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禺氏人
孙大伯是个会驾马车的,于是先前谢景迟所忧虑的和陌生人在同一辆马车里相顾无言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自己和褚盈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一句话都不说太过尴尬了,褚盈之率先开口道:“此去十南城,还需得半个月的功夫,下次到城中了,我给你买些话本,可供你无聊时翻阅。”这已经是褚盈之想破脑袋所能想出的让谢景迟消磨时光的法子了。 谢景迟欣然接受,笑道:“那就多谢——哥哥了。”说完眉梢一挑,眼皮一抬,活脱脱一个娇俏活泼的可爱少女。褚盈之看了,也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想着这一路上有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人作伴,自己可真是捡到了便宜。 “说起来,战乱一起,十南城作为最靠近两国交界线的城池,势必会遭到波及,先前一直想着如何阻拦战争,未曾为你考虑过。一旦放下那些,再想想你,我还是觉得你不去为好。”褚盈之好心建议道,“那边不大安全,你一个女子,且是容颜秀丽,便更加危险了。你不如再考虑考虑?为自身安全想一想。” 谢景迟心道,我原本就是要去打仗的,虽然我自己不打仗,但我男朋友在打,再怎么危险,有他在我肯定没事儿。我跑出来就是为了到十南城去,你这会儿让我不要去,那我还能去哪儿?话出口,却是换了个角度道:“我原本就是要去十南城的,本以为千里迢迢要走上许久,没想到能碰到你同行。如今你劝我不要去,是不是嫌我是个累赘?若是如此,等到了有人的地方,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褚盈之慌忙道:“我并非此意,萍水相逢的孙大伯,我尚且能够带着同行,又怎么会嫌你累赘?我这真的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谢景迟笑道:“我吓唬你呢。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不过十南城我肯定是要去的,你再怎么劝,我也是要去的。实不相瞒,我有亲人在边疆军中,我这回去就是想离他近一点儿,在十南城安顿下来,以后也不用漂泊流浪了。” “亲人?”这让褚盈之有些疑惑,他倒是记不太清谢景迟是否有亲人,只知道她似乎是孤身一人在外闯荡,原来是有亲人在世的吗?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亲人,竟然能让一个女子这样辛苦的活着。 “对啊。”谢景迟也记不住自己之前是怎么忽悠褚盈之的,只好又编道,“原先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女,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也算是安然长大。后来才得知我有一个……有一个……有一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君,现在在边疆军营里当兵,我去十南城就是找他的,想着如果他不嫌弃我,我们就成亲,我就在十南城住下,也好常看看他。” 未婚夫君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褚盈之的耳边响起,原来竟是这样的亲人吗?褚盈之有些恍惚,干笑着说道:“你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就想着要嫁给他吗?” 当然见过啦!谢景迟心中腹诽,面上却说着:“对啊,我们是有婚约的,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肯定是要嫁给他的。我们成亲之后,一定会生活的很幸福,我也不用再整日里担惊受怕。对了!到时候你要来喝我们的喜酒啊!” 说着成亲的事,谢景迟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将来自己和姬无涯成亲的时候,场面一定很大很好看,那时自己也不用担心裕王会对自己不利,不用想着如何去扮演谢晚娘的角色。到那时,自己就是自己,有一个可靠的丈夫在身边。 褚盈之心中却叹,同样的一张脸,谢家千金贵为裕王妃,而司思却只能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在边疆当兵,那么将来的战事定然会参与其中,有没有命回来都不一定。况且……褚盈之低头苦笑一声,回答说:“一定会去。说来我们也是有着一路同行的交情在,我护送你一路到了十南城,若是你成亲连酒都不给我吃一杯,也未免太过无情了。” 谢景迟想着到时候如果褚盈之发现,他一开始根本就没认错人,自己成亲的时候嫁的是当朝的荣亲王,会是怎样的表情?想必会很有意思。