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前无古人
扬州北城城外,战旗迎风呼啸,刀兵林立,双方都是剑拔弩张。· 史可法一身正气,踏着四方步,不紧不慢,来到了孔有德身边,放下了一切只论生死的他,还有什么可怕的,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对面那十万兵吗? 孔有德也算恭迁。 “史老,久违了,前番你将我痛骂一番,始知史老口齿伶俐,不想您还是位奕坛高手呀!” 史可法最痛恨这种卖主求荣之辈,随意一拱手道,“怎么,你今天是来找回你失去的面子来了吗?是不是高手试过才知道” 孔有德很佩服史可法的胆子,一文弱老书生也有这番胆识,敢在两军阵前从容不迫,难得,难得。 “史老,棋盘如战场,一子落下便有人人头落地,面对这千军万马,你可得小心了” 史可法一指棋盘,坐了下去,“废话少说,请” 桌上的棋盘已经码放好,每一颗棋子都对应着阵中的三十二人,棋子走到哪,那胸前印有该子字样的兵士便进行到哪。 “好,来者是客,孔某开局了,小心了” 边上的抗旗兵见孔有德的棋子落了地,便朝着阵中的三十二人大喊一声,“炮二平五” 清军右‘炮’立刻向左平移三格,狠狠地盯着对面明军‘兵’,犹如死敌,他们当然是死敌,整个棋盘上的三十二人,最终只会有一人活着离开,这就是人rou棋盘的骇人之处。 史可法面不改色,左手拂袖,取棋落子。 史可法身后的旗兵高喊,“马八进七” 明军左‘马’斜上。 孔有德见状,微微一笑,又是一棋移出。 孔:“马二进三” 史:“士四进五” 孔:“车一平二” 史:“相七进五” 孔有德又一次笑了。“史老为何只守不攻呀,你看看,我都杀到你家门口了,炮八平七” 史可法冷冷道。“善战不如善守,攻之无用,何必自寻死路,车九平八” 孔有德哼笑道,“是吗。看看谁的‘车’能胜出,‘车二进九’,杀,灭了他” 双方‘车’对线,这势必会是一场厮杀。 清军‘车’大喝一声,挺枪径直冲进明军棋盘底线的‘车’。· 在场的三十二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不是下棋,而是都想像此打击对方的士气。 二‘车’短刀相接,拉开架式。枪来刀往,杀将起来。 战不到七八个照面,两人都身负重伤,血流了一地,但不死一人,这场单人独战就不会结束。 “啊!啊!”两声惨叫,二‘车’倒地,各自胸口上都插着对方的兵器。 孔有德这杀气腾腾的开局没起到压制对方的作用,攻之不能取是为败。 双方都从棋盘上拿下一‘车’,他们都战死了。 史可法道。“千里而来,却倒在了我城门口,劳师动众,无用之功而已。‘兵三进一’” 孔有德道,“史老挡得住我一时,挡不了我一世,城,我必取,‘马八进三’” 二人你来我往。眼观棋盘却都是语带双关。 …… “车三进一” “马五进一” “炮二平三” “车八退二” …… 随着棋子不断移动,阵中人rou棋盘上已是尸横一地,场中公存九人。 明军中,只王岚平‘帅’位及两名过了界‘兵’,分布在对方两端。 清军鳌拜稳坐‘将’位,五名‘卒’正面对着王岚平一字排开。 ‘兵、卒’,只能进不能退,一直杀到对方底线。 清军五‘卒’挥刀直扑向王岚平,明军二‘兵’也杀向鳌拜。 要说这鳌拜可真是凶猛异常,刚刚一连砍到前来‘将军’的‘马、车’,气不喘脸不红,杀得正是兴起,面对再度前来围攻‘将’位的两‘兵’丝毫不惧。 只见鳌拜手起刀落,将冲到近前的一‘兵’连脑袋带肩膀都给砍了下来,鲜血如注,溅了另一‘兵’全是都是。 “呀!”同伴战死,他岂能后退,冲到底线的‘兵’是不能后退的,在象棋中是为‘老兵’。 可他哪里是身经百战的鳌拜的对手,只一个不留神就被人连砍二十余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的皮rou不是翻卷着,成了一个血人。 鳌拜越战越勇,大刀平削,一颗人头飞起,滚到了鳌拜脚下。· 对面王岚平以一‘帅’敌五‘卒’,长枪快如游龙,枪枪致命,转眼之间,已有四人被刺穿了咽喉,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就在鳌拜砍下明军最后一名‘兵’的脑袋的同时,王岚平也打出了最后一击,长枪枪尖朝天,从一清军的下巴处穿过,只透后脑,那清‘卒’四肢乱舞,转眼气绝。 人rou棋盘上,已只剩双方的‘将、帅’还活着,三十人倒在血泊之中,二人远远相望,眼神上只有你死我亡。 