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王者睥睨（下）
贝尔希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 “不要忘了你是谁！” 这样一声大吼，让康士但丁浑身一震。 但是他仍然在黑暗中沉沦，但是他依然能够感受到外界在呼唤着他，可是他的意识似乎却越来越涣散了。 “康士但丁……”有人在黑暗里轻声地呼喊。 真烦！我明明已经很累了！康士但丁似乎遗忘了一切，现在他只想抛却一切沉睡下去。 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康士但丁。”那个声音又喊道。 我不想再管这些了…… “难道你已经忘记了过去许下的承诺了吗？”只听到远处传来了低沉的叹息声久久不息。 可是让康士但丁觉得十分烦躁。 “难道你已经忘记你自己到底是谁了吗？” “走开啊，你烦不烦。”康士但丁有气无力地回答，睁开了双眼。 而在他的眼前，明亮的炽光刺的他睁不开双眼。 而在那夺目的光芒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却在轻轻地叹息。 “康士但丁，你已经忘了你自己了吗？如果再不想起来的话，一切就太迟了啊！” 下意识地，康士但丁抬起头来，眼睛里闪动着惊慌，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恐慌。“什么？” “终焉……”少年轻声低语，俯下身子，两个人几乎面目相触，但是康士但丁却依旧无法看清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这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了，自从君士坦丁堡沦陷战火，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忍受着这些梦魇的侵扰。 “如果无法阻止呢？”康士但丁蓦地问道，明明对对方口中的终焉一无所知，但是却不由自主。 “也许会结束这一切吧？但是，康斯坦丁，不管是你还是你珍视的人都将消失在这个世界。这便是你的宿命啊！” 康士但丁听到面前这个少年的叹息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但是却被对方拥入温暖的怀抱中，那道炽光与圣十字架不同，让人觉得无比心安。 “不必害怕的，”他认真地说。“你从来不是什么骑士王，你仅仅是你自己。当你醒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将无法沉睡下去。” “我会死吗？” “你注定要成为阿喀琉斯一样人物，也许逃避的话，你可以生儿育女，死后被你的子女铭记。但是他们死后，你便会被人们淡忘。但是如果你勇敢的面对的话，你即便死去，也将成为盖世英雄。”将他拥入怀中的少年轻声道，“你第一次看完的时候不就已经决定这样的吗？” “可是死真的让人很难过，也许真的逃避在世界的尽头才是真的美好……” “但是你的内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不是么？从一开始的时候，你就已经想要成为盖世英雄，王与否从来不重要。竖起战旗，征伐天下的时候，才能证明你还活着啊！”康士但丁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眸子，那里面好像可以让鱼儿游动一般。 康士但丁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用火与剑去君临世界！”少年轻轻地点头，在康士但丁的耳边继续说着悄悄话。 “你到底是谁？”康士但丁的声音有些颤抖。当他看到那双湖蓝色的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了，只是他还是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你还能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我是查士丁……”康士但丁说出了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虽然一直被这么称呼，但是他已经熟悉康士但丁这个名字了。 “不，”忽然，少年松开了双臂，不在拥抱康士但丁，而是退后了两步。“你就是你自己，康士但丁，查士丁只是昔日的骑士王。而你的名字就是康士但丁……” 终于，康士但丁看清楚了面前少年的面容，而不可思议的是他看到了的，是一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只是年轻了好几岁，那分明是自己少年的姿态。 原来幻相中，一直是自己么？ 可是为什么，在自己的记忆里，对方一直都是看不清面孔，更重要的是，每一次他似乎都在和谁说话，可到底是谁呢？而且自己又是以那个人的视角所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忽然有点害怕，他想自己真是昏头了，一切的一切就仿佛是发生在混沌之中，完全摸不到来龙去脉。 “看来你真的忘了。”少年微微叹息，带着遗憾说道：“可惜时间已经不允许了。你要离开了，康士但丁。”只见他的身后，康士但丁看到了一扇大门，只是这扇门缠绕着带刺的荆棘。 “你到底是谁？”康士但丁声音颤抖地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缓步上前，只见他推开了门，炽烈的光包裹着他，炽光所过之处，荆棘无不退缩进了黑暗的角落里。只听他淡淡地开口道：“我是你的过去，而你是我的未来。” 只见，少年打开的门后面，康士但丁看到了残酷的一幕—— 城市的正中央，立着一根高杆，一个老人被挂在高杆顶上，闭着眼睛，整个城市的火焰，都在灼烧他。 像是一场盛大的祭祀。但又像是一场血腥的处决—— 那一刻，康士但丁的内心仿佛被利刃剖开，钻心剜骨的剧痛比起神经接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忽然想起那是谁了，他那在火焰中飘扬的残破紫袍已经让康士但丁能够认出对方正是新罗马帝国的皇帝——西庇厄。 “康斯……坦丁。”只见被挂在高杆上的老人注意到了他，抬起了头颅，康士但丁却看到了一双空洞的眼睛，没有眼球，甚至连鲜血都没有流出来。 他猛地厚土了两步，只见呼吸急促的康士但丁此时此刻全身都是冷汗，他没想到门后面居然是这样的一幕。 