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抵京
父亲为什么会从建安赶来颍川?册立太子的事情不是早已落下帷幕,怎么父亲还会日夜兼程、长途跋涉的赶来颍川,急匆匆的便要接祖父回去呢? 难不成建安里又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了? 梁媗在不吵醒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的青茼的情况下,轻轻地掀被起身,因为病才刚刚好,所以她也不敢大意,从紫檀木雕花的海棠架上拿下浅色青多罗缎的风毛披风,梁媗裹着就走到了那弯莹白的清辉之中。 窗边的位置正好是软榻,梁媗坐了一会儿,干脆就又起身去床上把被子都搬了过来,整个人就都卷缩在了软榻之上,透过月蓝合花的窗纱望着天空的月亮,微微出神。 能回到建安,她自然是高兴的,毕竟和娘亲也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但父亲的到来却让她不得不开始担心了起来。 可以让得父亲如此急急忙忙地赶来接祖父回京的大事,是什么? 夜色已经很浓了,可梁媗却毫无睡意,估计她今晚也是睡不着的了。 梁思玄的突然到来,梁老爷子的突然决定启程回京,秦和山庄上上下下在一天之内就全都动了起来,而不得不说这都是些有效率的人啊,不过就是这样忽然的命令,所有人也能这么快速的完成。 第二天一早,在天色才刚刚有点光亮之前,梁媗、梁雍和梁婳就已经到达了明诚堂,在给梁老爷子和梁思玄请完安,吃完早饭后,一行人就从山庄出发了。 来的时候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但在离开时,却冷清了不少。 毕竟这次离开的还是有些太过匆忙了一点,所以大的物件都不能一起带走,只能是在稍后由侍卫们护送着回京。 梁媗他们走的时候就只是收拾了一些细软,连箱笼,青茼和念湘她们也都只是收拾了一、两箱梁媗平常特别喜爱的衣服带走,其他的东西也同样是只能等以后再慢慢的运送回建安了。 因为梁老爷子的身体还虚弱着,车队的速度行驶得很慢,但因了梁雍依然还是和梁媗一辆马车,所以这小老虎倒不嫌无聊。 “jiejie,你看那边,那边有牛羊诶,还有那里那里,有只小牛在吃草,jiejie你快看啊。” 抓着梁媗的衣袖,梁雍兴奋得不行,就好像看见得不是普通的牛羊,而是一只只长着翅膀的奇珍异兽一般,晃得梁媗差点就要眼冒金星了,“好,我知道了知道了,有只小牛在那儿吃草,你就别再晃我了。” 拉开衣袖上作怪的小短手,梁媗把梁雍抱进了怀里,不许他再闹什么幺蛾子。 而被梁媗抱在了怀里的梁雍,顿时就安静下来,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在马车里到处乱蹦了,这小老虎此时就乖乖的趴在梁媗怀里,并且还顺手拉了拉旁边白地云水妆花的毯子,往自己和梁媗的身上又挪了挪,然后就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某个小人儿是已经准备好好的再睡一个回笼觉了。 梁媗哑然,但也没多说什么,就只是把身子又往车壁上靠了靠,尽量的把她和梁雍身体的重量都倚在车壁上,不然她可真受不住。 “小姐,要喝茶吗?” 青茼和念湘也在马车内,此时见梁雍在梁媗怀里乖巧的不像话,两人也是好笑得不行,但见梁雍那昏昏欲睡的小模样,青茼和念湘也就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的问道。 “不了,我想睡一会儿。”梁媗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靠在钉了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的车壁上闭起了眼睛,慢慢地也就在马车的摇晃之中神思模糊了起来。 今天早上本来起得就早,在忙乱了一通后,又急急地便上车出发,所有人都往建安行去。 这一路因为走的赶,所以停下来休息的时间也就并不多,梁媗和梁雍几乎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但在马车上能做什么呢,不就是睡觉了吗,因此梁媗可谓是一路睡到了建安的。 西殷帝都的大门,永远都是那样一副巍峨壮丽的模样,玄黑绿银的玺石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而梁媗以手挡在眼前,透过刺目的阳光,再一次久违的深深望着建安雄伟高大的城门。 “jiejie,建安到了呢!”与梁媗的冷静截然不同的,便是某只小老虎似乎没有尽头得热情了。 在印有梁家族徽的一辆辆马车接连驶进建安城后,梁雍就已经趴在了车窗旁,兴奋得上蹿下跳的,就差没有直接跳出车窗到大街上去疯玩了。 “我有眼睛,我自然能知道已经到建安了。雍儿,你不用在我耳边那么大声得说话的。” 梁媗哭笑不得的掏了掏耳朵,很是无语的看着梁雍笑道。 “但这是建安啊,jiejie,我们回来啦!” 不管梁媗的反应再怎么冷静,梁雍都可以高兴的快要翻天了,他拉着梁媗的手就又是一阵摇晃,晃得本就因了坐马车坐得快被颠出心肺来了的梁媗,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是是是,我们回来了,你别再晃我了。”梁媗掰开了梁雍的魔掌,揪着这小老虎的耳朵就把他从自己的身上给提下来了。 但梁雍却依然还是欢喜的不行,绕着梁媗就一直在转圈圈,直到了镇东大将军府前,梁老爷子和梁思玄登下了马车时,这小老虎才终于老实的安静了下来。 像梁老爷子回京这么大的一件事,梁家上下自然都是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来安排的。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三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可以说明唐梦澜根本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了。 只是梁媗很忌惮她,但更忌惮她的人,却是钟晴。 “当年,三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三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三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 梁媗看着沉默不语的钟晴,继续说道:“之后,要不是西边海寇忽然又蜂拥而来,使得海境战事忽起,英王妃和唐梦澜也不会急忙赶回到英王身边,那当年的事情也说不定不会就那样简单得平息了的。” 这件事情,是就连当时在梁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梁媗都曾听闻过的,那就更不用说是钟晴了。 相比起梁媗,她当初甚至是有幸目睹过唐梦澜就算是在三皇子妃杨氏面前的肆无忌惮,在那个以钟晴看来是那样让她觉得压力巨大的三皇子妃面前,唐梦澜居然也能那样肆无忌惮的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