在孔有德和史可法对弈的棋盘上,各自都只剩孤零零的一颗棋子,按理,这两颗子可是不能过‘楚河汉界’的。 今天来,孔有德就是想挫挫王岚平的锐气,武状元又怎样,花拳绣腿,怎敌得过在战场练就的战神一般的鳌拜,今天就要你在两军阵前丢人现眼。 孔有德站了起来,“史老,战成这般残局是怎么个说道?不胜不败,打了个平手?” 史可法看了王岚平一眼,王岚平朝他点点头,意思是告诉他:胜负未分,岂能不接着下。 “那你想怎么样?” “史老,,你我今日之举也算是前无古人,也就不用拘泥了,不如战个痛快” “好!战个痛快” “‘将五进九’攻” 鳌拜终于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天了,他终于能和天下第一武状元痛痛快快地单打独斗一回,这一战,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棋盘。 “哈哈。王岚平小儿,领死吧”怪笑着的鳌拜抡起数十斤重的大刀,朝王岚平冲了过去。 王岚平也不答话,长枪舞动。作了一个进攻有序的架式。 在后方观战的宋大力看得是心惊rou跳,可算是开了眼了,下个棋都能下得尸横遍地,这还是文人的玩意儿吗。 宋大力扔下兵器,转身跑回阵中。挽起袖子,cao起战鼓,用尽全身的力气。 咚咚,咚咚! 战鼓隆隆响起,宋大力大喝,“大明威武” 此言一出,扬州城上城下,几万明军同声就喊,“大明威武……” 与如同时,清军阵中也擂鼓助威。大喊,“大清威武……”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划破长空。 史可法可真为王岚平捏了一把汗,虽然外面看起来很平静,内心却是一阵阵心惊rou跳,你小子这是逞什么英雄,你是三军主将,用得着拼命吗,你要有个不测,扬州何去何从。可史可法哪里理解一个习武人的傲气和血性,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杀出个胜负来,还习的什么武。 人rou棋盘上。不断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二人都是骁勇无敌的猛将,这一场打斗,你来我往,你攻我守,战得是难解难分。双方都各有长短,王岚平身手矫健,却气力不如对方,而鳌拜腰宽体壮,力沉如牛,却灵活不及。 王岚平身如魅影,指东击西,枪枪快如闪电,收缩自如,鳌拜这十多个照面下来,也察觉出来了,今天还真算是遇上对手了,自不敢托大,沉着应战,并没有像疯狗一般随意浪费气力。 两军队伍中战鼓震撼大地,助威之声一刻不停,直把他们喊得脸红脖子粗,而战阵中的二人仍是不分胜负。 日过中午,这场单打独斗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很多士兵嗓子都喊哑了,但个个还是精神抖擞,能看到这样一场悍将对决,也是三生有幸了。 当! 一声清脆,只见战阵之中二人刀枪相撞,巨大的撞击力将二人震得双双后退几步,隔着几丈远,二人停了下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呼呼地喘着粗气,全身都被汗水血水交汇浸透,二人都在伤在身,虽都没有伤在要害,可照这样打下去,就算没被对方杀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王岚平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佩服鳌拜,是个好对手,平生罕见,王岚平习武十年,就算是自己在考武状元的过程中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厉害角色,留下此人必是后患无穷,今天一定得弄死他。 鳌拜此时却是一阵阵慌,光是手里这近五十斤的大刀就让它胳膊一阵阵酸,都快要握不住了,气力不支则步法便乱且缓慢,守御便有了破绽,在这种高手对决当中,一个防守不足,立足就得被王岚平给扎个血窟窿,战死是小,可不能辱没了名号,他可是努力哈赤亲赐的‘满洲第一巴图鲁’,他败了,就等于给努力哈赤丢了脸,这个耻辱还不如战死呢。 鳌拜暗暗盘算要如何才能一击得胜,老这么耗力气,自己绝对要吃亏,可这小子就像个猴子似的,忽东忽西,自己除了跟着他转,还真没有办法致他于死地。 