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正式拜师

    “那一场比武。”张老爷子陷入到了无边的回忆，“却是比上一次更加惊险。二师兄的拳路更加威猛，但师父那几年新悟了刚柔并济的道理，对力的理解又上了一层高度。两人激战了半个时辰，师父最后连拍了二师兄三掌，使他锁骨尽断，而且武功也废了大半。我那时站在旁边，已经吓的呆住了。师父最后下手如此狠辣，真是出我所料，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儿子，自己含辛茹苦二十年养大了，又传授了家传绝学，被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

    张老爷子说：“二师兄连夜就离开了，从此之后了无音讯。师父让我不要把这打斗告诉师母，但从此他自己就很少说话了。那个年头，没规矩不成方圆，武林门派里面更为重要。虽然大家都收些外门弟子，但最顶尖的武学很多是只传儿子的。二师兄走后几年，师父快七十了，我也已成了婚，成为了他的女婿。但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宣布要传位于我，让我来继承张家拳的衣钵。”

    “消息传出去以后，反对的人很多。师父的两个儿子，虽然一个智力有问题，一个背叛师门。但本家的几个张姓子侄，也是练武之人。大家都说，宁愿过继一个侄儿作儿子，也不能把绝学外传。”

    张老爷子接着讲他的故事，“当时我师父说，这些年以来，他反思过去，觉得收徒传位，应是人品摆在第一，努力第二，天赋第三。而论人品和练功的勤勉，其他几人与我相差甚远。但纵然他下了决心，宗族的力量也不是独自一人可以抵抗的，于是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条件，让我改成张姓，就当是他的儿子一般。师父当年对我说，这是一个很不公平的要求，但他一心要把张家拳的武艺交付到一个放得下心的人手上，所以请我能够有所牺牲。那一年，我父亲在外从军，已经很久没有写信回来了，所以我就回家禀告了母亲。我母亲说，身逢乱世，若不是师父收留照顾，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所以虽然她也有所不愿，最后终究还是是答应了师父的要求。”

    张老爷子回忆着往事，说：“几年以后，我父亲回了家，得知我改了张姓，打了我两耳光，和我断了来往。师父上门去恳求解释，他也闭门不理，几日后就离家走了，从此不知所踪。为这件事，师父一直觉得负疚于我，我太太也是这个想法。总之，师父百年之后，我还是继承了衣钵。你知道，在武林门派里，生个儿子又不比寻常人家，除了一般的传宗接代的意义，还要继承事业，一代一代传将下去。哎......可惜，我太太，也就是你的师母了，她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生育。你师母对这事耿耿于怀，她觉得我改了姓，作了最大的牺牲，无非是为了继承祖传的武学，但如今却不能传到下一代，让人情何以堪。那时候已是新中国，没有娶妾这一说，她说让我和她离婚，找个人生个孩子。我回她说，笑话，难不成为了这个事，我们这些年的爱情便都统统扔到一边了？这是断断不可能的事情。”

    张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为了没有子嗣这件事，你师母一生都不能释怀，仅仅四十多就郁郁而终了，临终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让我再娶一个，生了儿子好传承家学。可是我们夫妻几十年恩爱，从来没有红过一次脸，可谓是模范夫妻，我又怎能她尸骨未寒，就另娶新人呢？那几年，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总觉得老天待我不公平。但慢慢的，我倒是悟出了一些人生的道理。既然我师父可以打破传统，把武艺传给女婿，我又为何不可在此之上更进一步，废除这所谓的内弟子，和门派之分又会怎么样呢？”

    张老爷子看着陈浩说：“想通以后，我二十几年里收了两个弟子，对每个都倾囊相授，同样的对待。过两天，你就会是第三个，也是我的关门弟子。”

