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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番外【灭】

    她夜间来此做甚?

    芮盈长眉轻挑,带着这个疑问迎上去欠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不知娘娘漏夜前来所谓何事?”

    柳莺莺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无事便不能来熹妃这里坐坐吗?”

    芮盈唇色一弯,不卑不亢地道:“臣妾岂敢,只是娘娘突然前来,臣妾没有准备,怕怠慢了娘娘。”

    “咱们姐妹之间无需这般见外。”柳莺莺微微一笑,神色温和如散落身上的柔和月光,然芮盈却晓得,隐藏在这份温和下的是重重机心,以及许多男人都不及的狠辣jian诈手段。

    柳莺莺并不急着进去,而是站立在庭微笑道:“本宫也是偶然见今夜月色甚好,堪与八月秋时相比拟,便临时起意,想着找meimei一道来赏月。”

    芮盈笑而不语,对于柳莺莺这个说辞,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间也猜测不到她的来意。

    “meimei你说……”在嫣然的笑意间柳莺莺语锋骤然一转,“通州的月亮是否也像此处这么圆?”

    “想来都是一样的。”芮盈垂目盯着自已缀在鞋面上雕成燕子形状的滇玉,不知何时,这燕子的翅膀竟是折断了一边。

    柳莺莺就着水秀端来的花梨木椅坐下,抚了衣裙淡然道:“本宫听到的却不是呢,听说通州至今仍天气恶劣不堪,时有狂风骤雨,冷如严冬,且空尘雾笼罩,根本看不到青天白日,更甭这皎洁月色了。”

    “娘娘若有话,不妨直说。”芮盈冷冷睨了她一眼,心满是厌恶之意;若非她诱着瑞奕说出自己与容远的关系,轩辕晔何至于这般疑心自己。

    柳莺莺故做苦恼地道:“本宫能有什么话,只是担心徐太医罢了。唉,想他一介弱书生,却去那苦寒恶劣之地,又有瘟疫肆虐,也不知能否熬过去。话说回来,本宫听说,徐太医之所以会入宫为太医,皆因meimei之故,这份深情厚意真是可敬可佩,连本宫也羡慕得很。”

    “臣妾与徐太医虽说自幼相识,但并无逾越礼制之事,他为太医也非为臣妾之故;倒是娘娘为了这件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臣妾的meimei都拿来利用。”她冷笑,神色如清秋霜雪。

    柳莺莺浑不在意地道:“若真无事,又何必怕被人利用,始终……”螓首轻扬,垂落颊边的珠玉闪出濯濯光华,“meimei是有错的。”

    说到这里,她似想起了什么,抚额赦然道:“瞧本宫这人,来这里是想与meimei赏月的,无端说这些做什么,可真是扫兴。”

    芮盈冷眼相向,她岂会相信柳莺莺是为赏月而来,兜兜转转说了这么一堆话,必有其目的所在。

    忽而一阵夜风吹来,风有些大,吹动两人身上的衣衫鬓发,柳莺莺举袖遮一遮夜风,不想拿在手里的绢子被风给吹走了,翡翠待要去捡,柳莺莺已出声道:“随它去吧,左右只是一块绢子罢了。”

    待夜风过去后,柳莺莺忽地道:“对了,有一件事meimei尚不知晓吧?”她微眯了眼眸,往前倾一倾身道:“通州灾民因瘟疫久久不能解除,开始聚众闹事,适才通州急报,说徐太医他们带去的水粮已经被灾民哄抢。”

    在说这些话时,她眸光一直落在芮盈身上,见她神色微变,一缕笑意顿时攀上嘴角,温和的容颜在月色下瞧着有些不真切,如蒙了一层轻纱般,“meimei想不想知道皇上得知此事后是怎么处置的?”她这话好比抛出了一个球,等着人去捡,而等待这个人的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如何处置?”芮盈很清楚,但事关容远生死,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纵是明知圈套也只得跳下去。

    柳莺莺很满意芮盈的态度,掩口轻声道:“通州百姓犯上做乱,徐太医等人又治不了瘟疫,一旦那些灾民不受控制地跑出来,瘟疫就会以通州为源头蔓延开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皇上为大局着想,决定舍弃整个通州府,也就是说……通州府所有人都要死!”