谢景迟偷偷地笑了笑说:“我可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到时候你敞开了喝,饭管饱酒管够,就怕你啊喝不下!” 褚盈之眉结舒展,朗声笑了起来,谢景迟莫名地也被引着笑了起来,两人笑做一团,马车在渐渐暗去的天色下缓缓向前。 ··· 离开了将军府,姬无涯直奔向十丈软红去了。如今除了身在十丈软红的折璎和已经死去的折檀,其余的十二墨雨皆是被派去搜寻谢景迟的踪迹了。 姬无涯在十丈软红的小院子门前刚一露面,便有人殷勤地去通传,并引着姬无涯往小楼去。折璎样貌身段在这青楼之中自然是头等的,当个花魁不过分,有栋自己的小楼自然也不过分。姬无涯抬手撩起垂在眼前的帘子,看向了铜镜前的折璎。 折璎刚刚含了红纸,为唇上染上一抹俏红。 “王爷,请恕盈袖失礼了。”折璎在镜中看到了身后的姬无涯,弯眼一笑,尽是风情。语气中带着一丝娇嗔,听来撩人心弦。 姬无涯击掌道:“十丈软红的花魁姑娘果真不一般,只一笑一言,竟让本王有些失神了。” 折璎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到了姬无涯的面前,半跪下身子补了礼数道:“属下参见王爷,方才同王爷开了个玩笑,万望王爷恕罪!” 姬无涯俯身,单手扶起了折璎,仍是带了笑意道:“哪里来的罪过,这里本就是烟花场所,你方才的表现本王很是满意。只是不知,绝代风华的花魁娘子,可有什么别的要同本王说的?” “盈袖担不上绝代风华这四个字。”折璎站起身来,又是巧笑倩兮的模样,“王爷身边有个真真绝代风华的谢晚娘,盈袖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入王爷的眼呢?” “你说阿迟……有些人可以比,有些人却不可以比。”姬无涯淡淡地说了这两句话后,回身在圆桌旁坐下。折璎上前沏了茶,脸上的笑意登时便是僵住了。姬无涯话中的意思那样的明显了,她如何能听不明白?无论是影卫杀手,还是如今的青楼女子,如何能与出身清白高贵的谢家千金想必。 折璎拿剑杀人时尚且不会颤抖的双手,此时却是微微颤了颤。
“王爷……”折璎攥紧了拳,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人的脸。 姬无涯品了品那杯茶,而后说道:“叶子是好叶子,可惜脂粉气太重了,掩盖了茶叶原本的香味。不仅如此,用的水也是差了点儿,想必是奴才们懒得去取山泉水,只用了井水充数。这火候也是不到位,洗茶、冲茶用的水温度都不一样,可这沏茶的人明显没有耐住性子。故而原本好好的茶叶,却只能如此呈到人前来,若非了解,怕是连是什么茶,都吃不出来了。” 折璎当即跪在原地道:“属下知罪,是属下孟浪了。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姬无涯放下手中茶盏道:“忘了身份,尚可以饶恕,但若是忘了使命——” “属下不敢!”折璎的额角渗出一些汗来,忙说,“属下在十丈软红呆的这一个多月,确实有所斩获,只是与王爷先前所图关系不大,故而未曾上禀。只今遭听说禺氏国意图动乱一事,忽而想起前事,或许有些关联。” 姬无涯瞥了折璎一眼,也未曾叫她起来,只冷冰冰地说道:“讲。” 折璎道:“半个月前,文丞相家的公子文玖,曾来过一次十丈软红。同行的还有几位朝中官职不高不低的大人,和一个外邦人。虽然那外邦人已竭力的将自己打扮的像是大寰人士,可夜里睡下时,属下听他梦语,却是带了不折不扣的禺氏口音的。” 姬无涯疑道:“是个禺氏人?” “没错,梦里话是不会骗人的,属下听得清楚,绝对是禺氏人。”折璎继续说道,“在席间的时候,因着负责陪酒劝酒的姑娘不是我,所以他们的谈话我听得也不大真切,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什么交易之类的话,后来还提到一个叫褚盈之的人,说是失踪了,一定要把人给找回来。” 文玖和禺氏人,还有朝中的几名官员,一同到青楼喝花酒,为的是什么? 折璎道:“只有这些,当日这几人虽然点了我的牌子,可却只让我在旁抚琴,他们说话的声音又不大,只后来提起褚盈之失踪的时候,音调才高了些,让我听到了。” “文宗闲的儿子,和禺氏人混在一起。”姬无涯心道,莫非自己苦寻无果的那个暗中给禺氏提供帮助的人是文宗闲?可是不应该啊,文宗闲自己也是调查过的,他应当没有那种能力和财力,去给禺氏供应粮草。况且若真是文宗闲搞的鬼,也断不会任自己的儿子光明正大的带着一个禺氏人跑到青楼喝花酒。 姬无涯沉思之际,折璎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道:“那个禺氏人长得很是秀美,属下拉过他的手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他武功不低!据属下推测,常用的兵器应当是长鞭。能与文玖一起吃饭的人,身份决计不会低了,王爷可有什么人选?” 姬无涯听着折璎讲述,当即冷笑一声道:“你若不说这个,我还有些奇怪,你说了,便是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