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推行国策
剿匪的目的不是剿,更不是匪,只是为了练兵,剿匪的成本太高,为了这次六营剿匪差不多得花费一百万两军费,这个王岚平吃不消。· 想从根本上解决土匪的问题,还得从政策上来,土匪也不人人都是恶人,绝大部分都是官逼民反的百姓,只要让他们耕者有其田,有了生存条件,谁愿意冒灭族的危险去当土匪。 王岚平来到相府正堂,果然,他点名的众官都来了,齐聚一堂。 在堂前的案桌上也码了一堆奏章,王岚平随手翻看了一下,都是上次让大家去办的事的回执,看来众官都不敢不从命,办事还是很有效力的,南直七府州的土地田亩还有在江南各王府拥有的土地全都一一登记在册。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吓一跳,在江南的大明王爷至少还有三十多个,如潞王朱常淓、益王朱慈炲、唐王朱聿键、鲁王朱以海、靖江王朱享嘉、桂王朱由榔、楚王朱容藩、淮王朱常清等一大堆,这些王府拥有的土地差不多占了江南土地总数的十分之一,可人数却不足江南总人口的万分之一,这也就怪不得百姓会上山落草为匪了。 还有关于各级勋贵的宅地,那数字虽然比不得各王爷,可拥有的土地也是多得惊人,只怕他们一家一年产的粮食往后几十代人都吃不完,而替他们种田的农户却食不饱腹。 这还没完,王岚平又顺手拿起另一册,南直一共有十几个卫所,名下有土地一共是三万亩,可每年向朝廷缴纳的粮食却不到两万石,从崇祯初年开始这个数字一直都在下降,到了去年,这一数字已经降到了七千石,粮食去哪了?土地在,耕夫在。为何没有收成,太平府这几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天灾,不可能减产至此。 等王岚平看完这些章册,脸都气得涨红了。大明朝哪里是没有钱,没有粮,根本就是没收上来,钱藏在民间也就在罢了,至少那样百姓就不会跟着李贼献贼造反。可问题是这些钱粮根本就不在百姓手里,全都在有权有势的人手里,就连在相府大堂上坐着的这些人里,大多都是家中田产无数之人。 王岚平是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以前他没能力去改变,现在谁也拦不住他痛下杀手了。 此时的国人,不管他一生赚了多少钱,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置田产府宅,有多少闲钱都不会轻意投到商业中去,做个大地主是绝对旱涝保收的事情。 有钱人太有钱。有了钱唯一的目标又是买地,地越来越集中到了一小群人手里,老百姓能用来耕种的土地也随之缩水,再遇上一个天灾,地里产的那种粮食连一家人的口粮都不够,只能卖地,最后铤而走险,要么造反,要么上山为匪,这就是土地兼并带来的后果。· 想改变这种事情。只有两种方法最直接,一是学李自成将一切制度打烂,杀光一切地主老财和前朝亲贵,这法子王岚平认为太过于激烈;二就是学满清在现在占领的汉地里的土地政策。直接宣布现有土地是谁在耕种就归谁所有,不管以前拥有土地的是谁,这做法王岚平很认同,但他自己却不能实行,因为满清之所以能这么做那主要还是因为李自成之前已经将那些拥有大片土地的地主老财杀得差不多了,满清只不过是捡了个漏。得罪不了多少人,反而却能收买几千万条淮河以北汉人的心。 老百姓可不管你是姓朱还是姓爱新觉罗的当皇帝,谁给他们土地他们就认谁,就拥护谁,这是自古以来王朝更迭的不变的铁律。 这两条王岚平都不能直接采用和借鉴,但土地却是一定要还归全民,那就只有一条路能走,以商代农。 说白了就是鼓励那些大地主和巨室们变卖土地,将银钱投入到商业系统中去,这样一来既解决了老百姓缺地少地的问题,又同时能繁荣商界,而后朝廷再向这样商户征收一定的商业税,从而在根子上减轻以耕种为生的人沉重的赋税,一举多得,大明朝的皇帝真是傻缺,放着大把银子的商税不收却去收那三瓜两枣的农田税,简直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以商代农! 