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布达拉宫一念梵行
绕过街心的那个巨型香炉,四人终于在东南角上找到了这座黄色的两层楼古屋。只见一块与建筑墙体的黄色十分匹配的黄色招牌挂在两层楼的正中央,招牌上用英文、藏文、中文写着“玛吉阿米”。侧面的墙上挂了一幅画像,只见一位美丽的藏族少女,轻轻掀开一幔粉红的纱帘,眉目低垂,沉静羞涩。 进得餐厅,只见一楼的食客并不多,两三桌外籍客人正在喝酒交谈。四人径直上到了二楼,捡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透过窗户便能一眼望尽八廓街的夜景。服务员是一位面色黑红,眼睛黝黑的中年藏族妇人,身穿传统藏袍,浑身上下坠满了颜色鲜艳的藏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直响。只见她将菜单和一盏酥油灯放在四人的桌面上,合掌鞠躬道:“扎西德勒!欢迎尊贵的客人来到‘玛吉阿米’。”四人连忙也笑着对她合掌道:“扎西德勒!” 卢剑拿起菜单来看了片刻,向妇人道:“能帮我推荐几道西藏特色菜吗?”那妇人微笑着将菜谱翻了几页,道:“这几道都是我们店的特色菜,来西藏一定要尝尝的。”卢剑一面看,一面道:“那就点一道这个‘草原生烤羊排’、‘藏式烤天然蘑菇’、‘酸奶人参果八宝沙拉’、‘巴拉巴尼’、‘糌粑坨坨’……我们四个人这些菜差不多了吧?”那妇人笑道:“也不算多。新鲜的耗牛rou要不要尝一尝?”卢剑道:“行,再来一盘炒牛rou。喝的呢?陆涛,来点青稞酒吗?”却听方菱道:“我要喝藏式奶茶。”卢剑便道:“那你们女士就喝奶茶,我和陆涛喝青稞酒。”点完餐,妇人向四人欠了欠身,便转身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极具藏式风味的菜品便一道一道端了上来,待两个女孩子用手机拍完照后,四人方才一同举杯相碰,却听卢剑笑道:“咱们这趟西藏之旅,我是队长,咱好不容易来到这‘世界的脊梁’,要玩得尽兴还得注意身体,否则的话,搞不好就得躺在医院里吊瓶了。所以,这几天你们几个都得服从安排听指挥。”陆涛笑道:“是,队长,咱们三个都以你马首是瞻,只是忆桓她本来就有哮喘,提前给你们说一声,大家都互相照顾着点儿。”卢剑道:“哦,那你带药了吗?你犯病吃什么药都给我们讲一下,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们也知道怎么处理。”方菱笑道:“喂喂,我虽然是心理医生,可好歹也是学医的啊。卢剑是队长,那我就是队医,大病治不了,但是什么头热脑涨、轻度哮喘还是可以应付的!” 夏忆桓向三人眨眨眼笑道:“没事儿,陆涛就是太紧张了。我这哮喘也差不多两年没犯过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拖大家后腿的!”接着,又侧头向陆涛道:“他们俩一个是队长,一个是队医,那你是什么啊?”陆涛笑道:“那我自然是摄影师咯!这还用说吗?”夏忆桓笑道:“哎呀,还真是,你们都各有特长,那我呢?我当什么呢?”方菱望着对面的两人不禁噗嗤一笑,道:“那你就充当几天陆涛的临时女友好了。咱们正好两对儿!”陆涛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有说话,便独自低头喝酒。卢剑不禁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方菱的腿,却见夏忆桓微微一笑,也低头吃菜,不语。 清晨,雾霭尚未散去,太阳又将湛蓝的天空还给了拉萨。陆涛立在房间里那巨幅的落地窗前,静默的注视着这座神秘的布达拉宫,那厚重的纯白、深沉的土红,衬托在那无比湛蓝的天空之下,山上的积雪如浪花般卷成了空中的云朵,一朵一朵飘然划过那一簇簇金色的尖顶。朝圣者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条通往圣殿的路上,五体投地之时,仿佛已将自己的灵魂交托这片净土,片刻间,便被洗涤得纯净无染! 到西藏来,陆涛原本是想与骅幼慈拉开这样一段距离,令彼此有机会重新审视对方,也审视自己。可谁料,这儿触目可及的一切,佛像、唐卡、殿宇、经幡、藏饰……一切的一切却仿佛都嵌了她的影子。他这才醒悟,正是这片令人向往的神奇土地,孕育了她的信仰!他曾经单纯的以为,她的信仰与他的爱情可以和谐并存互不干扰,可如今,他却动摇了。他似乎能隐约感受到,积蓄在她生命里的那股巨大能量,竟是可以为了那信仰而生,亦可为了那信仰而死!面对这样的一种力量,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害怕了,一种若有似无的焦虑正在侵扰他的心。可是那个男人呢?那个男人是否也与她有着同样的信仰?如果是,那他们果真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想到这儿,陆涛的心不禁阵阵抽搐了起来,他是第一次深刻的察觉自己与她的距离,竟是如此的遥远! 正当他犹自沉思时,忽听房间门铃响了起来。他连忙抬手擦了泪,转身去开了门。只见夏忆桓身穿一件粉色轻便夹克,头上带了一顶翘沿牛仔帽,站在门口笑吟吟的望着他道:“早上好!准备好可以出发了吗?”陆涛点头道:“好了,等我拿一下包。”待要转身时,却忽听她道:“怎么,你好像哭过?”陆涛转身进屋拿相机和背包,却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且说四人在酒店餐厅用过早餐,方菱又给每人分了四粒红景天胶囊吃了,便从酒店出发,一路说笑着来到了布达拉广场门口的购票预约处。所幸不是旺季,排队的人并不多,不一会儿便领到了四张购票凭证。