简东阳是一个绝对无法绕开的人。这家伙成长阶段不用想，肯定非常叛逆，但受父亲简鹏生的影响甚深。也许机械只是他谋生和谋求权力的手段，他更感兴趣的是建筑，所以高考时不自觉地报了沪上T大。从遗留的笔记和老家的选址来看，简鹏生是个厉害角色，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没有完整遗传他的特长。基因的力量不容小觑，可以说，简东阳对侄儿不亲，99%跟怀疑侄儿被鬼上身有关，他敏感，家学渊源，反应迅捷，性格坚毅，不会轻易改变判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没猜错，侄儿的确是鬼上身，只不过这个鬼有些蹊跷，阿三是他在另一个世界的侄儿，而且是他养大的。性格复杂、自诩见多识广的家伙肯定经常挠脑袋。弟弟懒散，想不通就扔；哥哥智商出类拔萃，控制欲极强，100%会钻牛角尖，说不定还会聘请高手来分析和驱鬼。可以预见，回国后，将会有一些来自于其他世界的人sao扰。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用现代科学武装，博士帽镇场子，那些牛鬼蛇神就不足为惧。

    康谢对阿三的态度现在可以理解——有钱，功夫好，有专长，收入不错，又在特种部队服役过，了解一些普通人无法接触的东西，因此对小商人阿三有一种优越感——由力量和经历而产生的优越感。有人说，中国有一类人，身处社会最底层，权利时时刻刻在受着侵害，却有着统治阶级的思想，处处为统治阶级辩护，在动物界找出这么弱智的东西近乎不可能。这句话不完全正确，因为社会各阶层之间并非泾渭分明。康谢就是典型——虽然处在社会底层，但本质上是既得利益者和统治阶级的后备力量。相比之下，白手起家、瘦弱、讨厌官僚系统的阿三虽有钱，又聪明，但只是官僚们眼中的羊。

    这个时空中的康谢对小简总的态度也容易理解——康谢有钱，但跟小简总不是一个档次；功夫方面，以康谢的眼光，不难看出身高力大、勤练不辍的小简总现在不是弱者，有句话叫一力降十会，空手的震慑力小简总尚在康谢之上；专长方面，康谢会的玩意小简总都会，而且弄出了两家巨型餐饮企业；简东阳爬得高，又与军方关系密切，侄儿的分量水涨船高，康谢引以为傲的军方关系圈在简家面前不值一提。什么都被小简总比了下去，康谢心态失衡，理智告诉他应该做狗或从属，性格跟理智对着干，所以不自觉地扯后腿。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但在中国人中很常见——中国人就是一桶大闸蟹，疯狂地崇拜金钱和权力，例外的只是一小部分。

    与康谢相比，庞文社的家世表面简单，实际复杂多了。在阿三的记忆中，没有任何关于庞家的部分。不管是阿三还是小简总，记忆力都上佳，阿三在91年底已完全从溺水事故中恢复。简东阳跟庞家的关系在91年之前似乎很好，双方往来密切，所以简东阳请庞文社做保镖。没有记忆，唯一的可能是，两家在91年停止了往来。在阿三的时空中，91年简家很倒霉，3月简东明意外身故，8月简东阳爬山摔断了腿，92年7月才恢复，还落下了隐患。阿三从未见过庞文社，而庞文社的父亲庞冬烨和简东阳都在上汽工作，莫非双方闹崩了？肯定有故事！

    从旁敲侧击了解的情况来看，庞家49年之前在海外就有关系。虽然庞文社的名字时代色彩浓厚，但jiejie庞文萃的名字很文雅。严格来说，姐弟俩的名字都很文雅，而且打了擦边球，肯定是文化人取的。庞文社将温斯维拉弄成了这么个古怪的东西，绝对跟家庭出身和教育有关。论玩黑道，也许庞家才是真正的专业户，关系网远在范家之上。等等，两家闹崩十有八九跟韦鸣辉有关。流氓辉在道上混过很长时间，他与简东阳的友谊从80年代一直持续到2012年简东阳过世，足见其铁。90年代流氓辉栽了个大跟头，一蹶不振，应该跟庞家的关系圈有关。还有，袁家辰说简家在海外是不入流的势力，但没有训斥庞文社，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简越想到这，拿起手机打给邹汇轩：“庞家是不是跟老韦关系不好？”

    “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电话那头的惊讶溢于言表，“虽然庞冬烨跟韦总关系一般，但大螃蟹跟韦总关系不错。”

    简越沉吟片刻，“老简和老韦是怎么认识的？”

    邹汇轩笑道：“你问对人了，虽然两人讳莫如深，但我刚好知道——简总和韦总81年就认识了。知道不，他们都是在81年认识你母亲的。细节我不是非常清楚，不过知道两人是不打不相识，后来简总请同事庞冬烨化解了双方的恩怨。你也不用想太多，年轻时没做过烂事的人屈指可数，连我这样的乖宝宝都偷过东西。”

    简越不吭声，邹汇轩继续：“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聊聊庞家，都是浩轩搜集的资料。通捷物流因为行业，跟黑道打交道比较多。我们的很多代理点都是地下势力在经营，不过真正称得上黑社会的很少，大多是黑恶势力，不讲规矩不成规模的。庞家不只是有海外关系，在政府也有关系。小越，这件事上你不应该做鸵鸟。大螃蟹人品虽好，但不够聪明，控制力欠佳，现在又有家庭掣肘。幸好你没在温斯维拉持股，不然有得忙的。还要继续调查庞家吗？”

    简越说：“不用，你把资料系统整理一遍，包括高胜手上的。嗯，你让他到美国来。算了，我好久没回去了，我去见他。喂喂，你怎么哑巴了？”

    邹汇轩说：“你现在的想法变得太快了，我一时适应不了。如果你真的决定回国，我马上给你订机票。”

    简越说：“不用，我自己处理，你在澄溪等我。”放下电话，发现两位保镖都盯着自己，很纳闷：“哪里不对？”

    迪克斯说：“我突然不认识你了。”

    克鲁伊斯继续：“我真担心你一去不复返，那我又得重新找工作了。”

    简越笑道：“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加急旅游签证，应该可以轻松办下来。你们从没有去过中国，我带你们到另一个世界逛逛。”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