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远方的不落城（下）
原本，新布拉德王国一直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虽然新罗马帝国覆灭之后，无论是尼西亚、伊庇鲁斯还是特拉比松，他们的力量都软弱异常，但是考虑到重重原因，最终这个十字军王国都没有轻举妄动。而如今王国重重决策却大都是受那个女人的影响，原来的保守政策彻底变得激进起来，而才使得安洛丝特完全得不到鲍德温的信任。而她主张的和平政策也彻底破产，希律人和拉斯汀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彻彻底底无法化解。 可以说，在安洛丝特的眼前完全是一片绝望。 可是听到狄亚娜的话，安洛丝特却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仅仅是淡淡地道：“或许吧，但是从那一天起她就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她们口中的那个女人当然是曾经救了安洛丝特一命的康士但丁的meimei索菲亚。自从康士但丁在君士坦丁堡那一战之中“战死”之后，那个曾经无比单纯的女孩儿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短短几年而已，如今索菲亚，不，应该是女公爵殿下早已经成为了新布拉德王国里面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即便是康士但丁如果知道现在的事情的话也一定是大惑不解吧！ “安洛丝特殿下，诺埃尔君还没有消息吗？”这时候，克莉丝汀看着安洛丝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位侍卫她至今还有深刻的印象，而这几年里他也展现出的忠诚是她和狄亚娜看在眼里。可是现在却很少再见到他了。 可是她话刚说出口，狄亚娜便用眼神想要阻止她。看到安洛丝特落寞的眼神，克莉丝汀也立即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食言。 “他去东方了。或许是我之前太过于天真害了他，让他不惜把自己的手弄脏。”安洛丝特蓦地摇了摇头。劝说过诺埃尔，然而那个男人却最终还是前往了凶险的远方。虽然知道对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可是康士但丁感受到的只有心痛。 而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此刻的君士坦丁堡，正秋雨绵绵。 秋天是君士坦丁堡最好的季节，茫茫的秋雨就如同是一笼轻纱将这座沧桑的城市笼罩。过从地势高的地方往地势低的地方去看，可以现呈现出三角形的城区行人撑着雨伞匆匆走，而街道两边枫叶早已经变红，被雨水打湿更加娇艳。倘若这个时候有一位写意画家恰巧路过从山上俯瞰这座城市的话，想必一定会流连于这片美景而不吝惜自己的笔墨将这付美金留在纸面上的。可惜的是，即便是再高明的画家也无法将这片娇艳的美景完全刻画出来，这种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君士坦丁堡是新布拉德王国的都，也是曾经强盛无比如今却成为了历史的新罗马帝国的都城，而王宫位于城市的一角临靠海岸，但可惜的是不可以在王宫中眺望大海的地方。君士坦丁堡的繁华注定了其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初的新罗马帝国可是依靠着这座不落之城抵御了无数外族的入侵。不仅仅是依靠那座巍峨的狄奥多西城墙，君士坦丁堡的海墙的防御也极为重要。 不过讽刺的却是，正是这样坚固的防御才使得希律人最终麻痹大意，死在了自己的傲慢上。十四年前，这些古老的城墙最后还是没能抵挡的住强大的十字军。 而此时，王宫最高处的地方——那里是昔日帝国的宫殿，有着圣宫之名。不过说起来这完全是徒有其名罢了，因为当初西庇厄皇帝身殒崩殂的地方就是这儿。 被机甲团团围攻，再加上破坏严重，这座宫殿完全是重新修建而非修缮，代替希律风格的是西方式的拉斯汀建筑特色。而在阳台之上，一个体格纤细的少女正倚栏凭高而望，丝毫不在意此刻的风雨。 而那个少女正是康士但丁的meimei，索菲亚。自从康士但丁离开后，她已经渐渐长大，出落成一位美丽的淑女。只是那双眼睛却显得有些忧郁，但是那天如同猫一般谨慎的性格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 这一天没有人会在意，或者说是有人再可以将其淡化，因为今天正是这座不落之城沦陷的日子。 十四年前，十字军攻破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让这个古老的帝国四分五裂，而新布拉德王国正是诞生在其废墟之上。新时代和旧时代的交接就是在那一刻开启的…… 风雨中的君士坦丁堡此时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丝毫没有往日的萧条。反而有着一种独特的美丽，尽管天空上的雨云遮住了阳光，但是这种难得的平静正是索菲亚所需要的。 “真是迷惑人啊……”少女轻声说着，看着远方。好像那个人还坐在那里，有着坚实的臂膀可以让索菲亚依靠。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曲子，或许是街边的艺人吹奏，曲子并不哀伤，只是有些孤独。 索菲亚站在风雨中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点燃一支白色的蜡烛。今天是她祖父的忌日，可是她却无法去祭奠。因为她连西庇厄皇帝的遗体究竟埋葬在哪里都无从所知。尽管，由于种种原因，索菲亚都无法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承认，而自己母亲被迫害早逝也是因为祖父无法与贵族抗衡，但是那个老人终究是自己的亲人。真正的亲人，并非是像康士但丁那样，仅仅出于纯粹的托付。那几年中，虽然索菲亚的身份仅仅是骑士王的meimei，但是西庇厄皇帝还是不惜与元老会相抗为其争得了一个公主的头衔。 如今斯人已逝，不觉恍如隔世。 如今的索菲亚已经洗去了原来的稚嫩，完全不像几年前那样了。实际上她原本心灵的壁障完全是十四年前君士坦丁堡之殇留下来的，与康士但丁相伴的十年里她的记忆完全是浑浑噩噩的，可是就在四年前康士但丁的离去使得索菲亚彻底回忆起了过去。 “祖父，母亲，这次害死你们的敌人又被消灭一个了。”忽然少女单膝跪下看着那明灭忽闪的烛火呢喃自语，“可惜太多人了，我没法将他们一起送入地狱。” 此时此刻，这个女孩儿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初那个人畜无害的孩子，而是站在复仇寒风中一路上前行的孤独者。 当她再一次恢复了记忆的时候，第一场景却是那杀戮与背叛充斥其中的黑夜。那时的她还年幼，可是随着年级的增长，索菲亚终于体会到了那一天的绝望。 