想法虽好,可真正要如何实行,王岚平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要论打仗征伐,他自觉已小有盛名,论治国,那就是如盲人摸象,只识个大体。 亲王、卫所、外戚、勋贵、民间大地主,这几类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先从哪个入手? 王岚平低头深思,亲王?现在想都别想,只要皇帝还在,亲王就动不了,动了那就和谋反没什么区别; 外戚?同上。 勋贵?叶大根深,短时间内不太可能,但较前两类要容易鸡零对付一些。 卫所?按理动这个的难度才是最大的,好歹这些都是军户出身,拿起刀就是兵,放下刀又是民,的确拥有一定的反抗能力,弄不好会逼反他们,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同时卫所里的军户又是最容易对付的一类人,因为这些人在朝野里没什么靠山,与民也无争,而且更重要的是卫所治下的那些土地实际上都成了当地卫所指挥使们的私人财产,和下层的军户没有关系了,军户们恨透了当官的,这对王岚平来说那就是可以联合的力量。· 嗯,王岚平还是感觉应该先从卫所治理入手,这样做有几个好处,敲山镇虎,江南有一半的勋贵都在卫所任上,打压卫所的同时也等于打压了一部分中下级勋贵,用以警告那些朝野高级勋贵如镇国公之流。 合上所有卷宗,王岚平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扫视一眼堂下众朝臣,人人都不沉默不语,但连王岚平的眼睛都不敢看。 王岚平起身笑了笑,拍拍那一叠章奏,说道,“各位大人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呀,短短半月就能将那么繁杂的帐目给整理清楚,各位辛苦了。有功呀” 众官齐站立拱手,同声道,“为朝廷分忧而已,不敢居功” 王岚平踱步而下。来到户部尚书张慎言的位子边上,“张尚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清点丈量土地名册吗?” 张慎言拱手道,“回丞相,您上次不是说过。要使耕者有其田,是吗?” 王岚平哈哈一笑,“恩,对,没错,耕者有其田,说得容易而真正做起来却难呐,想当初万历辅张居定推行这条国策,那是得罪了多少人,死后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受尽了千夫所指” 张慎言沉思一会,道,“事在人为,若是丞相无私心,只是为了天下黎民,那又有何可惧,历朝历代,敢为天下先者要么遗臭万年,要么彪炳千古,以丞相积极革弊鼎新的秉政风格。此事您一定已经有了决定” 王岚平很满意他的答复,不卑不亢,他点点头,“好。说的好,你是户部尚书,你最有资格说,你说说,为何要还田于民?” 张慎言看了看左右众官,却见众人都纷纷侧目。好吧,没人敢说,那我说。 “丞相!” 张慎言突然离座,在堂中跪倒,拱手道,“下官冒死进言,我朝以农立国以近三百年,然实则田地根本不在朝廷手里,所谓官田不过就是一纸空文,占不到全国土地的十分之一,而绝大部分都被世家大族所侵占,如此一来,朝廷的税收年年递减,万历朝尚能维持岁入两千万两白银,到了崇祯朝已经降到了区区八百万两,财政赤字日益严重,朝廷财政入不敷出,但纳税的百姓人数却没有变,何也?下官认为,独土地兼并所致,大片的土地落到了世家大族、亲贵的手里,而他们却不用纳税,朝廷征不来税,各项朝政根本无法推行,那就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增税,时至今日,一丁纳税科目已经累加到了二十余种,真正成了天下人所诟病的苛捐杂税,丞相,土地还归于民,迫在眉睫” 这番话一出,堂上三十余官员都愣住了,张慎言这是在作死呀,一口气得罪了多少人,丞相想找死你非得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你想陪葬吗? 王岚平也觉诧异,张慎言这番话实则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够胆色,就你了。 “好,张尚书老诚谋国,一心为了国计民生,那好,本相若是推行‘还田于民’的国策,你敢为本相前先驱吗?” 