    这一番讲述，直到月上中天，群星闪烁。陈浩坐在凉透了的庭院里，一时还不能从这惊心动魄的历史中回转思绪，不禁有些呆住了。

    周六是陈浩正式拜师入门的日子。

    陈浩问过张老爷子，选了一身平时穿的白色的练功服穿上，一早就到了师父的住处，从今日起，终于可以不叫张老爷子，而改口叫一声师父了。

    八点，师父并没有邀请观礼的人，只有一个乍一看像是个老农，走路的时候有些微跛的中年人站在那里。

    张老爷子介绍道，这是你的大师兄，叫黄志杰，等会儿拜了师入了门，再用正式的礼节见过不迟。黄志杰看起来至少有四十岁的年纪，他在张老爷子面前执礼甚恭，陈浩在一旁看了，不禁感觉自己平时太随便了。

    三人进了北屋，八点半仪式正式开始。

    师父已经请出了牌位，供在中间。仪式算是简单，张老爷子点了三炷香，拜了几拜，说道：“今日第十四代掌门张成海收第三徒陈浩，愿列祖列宗保佑，他能恪守门规，把我张家拳发扬光大。”

    按照师父事先的吩咐，陈浩跪到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陈浩跪在地上，张老爷子开始宣示门规。这门规还算简约，一共只有三条。

    第一，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不得同门相残，忤逆不孝

    第二，须除恶扬善，行侠仗义，不得恃强凌弱。

    第三，不得作jian犯科。

    陈浩心里暗赞道，这祖师爷真是一个简单明了，知情识趣的人，要是宣读的是几十条门规，每条都冗长无比，自己岂不是要跪到日落才能起来。

    宣读完门规，张老爷子让黄志杰也上了一炷香，这拜师就算结束了。

    陈浩给张老爷子磕了头，正式叫了师父，又给大师兄行了礼，几人就出了北屋，到正厅坐下喝茶。

    张老爷子问道：“志杰，我们这是有五年没有见了吧。”

    黄志杰站起来回答道：“是的，有五年多了。”

    张老爷子笑道：“你站起来干什么？快坐下来说话。”转头对陈浩说：“你大师兄在边境出任务的时候，踩了地雷，伤了腿。你们这一代人，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能忘了军人在边疆的牺牲和奉献！”

    陈浩对军人向来报有由衷的敬佩，索取的少，奉献的多，讲这话的很多，但真正做到的，这群人是典范。

    陈浩问：“大师兄现在住在哪里？”

    黄志杰说：“我就在县旁边的农村务农。”

    张老爷子说道：“前几年我都不在春城，所以和你大师兄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

    黄志杰恭敬的说：“这几年，不但我不能在师父面前尽些孝道，师父还每月给我寄钱，作弟子的实在是惭愧！”

    张老爷子摆摆手说道，“志杰啊，这就是你没想通了。钱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不像对平常人那么重要。我有吃，有住，生活算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你为国家伤了身体，我偶尔补贴你一些，你不应该放在心上。如果你看不透钱这个东西，我教你的很多东西，你还是悟不透。”

    黄志杰恭敬的点头应是。

    张老爷子问：“你没有觉得我这些年变化很大么？”

    黄志杰说：“师父修身养性，说实话，和上次见到你相比，一点没有觉得老了。”

    张老爷子哈哈笑笑，说：“那都是小事，我这几年变化最大的就是脾气好了太多了。”指着陈浩，“这个小家伙，在我面前玩笑不忌，换得我收你为徒的那些年，早把他两只手两只脚都打断了。”

    陈浩吓得伸了伸舌头。

    黄志杰难得的笑起来，满脸的皱纹都跟着笑容一起舒展，他说：“这样说起来，还是小师弟有功劳，能够侍奉在身边，让您老来开怀。”

    忙乎了一上午，张老爷子对陈浩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和你大师兄多年未见，有不少话要讲。”黄志杰其实昨晚就到了春城，但不愿去打扰师父，自己找了个便宜的旅馆将就了一夜，今天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陈浩说：“师兄既然来了，就多逗留两天。一来陪师父说说话，二来也好指教我一二。”和大师兄互留了地址，邀请他过两天到自己家里做客，便和师父师兄说了再见，在屋内分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