曾经宠爱她保护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而原本美好的生活都被打破——然而此时，索菲亚最满怀恨意的却并非那些拉斯汀人，而是当初背叛了自己祖父的那些人，而他们也同样是害死自己母亲的人。 恐怕很少有人会知道，新布拉德王国改变原本的保守政策并非是因为军部的得势，而是因为索菲亚答应了鲍德温国王的要求，而代价就是完成她的复仇。 这几年间，原本时叛时降的马其顿贵族被彻底清洗就是成果，当年正是因为他们的无动于衷才会导致十字军可以长驱直入轻易围攻君士坦丁堡，这些事情一直陪伴在老皇帝西庇厄身边的索菲亚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我已经很疲倦了，”索菲亚又说，“但复仇，还很遥远啊。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不会放弃的。” 就在不久前，这个女孩回到了母亲在城外的墓地，那里是一处非常隐秘的地方，她靠着以前的记忆花了好久才终于找到，在那里她擦尽了母亲墓碑上的灰尘，这也是索菲亚唯一可以为自己早逝的母亲做的了。 为了祭奠自己逝去的亲人，这个已经走上了复仇之路的女孩完全什么都在所不惜。 “咚咚咚”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吸引了索菲亚的目光。 “是谁？”索菲亚冷冷地问道，她明明说过不希望受到别人的打扰的，正因如此，在她的住处甚至连侍女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门却被直接自己推开，出现在索菲亚面前的是一个年纪差不多可以当自己的父亲的中年男人。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任何人情味似的，完全就像是一块钢铁一样。 他，正是新布拉德王国的国王鲍德温，也是当初索菲亚祖父西庇厄皇帝与之同归于尽的皮尔斯伯爵的弟弟。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却想要利用她的身份来重新聚合起新罗马帝国的力量。 “您好啊，公主殿下。”鲍德温国王用着冷酷的口吻出了问候，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心中没有任何的波动。对他而言，索菲亚的唯一价值就是让他可以顺利的剿灭希律人的反抗势力和登上那皇帝位置的野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她让她在意的因素。 不过，想得到这一切也需要同等的代价，那就是帮助眼前这个女孩复仇。 “有什么事吗，国王陛下？”索菲亚的那双眼睛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半点波光。 “我已经兑现了我的诺言，那些曾经背叛的贵族我已经处以极刑。而那你的诺言呢？我想，即便是合作也是相互的。”鲍德温国王回答道，他此行的目的仅仅是如此，政治上的联姻对于权力的争夺至关重要，他可不是被人利用的存在。要不然，这个男人也不可能可以安然坐在这王座之上这么多年。 “兑现？”索菲亚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畏惧的意思。“如果你不能够消灭所有参与的贵族，就算我嫁给你，也只不过是华而不实的虚衔而已。” “的确如此，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欺骗的了我。”男人的声音如同刀剑铮鸣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鲍德温素有铁腕的名声，在新布拉德王国刚刚建立的那几年里，这个男人手上可是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的，他用那毫无温度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少女，那一刻索菲亚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所凝视。 可是，这个女孩却表现出了乎寻常人的震惊。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欺骗您的必要。陛下！”索菲亚保持着淑女的风度，没有任何的慌乱，甚至她用着那双绿色的眼睛直视着对方，“还有我想我终归还是拥有君士坦丁堡公爵的名号的。没有我的允许您擅自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的确，那样的话是要向您道歉了，殿下。”尽管如此，鲍德温也同样没有任何神色上的变化，即便是被一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女人如此顶撞。某种意义上，他甚至觉得对方很有趣，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便真的将一个女人当做合作的对象，索菲亚充其量仅仅是一件工具，他完成大业的工具只是他实现野心的阶梯而已。如果付出代价过多的话，他是不介意直接毁掉的。这个男人可远远要比人们看着要恐怖得多。 “王国已经付出了足够的诚意，而殿下您还需要有的时候慎重考虑，太贪心的话最终只会一无所有。”看似是提醒，可是鲍德温实际上却是在威胁。 “我已经将那件东西交给你了，难道还不够吗？”索菲亚的话音里面透着一丝怒意。康士但丁永远不知道，当初尼基塔大叔交给他的那块怀表里面实际上藏着大量关于新罗马帝国机甲数据，而那就是索菲亚一开始和眼前这个男人谈判的筹码。不过她太天真了，与魔鬼做交易，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直到有一天自己被吞噬，此时此刻的索菲亚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咄咄逼人。 “对了——”男人为了强调特意加重了口吻，“我已经得知了一条消息，现在十字军正在围攻特拉比松。” 鲍德温冰冷的视线落在索菲亚的美丽无瑕的面庞上，似乎想要在上面捕捉到什么，可是令他稍微有些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 “有什么问题吗？”索菲亚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道。 “哦——看来是没什么了。”看来索菲亚的确一无所知了，暂时可以这么确定了的鲍德温国王微微颔回答道，心中的顾虑稍有消减，但是这个男人的脸上仍然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希望您能够离开。”就在这时，索菲亚干脆下达了逐客令，尽管她并不畏惧这个男人，但是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让她有一种置身在蛇窟的感觉，不寒而栗。 她不想在和对方继续那个话题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