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恍然
梁媗猛地就站了起来,但她才刚踏出一步,却就被一旁的念湘给拦住了,她对梁媗说道:“小姐,此时天色已晚,夜路不好走,还是奴婢代小姐你去见一见成文大哥吧,看看他找小姐是有什么事。” 念湘沉稳的声音,让得梁媗脑子冷静了一些。 现下可已经是戌时正了呢,天色也早就都完全暗了下来,她要是在这个时候亲自跑去门房接见成文,那被韩氏和梁姷那些人知道了,又会编排出无数种是非来了。 梁媗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不能不为沈氏想吧?她可不愿再为娘亲找什么麻烦了。 因此在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后,她就还是对念湘点了点头,低声吩咐道:“要把成文的每一个字都记下了。” 念湘笑着答道:“是,小姐。” 小云曛在镇东大将军府里,是地处于南兰溪畔之后得方位的,这与前庭门房之间还是有很长得一段距离的,可这要是在平日里,梁媗却是从来都不觉得它有多远,但在现下,她却是第一次发觉,这距离怎么会这么远啊? 梁媗在房里足足走了将近一刻多的时间后,念湘才终于在她千盼万盼的期待之下回来了。 “小姐,成文大哥为你带回了两封信,一封里面是关于祁玚殿下的事,而另一封却是请小姐你代为转交给夫人的。” 念湘如今已是非常了解梁媗的了,因此一回来后也不等她催促,直接就把怀中的两封信取出交给了梁媗,然后又道:“成文大哥还说,曹掌柜对于祁玚殿下只有一个评论——此人心志坚定。” 心志坚定? 梁媗一怔,然后不由得笑了。 是啊,可不就是心志坚定,若祁玚不是心志坚定之辈,那前世在建安大败,被迫丢盔弃甲的耻辱之下,他怎可能再重奏凯歌,一路又杀回了建安城下,逼得祁瑜都夜逃两百里? 梁媗是早就知道祁玚的心志是何等坚定之辈了,但这也说不得什么啊,因为祁瑜又何尝不是心志坚定之辈? 可梁媗却从来都不认为祁瑜是什么好人,他那心狠手辣,实在是可以称之为暴君了。 梁媗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后就还是先把有关祁玚的那封信给拆开了,然后便一目十行的读了下去,只是越往后看时,她的神情就越是奇怪了起来。 而等到从头到尾都看完以后,梁媗竟又慢慢的再次读了一笔这厚厚的书信,直到足足过去了将近两刻之后,梁媗才把手中的信笺放到了旁边的小寒凛梅炕几之上。 屋里,静得可怕。 “小姐。”念湘倒是没有往梁媗放在了炕几上的信笺看去,她就只是有些担心的望着梁媗。 “我没事。”梁媗也知道念湘是在担心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后,就把信推向了念湘,示意她把信拿起来看一下。念湘倒是没有迟疑,梁媗吩咐了,她就照办,双手一伸的拿过了那厚厚的信笺就看了起来。 只是不一会儿后,她也和梁媗一般,脸色渐渐的就奇怪了起来。 “你怎么看?”而等念湘也把那信读完放下后,梁媗就开口问道。 “奴婢……奴婢不知道。” 念湘难得的支吾了起来,梁媗却忽然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若那祁玚真如这信上所述一般,就可真是一位良配了啊。” 说着,梁媗的目光就不由得的又往那炕几上移了过去。 真是想不到啊,在风流传为美名的西殷内,竟然还有这样洁身自好的皇家子弟? 梁媗看着信上那极其隐晦委婉的表示了祁玚取向正常,但到如今却连女人也不过才有一个孟太妃曾亲自赐下得教习女官,而且那女官现下也早被祁玚亲自向孟太妃求得恩典,已赏赐出宫回乡后,梁媗的眼神就变得更为奇怪了。 而教习女官,与宫中的其他女官非常不同,它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乃是皇家内司专门为了皇子皇孙们调教培养出来的良家女子,以在皇子们一到十六岁后,就由皇后亲自赐下,予以教习皇子们床笫内帏之事。 这教习女官,在民风开放的西殷之内,自然是一个很抢手的职位,但因了其一旦进入皇宫,不管有没有被内司选中送进皇子府,都要等到十年以后才能出宫的规定,且而只要你一进入内司,就都是需要调教和培养的,这没个两三年,那都是不可能进得了皇子府的。 因此一般能被赐下的教习女官一般都是十七八左右的女子,若被内司选中还好,可若要没被选中呢? 那可就是得在宫中枯耗整整十年啊,等得再能出宫重见天日之时,这些女子也早就是将近三十的年纪了,那到时她们的那些雄心壮志又该怎么办? 就因了还有这层的顾虑,所以其实也还是有不少的良家女子是不太敢选择这一条路博弈的,尽管这是离登天最近的那一条。 而相反的就是,一旦是出手无悔的选择了教习女官这条路得女子,就算她们能在万里挑一的选拔中脱颖而出,最后被送进皇子府,那尽管这些女官们不可能怀上龙子,但只要能被内司选中一次,那日后不但出宫时风光无限、富贵一生,若有本事的,最后甚至是能进得皇子府成为侧妃。 这种前例,在西殷之内可不是一般的多啊。 也就是因了这么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例子,所以就算一旦成为教习女官后,前路便是莫测,但还是有不少的女子前仆后继。 不过文帝这一朝比较尴尬的就是,元后很早就归天了,如今的西殷也没有皇后掌印,而其他人又不打扰孟太妃,因此这教习女官一事也早就是由各位皇子妃们亲自向内司请命的事了。 如祁玚这般,是由孟太妃亲自下命内司指派教习女官的懿旨,乃是一件极其特殊的特例了,它显示的乃是孟太妃对祁玚的隆宠啊。 这种隆恩,更是让得内司在为祁玚选择教习女官时是下了死力气的,那沉鱼落雁、身段妖娆都是不足以形容那女官得十分之一的,可祁玚最后竟只是求了孟太妃一道放归的懿旨? 虽说那女官回乡后,也是会富贵一生,官府也将一直庇佑于她。但那怎么能与入驻祁玚后院相比的? 要不是她面前的这封信上有着滁西涧的特别标识,梁媗真是都要怀疑它是不是半路被掉包过了。 