    初春的夜犹带着几分冷意,芮盈却出了一身冷汗,轩辕晔要舍弃整个通州府,也就是说,在那边不论灾民还是去救治的太医都要死,包括容远在内。

    柳莺莺起身,凑到芮盈耳边,于温热的气息一字一句道:“昔日,徐太医为了meimei入宫,今日又为meimei惨死,这一生算是尽皆毁在meimei之手,真是可怜可叹呐。”

    芮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唯有袖那攥紧的双手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安,在一片生冷的寂静,她抬头,迎向近在咫尺的柳莺莺,“通州幸存百姓数百上千,皆为大清子民,皇上生xing仁厚,岂会舍弃他们。”

    “你以为本宫在骗你?”柳莺莺后退一步,淡然道:“此刻皇上已经召了各官员入宫,今夜应该就会有旨意下达,meimei若不信,尽可等着看。”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道:“换而言之,就算皇上怜惜通州百姓,那徐太医呢?meimei莫不是以为皇上知道了你与徐太医之间的事之后,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不等芮盈说话,她展一展袖道:“好了,天色渐晚,本宫该回去了,meimei也早些歇着吧。”

    柳莺莺扶着翡翠的手转身离去,花盆底鞋踩在青石地上的声音在静夜里清晰无比,明月在她身后洒落一地清辉……

    “主子……”直到柳莺莺走得不见人影后,水秀方有些忧心地唤着从适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芮盈。

    在漫卷的长风,芮盈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浊气,望着柳莺莺离去的方向凝声道:“皇后,果然是皇后。”

    水秀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只是宽慰道:“主子莫要听信皇后那些耸人听闻的言语,兴许徐太医如今已经解了通州疫情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芮盈苦笑着摇摇头,“只怕这件事十有**是真的。”话虽如此,但心仍存着一分侥幸,她唤来杨海,命他赶紧去南书房打听打听,看是否有官员连夜入宫。

    不到半个时辰,杨海便急急奔了回来,喘了口气对一直在等他消息的芮盈道:“回主子的话,确实有官员入宫,而且怡亲王他们也都来了,似乎是商议什么大事。”

    果然如此……芮盈身子一晃,连着退了好几步,直至身子抵在小几上方才站住,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杨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皇后来过之后,主子便让他去南书房打听,随即就是这副样子了,当即小声的问旁边的水秀,“到底出什么事了?怎得主子似乎很不安似的。”

    水秀看了芮盈一眼,低声将适才的事说了一遍,只是杨海却是听得有些莫明其妙,他并不晓得芮盈与容远之间的瓜葛,只觉远在通州的事与自家主子有何相关,何以这般关心,皇后更是奇怪,特意来找主子说这事。

    那厢,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水月上前道:“主子,皇后对您素来不怀好意,今日专程来告之这些,怕是不会存什么好心,您可千万要小心,莫要着了她的当。”

    “本宫知道,本宫更晓得她打的是什么算盘。”芮盈扶着身后的小几缓声说着,到了现在,芮盈若还猜不出皇后来告诉她这件事的用意,当真是白活了这三十余年,“皇后晓得本宫这么多年来对徐太医一直心怀内疚,所以便以徐太医为饵设下这么一个局来诱使本宫上钩。”

    水秀与水月相互望了一眼,隐约明白了皇后的目的,唯有安儿与杨海还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

    “主子既已识破了皇后的计策,那便万万不要着了她的当。”水秀急切地说道,唯恐主子明知是局还一脚踩下去,那可真是冤死了。

    “本宫有的选择吗?”芮盈这句话令水秀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主子始终还是决定走这一步。

    水月迭声阻止道:“主子万万不可,皇上因为您与徐太医的事已经颇有怪责,您现在若再去求他岂非火上浇油?”

