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不是故人的故人
柳明堂登时便气得七窍生烟,脸色沉得吓人,他本来还想着能唬住那老农,谁知道,对方居然反过来压了自己一头。 无数事实证明,看似老实的农民们,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尤其在我们国内,固执的老农民们一旦团结起来铁了心要闹事,那可是换谁都要头疼不已的。 至于这风水宝地到底有没有被人暗中动手脚,答案当然是有。 柳明堂刚才的那番姿态,不是装出来的,虽然一直以来他与老三柳明居的关系算不得特别好,但两人好歹是亲兄弟。如今明摆着被人摆了一道,没发现倒也罢了,既然已经发现,事关柳家荣誉,这口气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轻易咽下去。 忍气吞声的话,这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 况且,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那封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可对方如果想要在风水上面做文章,不管明争还是暗斗,柳明堂自问还从来没怕过谁。 想要找到那封先生,其实并不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马家已经把这地方转手卖了出去,那么,只需要守株待兔,还怕其不现身? 拿定主意之后,柳明堂咬了咬牙,转回身来,正看到穆忆茹走了过来。 “明堂先生,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继续等在这,还是先离开?”穆忆茹问道。 “你们如果有事,就先回去吧,留一辆车给我就可以,我决定四处再看一看。” “可是,刚才那马家的人说,这块地不是已经被给他们卖出去了吗?” “明居不能白死,这件事还没完。” “您计划怎样?” “呵呵,我就是想让对方知道,我们柳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柳明堂眯眼道。 “要不然我们报警吧?” “天真!你以为,这些问题是警察可以解决得了的么?我们柳家自有柳家的规矩,哼,大概是这几年我柳明堂太低调了一些,以至于一些阿猫阿狗都敢欺负上门了!” “可是……”穆忆茹迟疑了,回头看了段森一眼,终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也许柳三叔叔的死,是因为这块地本身就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自己清楚的很!”柳明堂说着,也看了段森一眼,突然冷笑:“呵呵,你是听了那个号称自己也懂风水的小子的话吧?” “我……” “黄毛小儿,不知从哪里看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凭他,也敢班门弄斧?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明堂先生,您不要生气,我的意思是……” “叫过来!你之前不是说他想和我讨教一些风水知识么?正好,我教教他怎么在阴宅周围布风水局杀人!”柳明堂提高了音量,似是故意让自己背后不远处那几个马家人听到。 马家几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上动作,相互对视了几眼,刚才那老农一咬牙便要发作,不过却被旁边的人劝阻下来。 与此同时,段森自然也听到了柳明堂的话,为了不让穆忆茹尴尬,他摇头苦笑一声,走到了柳明堂身前。 “柳先生,你是叫我吧?” 柳明堂看着面前那张年轻而略显消瘦的脸庞,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淡淡问道:“你师承何人?” “我……” 段森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风水方面的知识大多来自于老瞎子徐慎,虽然并没有正式奉茶拜师,不过实则上已经能算是半个师徒关系,他回答道:“我并没有拜入哪个人门下,如果要说起师承,有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可以算是我风水堪舆方面的启蒙。” 柳明堂顿时误解了,以为段森一开始犹豫,是因为羞于说出师承,然后再一听,心中顿时敞亮,脸上难免露出轻视的笑意:“双目失明也敢说懂风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像你们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来路,呵呵,最好还是不要涉及风水,不然难免误祸旁人。” 段森顿时被这番话说得心中不悦,不过看在穆忆茹的面子上,并没有选择当场发作,不过,语气却是变得冷淡了许多,不卑不亢道:“那位双目失明的老人学究天人,绝对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我对于他是发自内心由衷的钦佩,能得到他老人家的指点是我三生有幸,还请柳先生你不要出口伤人。” “呵呵,年轻人,你太天真!也罢,这世界太大,你目前眼界未开,这倒也怪不得你。你不是想讨教风水吗?来来来,我今天教你一些大学问。”柳明堂说着,居然一把抓住段森的手臂,也不管段森愿意与否,便把他拉到了马家几人正在填着的大坑之前。 之前与柳明堂发生争执的那老农登时便忍不住,把铁锹往地上狠狠一撂,厉声道:“柳家老大,你不要太过分了!” “呵呵……”柳明堂冷笑一声,反问道:“这山是你马家的山?还是说这地是你马家的地?我带着一个小辈说几句话,难道呼吸得是你马家的空气?请问,我哪里过分了?” “你!”那老农顿时被噎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面前那厮居然也是个混色不吝的角色。 柳明堂大笑一声,懒得再与那老农浪费口舌,一边对着那大坑指指点点,一边有意而为之地用极大的音量开始向段森做起了讲解。 “所谓阴宅者,与坟墓其实不同。从古至今,我们都认为,将祖先安葬在绝佳的风水福地,能给子孙后代带去吉祥如意。反之,如果风水不好,后人轻则诸事不顺,重则噩运不绝、家庭破裂。” “但凡说起风水,皆离不开阴阳二字,所有下葬者,都要找一个有生气的阴宅,让生气和不死的阴阳两气相结合,如此才能保佑子孙。” “有句话说:人死有气,气能感应,影响活人。这种感应是有事实根据的,并非空xue来风。气在地下运行,它运行时,顺随地势走,它聚集时,也随地势停止。