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微凉
梁此时需要整理的事也不少，就只太学内半途而废的那件事情就够她心烦的了，所以能在此与梁分手离开，也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呢。 因此梁和梁在南兰溪畔外就分手了，各自向着小云曛和紫川院的方向而回。 “父亲和娘亲是什么时候从鹤寿斋出来的？” 小云曛的暖阁内，到处都插满了一枝枝的梅枝，清冷得梅花香因此也充斥在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之内。 可刚刚才更衣完毕的梁，此时却顾不得注意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雪梅了，她从屏风后出来时，第一件事便是向青茼询问着鹤寿斋的事情。 “就在小姐你们回来的半个时辰之前。”青茼也不敢耽搁，立即便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这么早。” 梁坐在了铺置着橘黄镶边的银米珠竹缎上得炕边，一面接过了青茼替她斟的绿雪，一面在暗自沉思着她父亲和娘亲怎么会那么早便自鹤寿斋出来了。 如果事情的确是如她想得那般棘手的话，那父亲和娘亲不是应该会在鹤寿斋与祖父一直商议到深夜才对啊，怎么会这么快便从鹤寿斋回到南兰溪畔去了？ 梁微微的皱了皱眉，在想了半晌还是无解之后，就又对青茼问道：“那祖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茼立刻答道：“大约是在戌时初左右吧。” 那的确是很早啊，不仅是祖父回来的时间很早，而且这样算来，父亲和娘亲留在鹤寿斋里的时间也不长，那这几乎就是说不通的事啊。 这次祖父突然回来，本来就是极其的反常了，现下父亲和娘亲表现出来的情况又是这般不对劲，那此时梁就更是觉得极其的不踏实了起来。 但不管她现下再怎么想，却都是想不出一个头绪来的。可此时能给她答案的人，她又不敢去找。 也不知此时南兰溪畔那边怎么样了。 这一夜，本就是一波三折的，而现下看来，今天晚上梁是不可能睡上一个好觉的了。 …… …… 第二日清晨，在阳光刚刚穿透厚厚的云层之后，镇东大将军府便就又繁忙起来了，各个院落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忙着伺候自己的主子起床梳洗、去大厨房拿早饭、洒扫庭院等等。 而这本该是和平日里完全一般的行程，今天所有人做来却都不约而同的带上了小心翼翼的感觉，就连小云曛里也是如此。 青茼和念湘在房里出出进进来往间的时候，二人也都是尽量的注意不发出任何太大的声音，就怕一不小心之下，便就打扰到了不远处那个正在发呆的女孩。 昨晚，梁自然是一夜无眠的，但这次和以往不同的就是，梁在失眠了以后，第二天虽然还是出现了极其惨白难看的脸色，但她的精神却一反常态，还是不错的。 最起码她现在，还能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发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毕竟这要是在以往，如果一晚上没睡，那梁此时肯定还赖在床上起不来呢。 往常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让她离开她那张奢靡华美的桃红碧玺云脚枣床榻，肯定都是得让青茼或念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成功的呢。 哪会像先前那般，根本就不用青茼和念湘多说什么，人却就已经乖乖的披着红刻丝镶云锦累珠的大氅，坐在了窗边，就等着青茼二人为她梳洗更衣了。 这般配合的梁，也实在是让今早的青茼和念湘吃惊不小。 不过也正是因了这样，所以青茼二人更能确定，梁现下一定是被什么事情所困扰住了，有什么事想不通，或者就是想通了却没办法解决。 不然，自家的小姐绝对不会又这样伫在窗边发呆的。 而也是只要一到这样的时候，青茼和念湘就会不自觉的小心翼翼了起来，二人都怕由于她们的不小心，而给梁又增加了更多的不顺心。 毕竟越是在这种时候，梁就越是焦躁。 青茼和念湘自然不希望她们不仅帮不上忙，反倒是还会给梁添堵了。 因此今天一早，在小云曛里，所有人在青茼和念湘的带头下，每个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下的在小心翼翼着。 “小姐，时辰到了，我们这就出发前往南兰溪畔了吗？” 而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青茼二人就来向梁请示了。 “这么快？” 梁怔怔的回头看着青茼和念湘，在她们肯定又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之后，梁才彻底回过了神来，在又是一番忙乱之后，她才离开小云曛，往南兰溪畔而去。 今早的南兰溪畔和昨晚几乎没什么变化，在梁到达之时，南兰溪畔里的气氛还是那样的凝重，让得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们，皆都不自觉的也跟着严肃和肃穆了起来。 而梁这次倒没再和昨晚一样了，她一到了南兰溪畔之后，便就直接往里走去了。 “三小姐。”刚刚从屋里走出的弄琴，恰好一抬头就看见了梁，于是便赶忙停下向梁行礼请安。 “不必多礼，娘亲起了吗？”梁直奔主题的问道。 “早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起来了，三小姐里面请。”现下不是昨晚，而且梁也不是其他人，因而弄琴当下也就一五一十的回答了梁的问题，并且顺道就为梁掀起了大门的珊瑚并蒂翡翠帘子。 帘子一掀，梁踏进屋子以后，霎时就先闻到了一阵极好闻的暖香，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不远处得黄花梨描金海棠几上的一盆西天香。 西天香是难得在冬季之中都还盛开的几种稀有花株之一，而在建安之内，这种花株虽然在贵族中并不少见，可能如同梁眼前这盆开得如此之好的，可就实实在在算是难得的了。 “娘亲的手，可真是巧啊！” “你怎么不说是你懒呢。” 