    芮盈神色凄然地望着她,“你说的本宫都晓得,可是要本宫眼睁睁看着徐太医死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当初本宫没能阻止他去通州已经颇为内疚。若是如今再什么都不做,本宫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主子!”水秀两人齐齐跪在芮盈面前,哀声道:“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四阿哥着想,您是他额娘,若您出了什么事,四阿哥要怎么办?”

    弘历……听到这个名字,芮盈的心顿时摇摆起来,是啊,她可以不替自己着想,但是弘历呢,在皇家,在这个后宫,若失去了亲额娘的庇佑,必然会受许多苦楚,胤祥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只得弘历一个孩子,如何舍得他受这种苦;可是容远……她已经欠了他许多,难道连这条命也要欠吗?

    这样的左右为难令芮盈久久做不出一个决断,时间无声划过,就在自鸣钟连敲九下时,南秋走了进来,欠身道:“主子,皇上召主子至南书房见驾。”

    芮盈诧异地道:“皇上不是正在见朝臣吗?”

    “奴婢也问过来传话的公公,他说众位大人已经回去了,此刻只有皇上与皇后在南书房。”

    “皇后?她此刻也在南书房?”随着南秋肯定的回答,芮盈沉默了下来,今夜柳莺莺就像一个鬼魅一般紧紧纠缠着她,令她无从摆脱。

    芮盈心知此去必不会是什么好事,但轩辕晔下了口喻,她不得不遵,当下带了水秀随候在承乾宫外的小太监一路往南书房行去。

    到了南书房,水秀与那小太监一道留在门外,只有芮盈一人进去,进了里面只见轩辕晔面色阴沉地坐在案后,柳莺莺则面有忧戚的陪坐在一边。

    不等芮盈见礼,轩辕晔已对柳莺莺道:“皇后,你先回去,朕有些话要单独问熹妃。”

    柳莺莺似有些不放心,看看轩辕晔又看看芮盈,最终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离开了南书房,至于李德全也知机的退下了。

    待书房的门关起后,轩辕晔负手走到芮盈面前,沉声道:“皇后适才说去你宫赏月,不慎说出了通州的事,也就是说熹妃你已经知道通州此刻的情况了?”

    “是。”芮盈低眉回答,下一刻,轩辕晔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掌心因为常习弓箭之故略有些粗糙,抚过肌肤时有一种刺刺的感觉。

    “那熹妃是怎么想的,朕很想听听。”他的声音极凉,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适才他见过群臣,正要拟旨,却听李德全说皇后又来了,他心下奇怪,命其进来。

    柳莺莺进来后便跪地请罪,说是见今夜月色极好,便想着去承乾宫与芮盈一道赏月说说话,哪晓得一时不察,竟将通州民变的事给说了出来,甚至还提及朝廷可能会派兵镇压一事。

    原本说了也就算了,哪晓得她看到芮盈流泪不止,甚至跪下来求她,说让她帮着在皇上面前求情,饶徐容远一条性命。柳莺莺被她哀求的没办法,又见她可怜,便答应来自己面前说情。

    芮盈,朕已经饶过你一次,可你心里竟然还惦念着那个该死的太医,实在……实在……

    轩辕晔强忍着在心底乱窜的怒意,等着芮盈的回答,他倒要亲耳听听,究竟芮盈是否对那个徐太医真的念念不忘。

    芮盈尽管不晓得柳莺莺在轩辕晔面前说了什么,却也猜得出绝非什么好话,当下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朝政大事,臣妾不敢妄议。”

    “朕让你说你就说!”轩辕晔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如何。

    在一阵生冷的寂静后,芮盈屈膝跪在轩辕晔面前,垂首道:“臣妾斗胆,请皇上怜念苍生无辜,给通州百姓一条活路!”

    轩辕晔面色阴得似要滴下水来,盯着芮盈的头顶,咬牙道:“究竟是想让朕放通州百姓一条活路,还是放徐容远一条活路?”

    芮盈身子一颤,却未抬起头来,然她这样的态度显然不能令轩辕晔满意,捏着芮盈的下巴她抬起头来,“回答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