四人朝布达拉宫行去,却听夏忆桓笑道:“幸好咱们有卢队长领队,这攻略做得够仔细,要是我一个人来的话,恐怕傻傻的就爬上去了,以为可以直接买票呢,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周章呢!” 卢剑背着一个黄色的双肩背包,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回头对她笑道:“那是当然,大学的时候每回大家组织旅游,都选我当队长,这可是民心所向,也是我的特长!”方菱跟在他身后却忽然“噗嗤”一声笑,道:“还说呢,上一回我俩去云南大理,不知道是谁的攻略害得我们多跑了十几里地,差点儿连旅店都没住上呢!”卢剑哈哈笑道:“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上回是难得一次失手!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失误’我恐怕还没这么容易把你追到手吧?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吧?陆涛!” 看着这二人打情骂俏,陆涛只是笑笑的,不语。却听夏忆桓笑道:“原来你们俩是出去旅游时在一起的呀?所以说,这单身男女结伴旅游几乎99%就变情侣了。我记得在钱钟书的《围城》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大意是说要想知道一对男女适不适合结婚,那就和他出去旅游一次。因为人在旅途经常会遇到一些突发事件,那个时候人是最不容易伪装的,完全是以最真实的自己来面对对方,适不适合这样一试就知道了。看来还真是说的有道理啊!”卢剑和方菱皆不住的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这时,方听陆涛道:“那也得人家男女双方你有情我有意才行啊,结伴而行也只是制造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当然成功率高了。但是如果两个人本来就没那个意思,再旅行多少趟估计也成不了吧……” 少顷,四人便来到了布达拉宫的山脚下。灿烂的阳光铺洒在那通往圣殿的石阶上,宛若一条黄金铺设的“天梯”,高耸入云,直通往那无比庄严的佛刹坛城。四人站在山脚下,抬头一看,夏忆桓不禁扶着额头叫道:“天啦,这么高啊?怎么爬得上去啊?”卢剑笑道:“怎么了?现在就打退堂鼓了?昨天是谁说不会拉我们后腿的?”夏忆桓对他做了个鬼脸,笑道:“谁打退堂鼓了?咱们四个比比看谁脚力快!”说着,便见她作势要跑,却被方菱一把拉住,笑道:“别介,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高原,海拔3700多米呢,可不能剧烈运动啊!”
陆涛也拽了拽她的胳膊道:“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就不能让人省心!”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夏忆桓朝他吐了吐舌头道:“就是因为你总是把我当小孩,我才长不大呢!” 四人拾级而上,正感叹着这布达拉宫的雄伟壮观,却见往布达拉宫朝圣的人群越来越多了。除了游客外,那些虔诚的朝圣者们的身影却格外引人注目。陆涛举起相机记录着一路顶礼膜拜的人群,只见他们之中有远足的僧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身穿藏服的中年妇女,甚至还有一家四口,夫妻俩携着两个十来岁的男童,朝着他们心目中的圣殿、庄严神圣的佛刹净土五体投地、肃穆顶礼。还有许多手持转经筒的信徒一面转动着经轮一面念诵着“六字真言”,从他们身边一行一行的掠过。 终于上到了布达拉宫白宫的入口处。卢剑拿了购票凭证去售票处买票。陆涛等三人则站在一片开阔的广场边上,望着眼前那一排排正匍匐在地顶礼膜拜的朝圣者们。只见他们身下铺了一张张单人宽的垫子、毯子或麻布,手上戴着绒线手套,又用木板或废旧的棉鞋自制了一对护掌套在掌面。顶礼时双手合掌举过头顶,於顶门、喉间、胸口三处礼拜后,整个身子便匍匐下去,双手推过头顶。那一刻,似乎他们的灵魂已经深深地臣服於佛与佛的坛城之下,为生命祈祷着最至高无上的庇佑与加被。越来越多的朝圣者加入这个队伍,渐渐的竟已聚集了三四十号人,呼啦啦的匍匐而下,又飕飕的立起身来,一圈游客站在外围,举着相机不停的拍摄着这动人心魄的场面。 陆涛在镜头后面观察着这些虔诚的朝圣者,当他的相机镜头近距离对焦他们的脸庞时,那一双双眸子中闪动着的沧桑与苦难、喜悦与坚定、期盼与肃穆,不禁令他感到每一个生命的故事竟是如此不同,而此时此刻他们却朝着同样的信仰顶礼膜拜。陆涛感到自己的心正微微的颤动着,他端着相机久久的凝视着这些朝圣者,此情此景,他仿佛才体会到“信仰”二字对于“生命”的意义——那竟是超越於一切物质与精神文化之上,有觉知的灵魂的终极归宿! 穿越千年,时空流转,走进布达拉宫,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从冬宫到红宫,从经堂到灵塔,辉煌的壁画与浮雕布满整个宫殿,向世人展现着西域雪城沧桑的历史与佛教文化的璀璨与繁荣。置身于那样的世界,红尘俗世的喧嚣与繁杂已归于寂灭。在佛与佛的国土,处处莲花,念念般若。静默间,仿佛能够听见深宫处僧人们此起彼伏的梵唱,一阵阵清脆的铎铃声与叮叮咚咚的鼗鼓声,似乎在警醒世人诸法无我、诸行无常的佛法真义。行走於斯的人们,心灵归于寂静,那一刻的清凉,却是千百万年难遭遇的善缘,於那意间播下觉悟的种子,只待春暖花开时,从那颠倒梦想中逐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