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却是一个好父亲，我看过他对府里的孩子，很好，也很有耐心。”杜三娘在回忆，她呆看着前方，目光幽深。 “不过至今为止都没有受宠的，因为都是一些女孩子，胆子小都怕他。”这句话，略有些嘲讽的的意味，不过说完就停下来，不在说话了，宋清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虽然杜三娘的声音一直很小，但是净室只有两人寂静非常，甚至连火烛燃烧的声音都可以听的到，所以宋清辉依旧可以听的很清楚，却没有出声打断杜三娘。 两个人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各自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宋清辉继续扎针，杜三娘继续说话。 不同的是宋清辉却没有在应和杜三娘这个话题，任由杜三娘自己一直再说。 “他也很疼荆哥儿的，我记得我刚生下孩子的时候，他经常过来看荆哥儿，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下午，也不闲无趣。” “不过呢！从来都没有抱过荆哥儿，奶娘曾经问过他，问他要不要抱抱孩子，他说不用了，我力气大别伤到他。呵呵，你看他对孩子多好啊！” 杜三娘不介意宋清辉有没有在搭话，甚至不介意宋清辉有没有在听，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把心里的一些话，一些委屈说出来。 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她怕惹别人担心，可是就连杜三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宋清辉面前说出这些话。 她想大抵是因为宋清辉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吧！不会说自己，不会劝自己，更不会告诉别的人，真正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知道吗？就是他对荆哥儿这么好，才更加让我坚定的合离的。” “在我生出合离这个念头，我就没有一刻不去想它，我想以后，想现在，想过流言蜚语，想过如何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更想过我的荆哥儿。在没有做母亲的时候，你恐怕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那种神奇的感觉，待到荆哥儿出生，那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 “我想如果我合离了荆哥儿长大了，会怎么想，他会怎么看待我这个母亲，在那个家里会有人护着他吗？” “从看到他那么喜欢这个孩子我就放心了，我的荆哥儿不仅仅会有一个爱他的母亲，也会有一个喜欢他的父亲。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他，他的未来必定比我更加的幸福，所以我才会放心的来寻找属于我的幸福。” 杜三娘一句接一句的说，想把这些年心里积压着的这些话，一股脑的倒出来，神情从开始的难过说到最后开始慢慢的绽露出一个微笑，那是对新的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她或许被人伤害过，曾经痛苦过，或许曾经迷茫过，又或许想到过认命。 但是她却也曾体会过许多常人一辈子也没有经历过的滋味，那些隐藏在恶毒面孔下的善良，那些真心，很多很多，也许常人一生都不知道的滋味。 也许是曾经被卖进魔窟中，被人喂食毒药的时候，那个高傲美丽的女子在自身难保的时候给她求的一句情；也许是在她偷偷的吐出半碗毒药的时候，那个一直因为拒不喝药而挨打的女子，对她的漠不关心；也许是那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女子，在生死的关头善意的掩护；也许是养父养母对她的情深义重。 不知道是哪一种，或者是都有，这些东西让她一直对生活没有失去信心，没有磨掉她的勇气，没有让她认命，从此在深宅后院慢慢的枯萎。 是那些点点滴滴的善意的养分支撑着她，让她奋力绽放，开出最美的花朵。宋清辉虽然看不得杜三娘的笑颜，但是他能感觉到杜三娘的心情，他在心里默默的想这样坚强又善良的一个女子，她看到的一定都是最美的风景吧。 “今天让你看笑话了吧！”杜三娘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以往更加清灵的声音惯入到宋清辉的耳朵里。 