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计议东南
“苍水兄,你我年岁相仿,这又不是在衙门里,你不必拘礼,有话直说无防” 张煌言没想到他能以兄弟相称,也算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便道,“好,我心底无私,一切都是为了亿兆黎民,一年内不便征川依我看有三不妥” “洗耳恭听!” “其一,川地遥远,且张贼号称五十万众,目前相爷能调得动的莫不过十万,兵力相差悬殊,再有一旦开战,这军饷钱粮那就是一个无底洞,万历年间,援朝抗倭,花费国帑八百万两,致使国库空虚,从而让满人趁机坐大而无力征讨,才酿今日之巨变,南京新立,根基不稳,如此大规模远征,朝廷将无以为济,缺兵缺钱,此为其一” 这个还真说到了点子上,眼下就是这个困境。≥≥, “那其二呢” “其二,相爷力排众议开府建衙,此举必招朝中许多官员不满,只是没人敢说出来,征川之战若胜还则罢了,若败,相爷将无立身之地,且张贼有五十万众,相爷打算出兵多少才有胜算?就算倾城而出,也不过十万人,但如此一来,南京空虚,北边的满人和顺贼如南下,何以抵抗” “言之有理,难得苍水兄还能这么考虑,其三呢?” “其三嘛,这,这个……” 张煌言吞吞吐吐。 “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但说无防” 张煌言一咬牙,豁出去了,无底无私便是,“好,其实按说这是相爷的私事,我本不便过问。但如今您大权在握,一行一言都关乎朝廷安危,所以相爷无私事” 王岚平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事还真不是张尚书扭捏,又鼓了半天劲才道,“听闻相爷致今尚未婚娶。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王岚平不禁一乐,怎么,你想当红娘呀,拍马屁也用不着这般吧。 “我老娘漂流在外,这婚姻大事,没她点头,我这做儿子的当然不敢自专” 王岚平这话也不假,不管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找媳妇这么大的事不告诉老娘。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张煌言却突然跪下,拱手正色道,“不,相爷若能成亲,则大事可定,西征也可成行” 这到是出乎意料,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难不成是要我和张献忠女儿联姻?没听说他有闺女呀。 “有话起来说” 张煌言道,“说句得罪相爷的话。相爷在朝中一言九鼎,但在朝外却政令不畅。相爷不否认吧?” “恩,继续” “好,隋末群雄并起,三十六路反王称王称霸,太原李氏也在其中,结果成大事者唯李氏耳。相爷知道为什么吗?” 王岚平当然知道,随口道,“关陇世家相助” 张煌言点头,“对,上个月有消息从江北传来。想必相爷也听说了,大顺伪帝极力鼎新,任贤用能,拉笼世家大族,且立怀宁城富甲一方的杜家之女为后,财政也日渐丰盈,听说这杜家之女与相爷颇有渊源” 王岚平摇头一笑,造化弄人哪,想不到杜宁宁都要成皇后了,只是这个大顺王朝这种草台班子,能坚持多久,夹在明清的夹缝里,也不知对宁宁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听张煌言这么一说,王岚平到有些明白他想说什么了,这不就是在叫自己也要效仿嘛,这事自己还真考虑过,光在朝廷中树立威信远远不够,还得地方豪门的支持才行,可放眼看去,这天下哪还有什么豪门大族能对自己有帮助。 王岚平道,“是有那么回事,我与这杜家之女还有一段婚约,只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 张煌言闻之,大喜,急道,“我有一人可助相爷之位根深蒂固” “谁?” “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他手上有精兵二十万,郑家控制东南沿海商路已经二十余年,财力无可估量,若能与他联手,相爷你西可平张贼,北进和灭顺灭清,一统天下,中兴大明,成一代良相” 良相?