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场争执
敏言睁开眼，看到一双又大又亮的琥珀色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喜悦。 “jiejie，你醒了！” 敏言皱了皱眉，摸着自己微痛的脖子问到：“你是那个孩子？你怎么会在……”她忽然停住，发现身在一个小“盒子”里，颠簸的感觉让她明白自己应该是在一辆马车里。 她爬到前头，一把掀开了车帘。浓黑的夜和赶车的人融为一体，她眉头一皱，随手抓起身旁一样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就往他身上砸去。 黑狼明明正对着前方赶车，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手一伸，便抓住了敏言扔过来的东西。“我们可都已经吃过东西了，这里头都是你的食物。你要再扔了它，我可不介意。” 黑狼说着，头也不回，将包伏扔了回去。敏言接住包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缩回车厢里去了。她打开布包，拿出仅剩的两个大包子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再怎么生气，她也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琥珀色眼眸的孩子惊讶地看着敏言，待她一阵风卷残云之后，见她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眼睛一亮，回答到：“我叫瓦努尔。” “哈？这名字不像中原人的。你为什么要跟来？” 少年低下了头，“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敏言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她忽然起身钻出了车厢，坐到黑狼身后，沉声到：“我要和你谈谈。” 黑狼没有回头，声音带着笑：“不用着急，我们来日方长。” “现在！”敏言掷地有声地说到。 “吁”的一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黑狼终于回过头来，“你想说什么？” 敏言没有说话，跳下马车向前走去。黑狼下车跟上了她，两人离马车有一定距离后停了下来。 这时敏言才开了口：“我不管你把我抓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这个孩子你不能带走。” “哦？为什么？” “明知故问！”敏言说到，“你是什么人？是干什么为生的？你收留他，只会让他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和我一样的人？你……看不起我这样的人？”黑狼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敏言一愣，脱口而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并不了解你这个人，也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血海之沙的杀手，所以没有资格对你妄加评论。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将来双手沾满鲜血。” 黑狼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到：“你知道这个孩子是什么人吗？” 敏言一怔，不解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胡奴，是这片大陆上最低劣的人，他的眼睛就是证明。胡奴连一头牲口都不如，只配受人虐待、奴役，主人想怎么对待他们，他们都不能有一丝反抗。为这样卑贱的人说话，值得吗？” 敏言的眼睛因为这些话睁得老大，“你说什么呢？什么‘最低劣的人’？这是谁规定的？ 难怪刚才瓦努尔被那个瘦子打的时候他都不还手，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存在！” 黑狼的心猛地一震，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透过面具审视着敏言。 敏言一跺脚，抬起头来坚定地说到：“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让你把他带走了，他绝对不可以再跟着一个歧视他的人！” 黑暗中，黑狼没有回答，气氛有些凝固，敏言开始有些不安。她这样气势汹汹地和他说话，谁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被激怒，把她变成树林里的那堆尸块？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她只能努力维持不让黑狼看出她的胆怯。 良久之后，黑狼的声音终于从空气中飘了过来：“你何不问问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呃？” 敏言转过头去，见瓦努尔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站到了她的身后。 “jiejie，不是大哥哥把我抓来的，是我自己要跟过来的。” 敏言神情一动，开口问他：“刚才看到他的所作所为，你还要跟着他吗？” 孩子仰着头，目光坚定，“jiejie看到的是大哥哥杀了人，可我看到的是大哥哥在保护jiejie和我。在我原主人的家里，有很多像我这样的胡奴，每天都有人被打死，又有新的奴隶被带进来。我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折腾至死，却没有力量保护他们，有时我真的宁愿被打死的是我自己。大哥哥是强者，我想成为大哥哥那样的强者，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jiejie，如果你们不要我，我一定还会被卖到另一户人家，与其再回到那样痛苦的生活，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瓦努尔的一番话让敏言震惊不已，原以为他只是个任人欺凌的懦弱的孩子，不曾想他心中压抑了这样强烈的渴望。在这个孩子的眼中，敏言看到了坚强、执着，还有隐隐的愤怒与仇恨。她害怕这些仇恨的火苗在将来某一天会一发不可收拾，但她又有什么资格替这个孩子决定自己的未来呢？ 敏言的双手慢慢搭上瓦努尔肩头，她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到：“你自己的路该由自己选，但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等到你变得强大的那一天，去保护而不是欺凌，永远不要变成你所憎恨的那些人。” 此时的瓦努尔还不能完全明白敏言这句话的含义，但他点了点头，郑重地说到：“我答应你，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