这一刻起宋清辉感觉到她是真的放下了，心里积压着的委屈不愤，所有所有不能说的情绪话语，今天都被清空了，就连声音中都带着一股子轻松的味道。 先前杜三娘的声音是那种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声音，娇娇软软的，让人感觉暖风迎面，悠扬却婉转，现在话音虽然还没有变，但却像是叮咚的清泉，清灵，没有任何的杂质，可以浸入灵魂。 可不可以浸入别人的灵魂不知道但绝对是浸入了宋清辉的灵魂，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却迟迟没有回话。 “今天某看到的可不是笑话，而是刚烈男儿下不来台，恼羞成怒，难道娘子不该说某是在看戏吗？”话语间带着调笑的味道，似乎是在安慰杜三娘的心情，想故意逗笑她。 “呵呵，原来宋大人也是性情中人，奴家还真的没有看出来，只怕外面一众大人都被宋大人骗过了吧！竟然不知道宋大人喜爱看戏。”杜三娘不知道是知道宋清辉的心意，还是简单的随便的和宋清辉闲聊，竟然真的附和宋清辉。 “哪里哪里，某一直如此，更何况某一直觉得人生就像一场戏文，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宋清辉用略略谦逊的口气说。虽然两人一直在闲谈，但宋清辉一直未曾忘记，不停的为杜三娘转动背后的金针。 连续的疼痛让杜三娘现在几乎都感觉不到了，麻木了，只有在施针和起针之时才回极力隐忍。 “只是今日依旧是因为奴家所以才会将大人也拉入戏中的，让大人受累了。”略带玩笑的道歉，让宋清辉清晰的感觉出了杜三娘的小心翼翼。 这是在怕他生气吗？这娘子，他生气还会和她闲谈吗？宋清辉的心软了软，生气算不上，只是心里总归是有一些不愉快的吧！ 其实他心里是有些不确定对这娘子是什么心思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的，别人却看的分明？大约身在事中，就是如此吧！ 就说哪位赵将军，以自己观来，并非是…… 算了算了想这些做什么呢？ 宋清辉的想法突然停住，他不知怎的，有些不想去想后面的事了。 “无事，这只是小事而已，娘子无需介怀，而且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可以引起的，也有某的一份责任，娘子不怪某多管闲事就好。”宋清辉敛敛心神。 其实也确实怪他的，他若是不出声，恐怕那赵郎君的原意也不是和杜三娘说那些话的吧！ 宋大人你真的想多了，你只要坐在那里，赵将军就一定会找事的。。。。。。 “宋大人是好心为奴家解围，奴家岂会怪罪。”虽然结果出乎预料，但宋大人却是好心。 “但是好心也作了坏事了，某多谢娘子不怪。”他确实是有些心惊的，从杜三娘晕倒的那一刻开始。 “宋大人还真是谦谦君子，一点点过错也要表示歉意。”杜三娘心中不住的感叹，这个人还真是，完美无缺。 “彼此彼此。” 杜三娘感叹岂不知，宋清辉也同样正在感叹，而且想的还都一样，同样也都是想的对方。 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话归正题，今日是赵郎不对，我代他给宋大人你赔不是了。”杜三娘愈发的欣赏宋清辉，就越觉得方才无辜牵连到他很不好。 怎奈宋清辉听了杜三娘这就话就不舒服，赵郎，还代他，凭什么，不是已经合离了吗？ 宋清辉不愿意接这句话，从心里不愿这两人扯到一起。 所以杜三娘还不知道，咱们的宋大人真的是很小气的。 “宋大人？宋大人你在听吗？”杜三娘听到身后没有动静，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口唤宋清辉。 “啊，某方才在想别的事情，失礼了，娘子别介意。”杜三娘拔高声音终于唤会了神游天外的宋清辉。 “真的没有想到像大人这般的人也会失神？”杜三娘放下心，开始和宋清辉开玩笑。 “是呀！我也没有想到……”宋清辉低低的说，声音很轻，以至于在如此静谧的净室里，让人听不清楚。 “大人说什么？”杜三娘没有听清楚，便问宋清辉。 “哦，娘子以为宋某是那般的人物，为何不会失神？”宋清辉整理了下思绪，认真的问起杜三娘。 “大人为人谦和，气度高雅，动静有章，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间皆带从容之感，虽然平时并未做耀目之事，却每每让人难以忽视，不似凡人。”杜三娘思索一番，严肃的说了这番话，不带丝毫的玩笑之感。 “娘子，过誉了，某只是平常心而已，笑看世事，才能如此从容。人都有七情六欲，某也有，只不过以前从未遇见能乱某心神的事情，才能处在事外？” 宋清辉手上依旧没有闲着，杜三娘听了却勾唇，专门挑字眼，她确实是觉得这个宋大人太完美了，完美的的像是没有情绪一般，人就应该有喜怒哀乐嘛！ “哦，以前没有遇到，那大人现在是遇到能够把大人拉入这红尘俗世的人或者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