梁对着面前的那盆开得极好的西天香，打从心底里就不禁轻轻的感慨了一声，可随即就被里屋内传来的那道不轻不重得声音给盖过了。 梁当下一愣，然后便就弯起了嘴角，径直向着里屋走去。 “娘亲，你这样的巧手，可不是别人随随便便勤劳一下就能比得过的，不然不说我们镇东大将军府了，怕是整个建安城，一年四季里都早就被姹紫嫣红给包围住了。” 转过石云银丝缀珠玉赤屏风，梁走进了里间，一抬眼就看到了正靠在乌银软塌上看书的沈氏。 而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她娘亲在平日就常常是手不释卷的人，可往常这个时候，却正是娘亲最繁忙的时辰才对啊，每日一早的例行查阅账册和问询接见管事婆子们的行程，怎么今天竟没有了？ 梁在微不可见的又扫视了里间一遍，发现的确是除了娘亲和她之外，就只有墨画、青茼二人了。除此之外，现下屋子里可谓是再也见不到其他人的踪影。 那就更别说是什么管事婆子之类的了。 这可真是奇哉怪哉了啊！ 一向都是有些偏于治理掌管好府中中馈的人，一向也都是常常忙得脚不落地的人，怎么今天会这么一反常态的悠闲了起来，难不成是转性了？ 梁心里嘀咕不休，但在面对着沈氏的时候却又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在一板一眼的给蓝石乌银软塌上那个美艳威仪的女人行过礼请过安之后，梁便就乖乖的走到她娘亲身边，轻轻的挨着她坐了下来。 “那边这么宽的位置你不坐，老跑过来挤着我作甚。” 沈氏此时在梁的动作之下，终于是稍微移开了一些手中的书卷，抬眸冷淡的看了梁一眼，那无声之中透露出来的威严，是霎时就压得旁边的墨画和青茼都垂下了头。 只除却，梁一人。 “那边宽是宽，可我就是只爱在娘亲身边，再说了，就只准雍儿一人时时刻刻都粘着娘亲啊？我也要这样。” 梁好像忽然就没有了感知一般，她好似完全就感受不到沈氏散发出的那股威压一般，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向着她娘亲靠了过去，并且还得寸进尺地抱紧了沈氏的胳膊。 里间之内，登时便死寂了下来。 可就在青茼都已经在心底喊出了“完蛋”二字之后，屋内却半晌都再无其他动静。 墨画和青茼这才开始发现不对劲，然后两人便小心翼翼得又再重新抬头望去，而让得她们大为傻眼的便是，此时的沈氏早就又重新把视线移回手上的书卷之上去了。 而至于梁嘛，那就更是让人无语了，她竟根本就不管不顾的靠在了沈氏身边，正安然的闭眼小憩呢。 屋里刚刚本来都还是一阵阵凝重的都快仿佛滞结了起来的气氛，在经过梁这么一搅以后，竟是弄得墨画和青茼顿时都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尤其是墨画，她的感触最深。 毕竟就在刚才，就在梁还未到来之时，她与弄琴可是对那种凝滞之感，感受最深的人了。 并且由于弄琴和墨画的身份不一样，乃是沈氏的贴身大丫鬟，因而对于昨晚在鹤寿斋之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冲突和矛盾，在这整个镇东大将军府里，怕是也没人知道的比她们要更多了。 虽然具体的细节，弄琴和墨画也了解不多，但大体上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弄琴二人甚至是要比梁还要清楚得多的。 可也正是因了如此，所以当此时在见到了梁只不过是区区几句话之后，竟然就能让得沈氏缓下了心绪之后，墨画的惊讶之情简直都是要溢于言表了的。 早就听过弄琴提起，夫人待三小姐其实是与四爷一般无二的，但此时看来，怕是弄琴看错了啊！ 屋外的阳光，在这时是早已经悄悄的渗透进了销金团花窗纱之内的。 而在整个里间之内，也早已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便被金黄色的煦阳所包围。 冬日里温暖中带着一些微凉的阳光，就这样缓缓地铺满了整个云紫木的地板，而就在这显得极其悠闲的早晨之中，梁却就在她娘亲的身边，破天荒的睡着了。 …… …… “jiejie太狡猾了。” 梁雍气愤的看着梁，极力大声的声讨着她。 “jiejie你怎么能这样，jiejie你是坏人。” 而与梁雍的义愤填膺不一样，此时的梁其实更多的则是无奈，她看着对面那个在她的努力之下，已经渐渐瘦得能看出一些些精致轮廓的气愤小脸，真是满心的无语啊。 “雍儿，我不过就是在娘亲身边睡了一个回笼觉嘛，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那才不仅仅只是一个回笼觉呢，娘亲最近这么忙，jiejie你也常常是整天出去玩，你们都有多久没好好的陪雍儿了？jiejie是大笨蛋。” 说着说着，梁雍那在平日里只装着星光的亮晶晶得眸子，此时忽然就染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看得梁蓦地就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心也立刻就软得一塌煳涂。 “好好好，jiejie是笨蛋，行了吧？雍儿乖，别哭了。” 蓝石乌银软塌上的梁弯下了身子，把忽然就红了眼眶的某只小老虎给拥进了瘦弱的怀里，也许娘亲和她，最近的确是或多或少的都忽略到雍儿了。 虽然，这都不是故意的。 最近的西殷是多事之秋，而镇东大将军府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接二连三的动荡都砸向了梁家之后，不仅是父亲和娘亲皆需要在瞬时之间便掌控住局面，就连梁自己也是需要摆正心态，不能被那些完全脱轨的意外给砸得一蹶不振。 尽管这里面还是别人的功劳要多一些，但不管怎么说，就在镇东大将军府上下都在这股忽然吹来的狂风之中极力的稳住自己之时，沈氏和梁的确是都有些冷落到梁雍了。 心里有些愧疚，纤细的指尖就也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这个正在微微呜咽的小人儿。 是啊，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其实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最害怕、最敏感的正也是孩子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