我费这么大劲就只为了成了良相? 王岚平道,“他?海盗出身,臭名远扬,与他携手,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他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早就有这想法,只是不敢提出来,堂堂丞相要和海盗世家联手,还不被天下文人给骂死,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也一直没有机会与郑芝龙沟通,虽然他的儿子郑森一直在南京,可也正因为如此,一旦郑家的势力伸到南京来了,自己还能压得住郑森吗,现在把郑森的兵权夺了,给了个文职,目的不过就是让他在南京做个人质,好让郑芝龙不敢对自己起什么坏心思。 张煌言道,“成大事不掬小节,相爷打破大明二百年未有之祖制,开府建衙,为何这事就不能做,我听闻郑芝龙有一女,年方十七,尚未婚配,相爷,您何不以重金相娉,有郑家的势力在,相爷便可从容” 王岚平觉得这事没张尚书说得这么简单,郑家势力庞大,就算能联姻,可谁又敢保证郑家不会趁机坐大,郑家的十万水师世间罕见,朔海而上,水陆并进,那后果想都不敢想。郑家之所以没有北上,估计就是没有找到好的借口,更加之郑森在自己手里捏着呢,一旦将他招来,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王岚平道,“这事嘛,或可一试,但绝对不是联姻这么简单” 张煌言早就猜出来,相爷一早就在琢磨这事,只是还没有完整的计划,便哈哈一笑。 “看来相爷早有此意,那在下可就等着讨您的喜酒了?哈哈” 虽然两人在屋里交谈,可屋外却有一人听得分明,那就是王岚平的贴身护卫方法,他听到这,不禁是暗叹一声:唉。小妹苦矣。 方法听相爷谈的都是军国大事,忙让下人都不准靠近,他自己这时候也知趣的距离屋子三丈开外,不再去听。 王岚平也随之一笑,“不瞒苍水兄,郑家绝对是最理想的人选。郑家出身海盗,朝中大臣耻与他来往,地方官也不敢招惹,这就表示他郑家没有任何关系网,这一点从一个人身上就能看出来” “谁?” “原镇江总兵郑鸿奎,也就是郑芝龙的四弟,他虽在南京为官,可从不与朝中大臣联系,也没人愿意搭理他。还不就是因为出身,这个海盗的出身他们郑家算是洗不白了,所以,我敢肯定,郑芝龙一定迫切希望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哈哈,相爷果然早有此想,且想的远比在下透彻,那此事办不办?” “办。我也一定能成,唯一的问题就是成之后。郑家如何安置,他也肯定是借我的手把郑家的势力渗透到南京,还有没有别的想法,我可就不敢猜了” “相爷所虑一语中的,郑鸿奎手里的几千长江水师就已经不可郑芝龙的福建水师那都是远涉重洋的海师战舰。招来容易,想控制难呀” “所以我一直没下决心,也不敢让郑森染指军务” 王岚平起身道,“恩,你方才说的这三头也确实是阻碍我西征的关健。这些事不解决,我就只能困在这南京城里,放不开手脚,对了,张尚书,我能信任你吗?” 张煌言忙道,“信任?还有信任一说吗?你南京兵变,连粮草都是我送去的,我早就在你的算计之中,那日兵变你若事败,我张煌言也得陪葬,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王岚平哈哈一笑,“惭愧惭愧,做法是有些不耻呀,不过我这也完全是把你当自己人,不瞒你说,连我军中事先知道此事之人也就三人而已,你张大人可是我的左膀右臂” “但求无愧于心”张煌言对王岚平虽然说不上忠心耿耿,但也绝对不会做出拆台的事,谁能改变这乱世他还是分得清的,又道,“相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考虑?对郑家来说” “有,但事关机密,我需要一个能人帮我去福建跑一躺” “在下兵部尚书也算位高权重,愿前往” “不不,这事我会让皇帝下旨赐婚,郑家也一定会答应,这是各取所需的必然结果” “那相爷你要我?” “成婚之日,大军南下迎亲,趁机灭了郑氏一门,你以兵部尚书之职前去迎亲,郑家绝对不会怀疑你,联姻对我用处不大,我要一口吞掉他,平定东南” 张煌言苦笑,“相爷你这是怕我死的不够快呀” “怎么,你不敢?” “不是不敢,是不能,郑家在东南的势力如日中天,他一死,群龙无首,局面更不好控制,相爷你也不可能这么做,对吗?” 