张慎言丝毫没有犹豫,拜一拜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在其位谋其政,下官纵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愿为丞相,为皇上,为朝廷,为百姓谋福” 张慎言这话说完他自己都觉一愣,怎么把丞相说在了皇上前头,这不太好吧,可话已出口。 王岚平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张大人公忠体国,甚好,放心,用不着粉身碎骨,你先回去坐好” 王岚平心情很好,至少有人拥护自己,他快步走回桌案之后,一拍桌子沉声道,“诸位大人” 众人再一次起身,其中有不少人后背都开始冒汗了,因为一旦推行还田于民的国策,他们之人有很多人要倾家荡产了。 王岚平道,“你们食君之禄,就要为君分忧,如今国家朝政致此,在坐的都有推脱不掉的责任,方才张慎言大人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朝廷要推行‘还田于民’的国策,各位可有异议,有现在就提出来,我不加罪,这是议政,若是今日不说,日后却从中作梗,那可就别怪本丞相为国除jian了” 堂人众官当即左顾右盼,有人想说,但都在等着别人先开口,最后大家谁也没开口,丞相大堂上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人站出来小心奕奕地说道,“敢问丞相,何为‘还田于民’” 王岚平闻声而视,正是刑部尚书钱萧乐。 “这个问题问得好,何为‘还田于民’?嗯,张慎言” 张慎言出班待令,“下官在” 王岚平招手让锦衣卫指挥使张名振过来,又喊道,“兵部左侍郎” “下官在!” 王岚平剑眉顿蹙,一脸威严,沉声道,“张慎言,你既是户部尚书,又分管着丞相官署的财政司,这全国的财富都在你心里装着,本相再给你一个差任,从明天开始,你亲自赶赴南直七府各处卫所,按土地及军户军册行事,每户按人口数分派土地,每田五亩,三良二次,兵部侍郎随行,锦衣卫陪护,若有敢阻挠皇差者,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功臣勋贵,你可先斩后奏,不,不用奏” 户部尚书,锦衣卫指挥使,兵部侍郎当即领命,看丞相这政令比那圣旨可有威信多了。 “下官领命!” 众官一听,立即交头结耳,窃窃私语,丞相这是想干嘛?想逼反那些军户地主头子吗?南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大开杀戒了? “有话大声说!”王岚平断喝,堂上马上就安静下来。 王岚平目光在众官脸上扫视,“卫所治下早就腐朽不堪,乃我朝百年积弊,军户兵不像兵,民不似民,活得比兵苦,苦得比民深,要‘还政于民’就先将军户的土地实际分配给他们,让他们做一个真正的大明百姓,这有错吗?” 众官官怒也不敢言,违心奉承齐道,“丞相英明!” “英明?哼”王岚平一声冷笑,“张慎言,你此去还有一个任务,将在册所有军户一律取消,还他们一个真正的身份,告诉他们,好心劳作,朝廷免他们两年赋税,两年后按每户所拥有的土地纳税即可,让他们逃亡在外的军户里都回来吧,朝廷不追究他们的叛逃之罪,若有从了贼附了逆的,只要他们肯回来安心种地,朝廷既往不咎” “下官领命” 张慎言心中也暗暗作了决心,此事定要办成,这也许是丞相在投石问路,后面还有更难更艰巨的仗要打,怎么也要来个开门红,土地兼并困扰朝政已有百年,不打破这些国家的财政还是死水一潭,那就让我张慎言做颗石子去激荡那一池死水吧。 众朝官也无人再多言,既然只是针对卫所,那还不关他们事,大明朝的卫所自成一体,与谁都没有瓜葛,算了,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既然没人反对,这事就定了,我不希望听到日后你们再跳出来拿这些说事,好了,都散了吧,你们也不用遮掩,尽可以去给他们通风报信” 王岚平冷冷一笑,挥袖离开大堂,方法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