忽然康士但丁的背后传来了少年悦耳的声音，“这就是你的恐惧，这便是你的愧疚吗？”只听见对方不知何时居然在自己的身后低声细语，这令康士但丁毛骨悚然。 “是时候去结束了，康士但丁。这是你的恐惧。而身为比王还要伟大还要孤独的英雄，你必须去亲自面对。去打败它，深入最恐怖的黑暗，在其中涅槃而进入最光明的殿堂！” 少年在康士但丁的背后轻轻一推，根本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康士但丁却不由自主地被推进了门里。 一股绝望而喧嚣的风让康士但丁窒息—— 康士但丁看到了，他忍不住了，他得逃走，留在这里迟早会被那些恶灵抓住吃掉，他想要四处逃窜却发现自己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而挂在高杆之上的西庇厄皇帝依旧用那空洞的眼眶注视着自己。 他的脚下，地表一片片崩塌，地下的恶灵们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是康士但丁这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牛鬼蛇神，而是畸形的机甲。 它们身上插满了刀剑长矛，而那些兵刃上沾满着粘稠的鲜血，更重要的是，它们身上挂着尸骸。那是一个个骑士的遗体，有那么一刻，康士但丁居然能够看到那些骑士正在他的身边活蹦乱跳，但是下一刻，他的面前便是尸山骨海。 康士但丁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他精疲力尽了，而他此时此刻就像一个恐惧的小孩子一样，或者说更像是做错了事那样无助而忏悔。 那些骑士正是和他奋战在前一起的同伴啊！ 他已经绝望了，但是自己的背后，那一扇门中，身边笼着炽光的少年却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康士但丁。 “不要忘了，永远不要去绝望。那是安娜jiejie告诉我们的。” 只见白色的光芒将康士但丁也一起吞没，阴冷被驱散，使得康士但丁的心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能帮助我们的只有我们本身，能够是我们恐惧的也仅仅是恐惧。康士但丁，我们的路还有很长呢……” 光芒猛然猛烈了起来将整个黑暗笼罩，准确地说是将黑暗驱散。 在康士但丁耳边，他只能听到对方依稀的呢喃。 “我只能这样帮助你了，但是只有你那一天明白自己究竟是谁的时候，才能终结这场永不结束的梦魇。” …… “预备！”在波尔卡侯爵的指挥下，仪器精密的神圣巨炮终于瞄准了古机甲。这一次他们势在必行，康士但丁也在劫难逃。 “还是太晚了吗？”贝尔希斯喃喃自语，现在很明显，一切都已经无法扭转了。他在残破不堪的机甲中愤怒，不解。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局，自己花了这样的功夫心血居然是这样。 他不甘心啊！ “从此，王的传说就此终结——”波尔卡侯爵向面前的机械巨龙深深鞠了一躬，虽然对方战败了，但是康士但丁无愧于骑士王的称号，虽败不可辱。 此时此刻，唯一的感觉也仅仅是生不逢时造化弄人的感叹而已。 可是突然间，波尔卡侯爵看到那头巨龙眼睛中紫色的流光一闪而过，下意识地悚然，似乎那头巨龙正在注视着他。 无怪乎先哲说过，不可与深渊长时间对视，你在窥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窥视着你，此刻眼睛就像是深渊一般。 正当波尔卡侯爵准备挥手下令开炮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是……”颤抖的声音，人们看见那双翅膀缓缓打开，那是地狱恶魔的双翼。 “开炮啊！”强忍着恐惧，波尔卡大吼着下令，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居然会失效！ 这怎么可能！？ 但是已经太迟了，看到巨龙张开双翼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放弃了杀死康士但丁最后的机会。而这也将他们推向死亡的深渊—— 那漆黑的巨龙如长鲸跃起，两对龙翼带着翩然的弧线和无可抗拒的暴力，切向黑洞洞的炮口！这一幕简直惊天动地，恐惧的波兰人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做出了这样惊人一举，被惊呆了的士兵根本没有胆量开火便四散而逃了。 只见那头巨龙这一次张开了嘴巴，但是却没有发出无声的咆哮，而是爆发出刺耳的尖鸣，整个华沙都可以听到着刺诡异的声音，魔音入脑简直让人脑壳崩碎一样。贵族们也被警报惊动了，情报处的长官匆忙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将发生的一切及时地报告给了所有人。 这是在开玩笑吗？ 几乎是每一个贵族都是这么想的。 那可是真十字架啊！怎么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他们明明已经赢了。可是这头巨龙居然还没有折翼落下。他们怒吼着想要寻找那位教宗特使。 “怎么会这样？在真十字架的范围内，不是所有的机甲都无法行动的吗？”贵族们们怒吼着询问，却没有人能回答他们。 “救援！救援！波尔卡侯爵呼叫救援！这次目标无法清除！无法清除！神圣巨炮已经被毁！”恐慌的声音传来，可知其人心里的绝望，又是一名情报官赶来。 而此时面面相觑的贵族们心中也升起了恐惧—— 漆黑色的身影在波尔卡侯爵的眼前掠过，机甲身后散发的蒸汽在巨龙身后升起了诡异的迷雾。 “这……这绝对不可能！”波尔卡侯爵声嘶力竭地大吼道，那门神圣巨炮直接被巨龙掀翻，而锋利的巨剑则将其斩裂。他们唯一依靠杀死康士但丁的武器居然就这么被毁灭了。 所有人都在恐惧，连这样都无法被杀死，无论是还是康士但丁本身，他们真的是彻头彻尾的怪物啊！ 而在驾驶舱中，满脸鲜血的康士但丁正在默默地看着下方，心中毫无波动，他缓缓走向了只见宛若惊鸿的一剑劈落，这象征着教廷权威的十字架便轰然倒下了。 此刻，康士但丁犹如一位真正的王者，站在群山之巅俯瞰众生，而一切都不值得他放在眼中。 但是他却无悲无喜，仅仅是在喃喃自语：“这就是我的力量吗？真是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和人距离遥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