王岚平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用枪直着鳌拜,晃了晃枪头,示意他,来,别歇着,今天有你没我。 鳌拜暗骂一句:你娘!老子喘口气再打过不行呀。 鳌拜道,“小子,有点本事呀,步战咱打了个平手,敢与爷马战吗?” 有了马代步,鳌拜能将力气全集中在粗壮的胳膊上。 王岚平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喝道,“步战马战都随你” “牵马”一旁的孔有德大喝,他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连脖子都看得僵硬了,这两人竟然还没分出胜负,吃什么长大的呀,力气用不完吗。 鳌拜纵身上马,挥了挥大刀,心中暗喜:你小子上当了吧。 状元军中方国安翻身下马,亲自牵着王岚平的坐骑走了过来,望着鳌拜对王岚平小声说道,“将军,若是我们趁此时全军出击,必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您三军主帅何必亲自冒险” 王岚平点点头道,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但年轻气盛的脾气却要求自己一定要亲自将鳌拜打倒在地,“暗暗传下军令,听我号令,全军齐出,不过在此只前,我要将这头蛮牛先解决,以振军威” 战场斗将的历史源远流长,自周礼成型后,世人的为人处世之道也变得有礼有序,大到国家祭祀,小到百姓婚嫁丧葬都有一套完整的礼法,就连征伐他国也有礼法可依。 周礼完备之时,正处于西周时期,周天子之下封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到了春秋时期,各诸侯国之间为争夺地盘人口各自不服,往往最后都是刀兵相见,但春秋时礼法尚存,各诸侯国之间用兵也只是征伐,不会生灭人之国的战争,战场之上,以斗嘴,斗阵,斗将为主,一时阵法名家辈出,鬼辨之才也能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说退几万大军。 斗将那就更简单了,双方各自派出战将单练,谁输了阵,双方退兵,输家割地赔款,战争结束,这就是礼伐他国,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血战,那时候人口稀少,死一个壮年,就少了一个种田的,各诸侯王都明白这个道理。 此种礼伐之战一至沿用了几百年,一直到了战国时期,此时礼乐崩坏,往往一场战争,死者堆积如山,斗阵和斗将的战法也渐渐被淘汰。 但斗将的传统却一直保留到了五胡乱华时期,那时候北方蛮夷入侵,他哪管你什么斗将之战,抢的就是中原的粮食和女人,哪用得着什么章法,全都一窝蜂地涌上来。 从此之后,战场上很少再有斗将的战法出现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一个成名的名将来之不易,人才难得,万一在斗将时有所闪失,那可就悔之晚矣。 想不到时隔上千年的战场上,又出现了这精彩的一幕,观众十余万,战鼓声,助威声,震耳欲聋,这是何等的酣畅淋漓。 王岚平挺枪再度上阵。 “好”鳌拜扔掉灰盔,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是竟闪闪亮,脑后一条小指粗丝的鞭子像老鼠尾巴一般晃来晃去。 这种型,只有审美极度扭曲的人才会认为这是种民族特色并想将它扬光大,太难看了,还不如全刮了呢。 有史书上说,之所以满蒙族的人都喜欢留这种头型,主要是因为他们常年和马牛羊这些畜生打交道,动物身上易生跳蚤,为了族人不受这些小跳蚤的sao扰,这才将头给刮了,只是蒙人留得头相对较多,不像满人这般不伦不类,说是光头吧,他还有撮毛,说他们有撮毛吧,一不留神还看不见。 王岚平看了看鳌拜这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得亏咱不是满人。 正在王岚平胡思乱想的时候,对面的鳌拜已经催动战马,往回后退了几十丈,他这是在给战马增加冲击力,大刀奇沉,战马又迅捷如风,冲击起来,足以断金裂石。 “喝!”鳌拜取出腰刀短刀,在马屁股上划了一刀,战马负痛难忍,‘嗖’的一闪,已经冲出三四丈,而且度越来越快,如离弦利箭一般射向了王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