王岚平哈哈一笑,“知我者张苍水也,我怎么能害我未来的老岳父,看来由你往东南跑一趟是最合适不过了,记住,拉笼郑家,稳定东南,我要的不光是郑家的女儿,还要他郑家对我言听计从” “那我何时动身,以什么名义去?” “年后动身,名义嘛,兵部尚书巡视地方军务,这会让郑芝龙产生警惕,对对,明年开春不是要开武举科考吗,这正是兵部的份内之事,你就以巡察东南的武科为目的,正好,这武科也是正事,朝廷缺人才呀” “好,这个倒也名正言顺,我正月十六动身,三月中旬应该就能回来” “恩,声势要大,要让沿途那些准备参加武科的学子更踊跃,见了郑芝龙,就看你巧舌如簧了,此事拜托你了” “定不负重望” “此事若成,我便挥师西征,荡平张献忠” ** 日近黄昏。 相府后院,方法正在月亮门前徘徊,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和meimei说,小妹刚刚过上几天衣食无忧的日子,好像还对相爷情意nongnong,可相爷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娶她的,就算是能进王家的门,那也是为人妾室,豪门大户里,妾命贱如物,宁为贫家妻,难做富门妾。 方法怪自己没什么本事,若是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他也许会给meimei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相夫教子,夫妻和睦,可meimei一天天对相爷如此痴迷,他真的很担心。 这时,两名丫鬟扶着方菱正朝月亮门走来,方法一转身,正好遇上,方法看了meimei一眼,忙又转身想离开。 “哥,你干嘛呢,相爷呢?客人走了吗?” 方法按着刀柄,装作若无其事道,“走了,相爷正在沐浴,你这上哪呢?” 相府的浴室离着后院女眷住处不院,只隔着一堵院墙,方菱朝那边望了眼说道,“哦,相爷好不容易休息下来,我去厨房看看菜备得够不够” 方法伸手扶着她,两名丫鬟也就退在一旁,这兄弟俩在这相府里也算是半个小主人了,地位比一般的下人高得多。 “你身上的伤还没恢复,瞎跑什么,回去歇着” 方菱走几步便娇喘连连,“我都躺了一个月了,相爷哪都不让我去,你也管我” “你看你,哥是关心你” “你还是cao心你自己吧,以前这府里就我和相爷两个,他吃的穿的用的连沐浴都是我伺候,现在倒好,咱兄妹俩都来这了,我又不是相爷什么人,白吃白住可不行,相爷很喜欢我烧的菜” “呀,沐浴你也伺候?”方法听得都不好意思,一边说还一边看了看边上的丫鬟,跟作贼似的。 方菱对两丫鬟道,“你们俩先去厨房看看,我一会就来” “是,夫人!” 方法嘴都张大了,“不是吧,你,你什么时候成夫人了” 方菱脸一红,“哥,你小点声,相爷还不知道呢,私底下她们就这样叫” “这你也敢答应?小妹,我发现最近你一提起相爷你这脸怎么就红了,你不是真喜欢上他了吧” 方菱一甩青丝,嘴一噘,“怎么了,美女爱英雄,有错吗?” “啧啧!”方法都不好意思了,“你个大姑娘家,也不害臊,美女,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看了我十八年了,我在你眼里估计还是八岁那模样,再说了,就你这眼神,能看出什么来,走,扶我去厨房” 方法扶着meimei,真想将刚才听到的事告诉她,可这又等于是在泄密,相爷和张大人那是密谈,他们的话一个字都不应该听,无意中听到也不能泄露一个字。 “小妹,要不等你伤好,哥,哥给你找户人家,放心,哥现在跟着相爷,也攒了些钱,嫁妆哥决不含糊” 方菱一听,粉脸一沉,甩开他的手,“哥,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我亲哥,我在这呆得好好的,相爷都没赶我走,你倒老是提,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方法急了,“不是,我,哎,这,相爷要成亲了,但新娘子不是你” 情急之下,方法快语连珠,脱口而出。 方菱愣怔着,好半天才悠悠道,“你,你怎么知道?”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