梁媗和念湘都是一脸神色奇特的盯着炕几半晌,半晌她们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青茼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姐,是不是成文大哥已经来过了?他有没有找到人,有没有把东西带回来啊?” 青茼人都还没进屋呢,她的声音就全传进来了,恰好的打破了房里的安静,梁媗就对着急急忙忙跑进来的青茼笑骂道:“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说着,梁媗就把炕几上的信又递给了她,说道:“成文已经来过了,他也把曹掌柜的回信带来了,这次真是多亏他了。” 青茼忙道:“小姐你别这么说,我大姐和成文大哥都是你和夫人救的,我们一家人誓死也报答不了夫人……” “好了好了,快把信看了吧,你要是不看,我就收回来了。” 梁媗不爱听这个,也就不等青茼说完便打断了她。而青茼一听要收回信笺,连忙也不多说,她倒是也好奇这信上会说什么。 但毫无疑问的,青茼也是越往下读去,神色就越发奇怪,梁媗自然也不会问她是怎么了,转头随便一看,却忽然看到了一开始被她放在了一边的另一封信,这是曹掌柜请她转交给娘亲的。 心里猛地紧了紧,娘亲在这个时候会让曹掌柜秘密查探什么呢? 梁媗不用想也知道。 “唉——”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梁媗忽然起身,看了看正聚精会神的在看信的青茼,也没有再知会她,只是吩咐了门外的小丫鬟,让她们在青茼问起的时候告诉她自己去了南兰溪畔之后,就带着念湘走了。 此时,已近亥正,一轮弯月也早就悬挂在天空之上,梁媗轻轻地踩着月色,脚步并没有多快的向着南兰溪畔而去。
她的身后,现下只有念湘为首的五六个丫鬟婆子,她们都静静地跟在了梁媗身后的五步开外,只除了念湘。 “小姐,现在已近亥正,我们不先派个人去南兰溪畔看看吗?恐怕夫人会已经歇下了吧。”念湘说道。 “不会的。” 但梁媗却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她知道娘亲会一直等着她的,或者该说,娘亲会一直等着曹掌柜让自己转交的这封信,娘亲可是还要等着它来好好的计划后面的每一步呢。 申mama可不是旁人,她跟在沈氏的身边多年,对于沈氏的手段和能力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若她要背叛,那该是会有多谨慎? 而且梁媗知道,她娘亲要的可不仅仅是把南兰溪畔的叛徒揪出来而已。 娘亲要的,乃是把申mama背后的那人一起拖出来,暴露于阳光底下,让他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对于任何敢伤害雍儿的人,她向来就知道娘亲的底限是完全没有的,任何只要刚碰雍儿一根毫毛的人,娘亲都是要斩草除根、不留任何后患的。 那躲在了申mama背后之人,既然敢对梁雍伸出毒手,那沈氏也必然是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 对此,梁媗真是了解的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她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再见到申mama一眼的,如今没见到她一次,梁媗心中都会翻江倒海,甚至她也都分不清了,其中是恨多一些、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了。 反正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申mama了的,可现在看她娘亲的意思,是还有些不满她这个态度的? 不然怎么可能会示意曹掌柜,让他把调查出来了的资料交给自己,再让她拿起给娘亲呢? 梁媗虽也有些觉得自己是懦弱点了的,但她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是申mama啊! 梁媗心底不禁又是一抽,尤其每当想起以前,她幼时的那些回忆里,申mama总是在她还不懂娘亲,被娘亲的冷淡伤得委屈大哭时,跑来温柔安慰她的所有画面,那些温暖而让她留恋的回忆,到了如今,却显得那么讽刺。 这都是她的错吗? 在前世的时候,可从来就没有申mama背叛娘亲的事啊,申mama到了最后虽躲过了死劫,但那也是娘亲为弄琴和墨画这些身边人一起谋的后路啊,最终申mama也是离开了建安回到了嘉县去,直到申英喆突然被朝廷重用调到了建安当官之后才…… 等等,梁媗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当时的朝廷怎么会突然重用起英喆来了的?他一没才干,二没背景,是怎么被朝廷看上了的? 梁媗在出神了好一会儿后,忽然浑身发凉的向南兰溪畔快步赶去,也没来得及顾上一旁被她吓了一跳的念湘。 南兰溪畔 “夫人,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今晚为沈氏守夜的弄琴,看着窗外渐渐浓重的夜色,对今晚到了这时还没睡的沈氏轻声劝道。 若是以往有事的时候,弄琴自然是不敢这样说的,但今夜沈氏明显就是没什么要处理得事的,可她却偏偏一直撑到了现在,让得弄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又不能让沈氏就这样干坐着。 “没事,再坐一会儿。”但沈氏却只是淡淡地拒绝了。 沈氏没对弄琴说曹掌柜的事,弄琴自然也就不知道沈氏是在等梁媗了,不过刚刚成文来了的消息,沈氏也是得知了的,所以她知道梁媗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的时候,门外却突然想起了通报声,“三小姐来了。” 声音都还没完全落地呢,软帘就被人撩起,梁媗是没等通报就直接进来了的,这倒和往常一样,弄琴不奇怪,但她奇怪的却是,梁媗此时脸上的神情竟很是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