你看前面那两处,左边丘陇有石骨,右边平地起土脊,这便是气在运行的标记。” “经书说:浅深得乘,风水自成。土为生气之母,有土才有气。气是水之母,有气才有水。你再看远处,山脊高出,清水环流,如弯弓之圆……可以说,我们面前的这块地,就是所谓的风水福地。” “但是!”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柳明堂故意顿了一下,然后才话锋一转,放慢了语速:“这风水福地若要用来害人,却也是绝佳的选择,让人防不胜防。无论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那四象,还是来龙、案砂、明堂、水口、立向这几处,其中能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今天,我柳某人就教一教你,如何让这风水福地的朱雀折翼,让那青龙低头!” 柳明堂说得滔滔不绝,音调越来越高昂,神情也越来越亢奋,每说一段话,都会有意无意地偷偷观察一下马家几人脸上的表情。 虽然说,这事其实与马家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如此当场堂而皇之地打脸机会,柳明堂怎么可能会错过? 然而事实上,沉默不语的段森根本只听了前几句,至于后面那些话,早就如耳旁风一般,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哪里需要柳明堂来解释? 只看了几眼,段森便已经知道,这地方的风水格局,的确被人暗中改过。 而且,改造的手法非常阴毒,正如柳明堂说得那八个字一样——朱雀折翼,青龙低头。 朱雀和青龙,乃是指方位。 所谓的“朱雀折翼,青龙低头”,指得是朱雀方位那座案山被人压了石,而青龙方位那座案山则是被人破了土。 朱雀案山忌高,否则有“朱雀抬头”之虞,所以其方位的案山一般比较矮,左右山腰位置压以巨石,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截然相反的是,作为xue地本身山脉向左伸展而出的低砂,青龙案山要高大且长条,有一句话说得是:宁可青龙高万丈,不让白虎抬寸头。rou眼可看到,此处那青龙案山的山尖,被人动过土,想来,应该是挖了一个坑。 别看这只是两处极小的改动,然而对于阴宅风水却是有极大的影响——只要在这地方的xue星位置动土,必然有祸事发生! 当然,这祸事可能是血光之灾,也可能是其它方面的,比如失火、失窃等。总而言之,一定是那种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却又损失惨重的祸事。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其影响虽然恶劣,想要破解其实却非常简单,只要把朱雀案山那两块巨石移开,再把青龙案山山尖的凹坑填出小小凸起,便能化险为夷。
这就说明,布局那人的真正目的只是想给马家一个教训,并不是想要破坏这地方的大好的风水。 想明白其中关节之后,段森愈发确定了自己之前从柳明堂面相之中看出得那些东西。 柳明堂这人,绝对是一个伪君子! 别看他刚才表现得义愤填膺,事实上,不过只是为了争面子而已,至于柳明居的死,恐怕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这阴宅风水的改变,只能影响到马家,却是根本解释不了柳明居的死因。 正如段森所想,柳明堂的确不怎么在意自己兄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或者说,他其实也有那么一丢丢小小的在意,不过,比起柳家丢掉的面子,那点在意着实太过于微不足道。 然而话又说回来,如果柳明堂一开始不点明这墓葬被人动过手脚,柳家又有什么面子可丢呢? 所以,比起柳家的面子,他柳明堂如何踩着别的风水师立威,如何再次回到主流视线,这才是最最关键的。 平日里谈及风水,柳明堂无不是一口让人听不太懂的文言。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是能说多白说多白,能说多浅就多浅,甚至于添油加醋、危言耸听,甚至直言,马家其他人都会遭受到这改造后风水的波及。 这一番长篇大论,自然不是说给段森听的。 终于,马家几人中有一个面容较为年轻的家伙忍不住了,他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推了推威胁过柳明堂的那老农的胳膊,低声道:“大伯,那个柳家老大说得怪吓人的,要不然……咱们还是给封先生打个电话吧?别为了钱,把小命都给弄没了……” “哼,你别听他胡扯,那帮看风水的,最能忽悠人了。”老农黑着脸道。 “万一是真的呢?您想想四叔,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是啊大哥,给封先生打个电话吧,就说咱们干完活了,让他来看看。”另外五十岁左右稍微有点胖的老农附和道。 老农一瞪眼:“你们这帮没出息的,天生就是种地的命!即使要联系封先生,电话也不能现在打,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这事实在玄乎得很,咱们就这么填土,我老是觉得不踏实,万一……”胖老农说着,突然没音了。 其他人正竖耳朵听着呢,冷不丁地没了声音,顿时被吓了一跳,只以为出了什么事,转头一看,才发现那胖老农并没有无缘无故倒下去。 胖老农愣了一下之后,脸上浮现喜色,伸手指着远处:“大哥,不用打电话了。你看,封先生带着人来了!” 马家一干人纷纷转头看去,顿时喜上眉梢,一个个心中压着的石头这才放下。 同一时间,段森、柳明堂几人也注意到了来人。 柳明堂的视线瞬间便落在了远处那刚刚下了山的一群人正中,几乎不需要辨认,因为一众西装革履的男人里面,其中只有一个人穿了身唐装。 穿唐装的那位,手里还拿着罗盘,一边走着,一边同身边的一位老妇人说着话。 想来,他应该就是那位封先生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封先生的身上。 只有段森例外。 段森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有些惊讶。 他的眼睛,看向得是封先生身边的那位老妇人。 那老妇人段森认识,而且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因为,那位老妇人正是晓雯当初在枫下街时楼下的住户之一。 因为,那位老妇人的家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名叫李四的男人。 因为,那位老妇人她死去的老伴有着一张段森无比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