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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番外【沫】

    芮盈随手拿起一枝尾上镶羽的箭,箭尖是用黑铁打造而成,锋利无比,只是手指轻轻抚过,便能感觉到一种破肤而入的利意,“这么晚不睡在做什么?”

    “后日就是初九了,儿子想再检查一遍弓箭,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说到这里轩辕蕴眼里闪着希翼的光芒,“皇爷爷说了,皇孙之得猎最多者赏黄马卦一件,儿子定要将黄马卦给赢过来。”

    轩辕蕴待人素来谦和有礼,从没有仗势欺人的时候,但这并不代表他内心就没有傲气。恰恰相反,九岁的轩辕蕴是最骄傲的,这份骄傲令他不愿输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比他年长许多的也同样。

    箭被她轻轻放到桌上,揽过轩辕蕴的肩膀,芮盈认真地道:“轩辕蕴,后日的狩猎,你可以去,但不许狩围场里的任何一只动物。”

    “这是为何?”轩辕蕴满面不解的看着芮盈,问道:“母亲若是担心儿子会被虎豹等动物所伤,大可放心,自有大内侍卫会保护,再说儿子自己也会万分小心,绝不让母亲担心。”

    芮盈抚着轩辕蕴的脑袋徐徐道:“母亲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轩辕蕴越发疑惑,难道是怕自己抢了兄长们的风头,令他们脸上无光?

    “轩辕蕴,你与皇爷爷也学了这么久了,许多事都懂得,那母亲就考考你,四维八德是什么?”

    四维八德,轩辕蕴早就学过,当下想也不想便道:“四维为:礼、义、廉、耻;八德为:忠、孝、仁、爱、礼、义、和、平。”虽然回答出了问题,但轩辕蕴还不是明白,这些与后日的狩猎有何关系。

    芮盈点一点头道:“人生在世,首重的便是一个德字,若德行不端,纵这人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也为人所不耻。德有各样,无处不在。就说后日之狞猎,你想想,此时正值春季,是兽类交he生育下一代的时候,若你在此时大量猎杀它们,固然是随了性子,得了奖赏,可兽类却因此而不能繁衍,岂非有伤天和,也损了自己身上的德。”

    轩辕蕴之前只顾想着围猎时该如何去捕杀野兽,对于这些根本是连想都没想过,如今听得芮盈提及,心知确是有理。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要他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看别人在那里出尽风头,心里始终有些不甘,正是这份不甘,令他迟迟没有回应芮盈的话。

    芮盈也不催促,只静静站在散发着橘红色光芒的烛光前等待着轩辕蕴的答案,她相信轩辕蕴不会让她失望。

    许久,轩辕蕴终是道:“儿子知道了,母亲放心,后日围场之上,儿子绝不捕杀任何一只兽类。”他是一个极孝顺的人,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听从了芮盈的话。

    芮盈颔首,她听出了轩辕蕴心的不甘,但这样做才是对轩辕蕴最好的,也是最能令他得眼缘的。

    是的,所谓的兽类交he,肆意捕杀有伤天和,不过是用来应付轩辕蕴之语罢了,她真正的用意并非在此,而在于迎合圣心。·

    帝王心逐渐变得仁慈起来,特别是太后死后,这个感觉更加明显。

    这样的轩辕晔更希望他的下一任会是一个与他一般的仁慈英主。

    芮盈徐步往承干宫行去,水秀等人正候在里面,她随轩辕晔离去的事,有守夜的宫人看到,是以阖宫上下并未因她的不见而惊慌。

    进了承干宫,在铜镜前坐下后接过南秋递来的面巾拭一拭脸,振了几分精神对站在身后的水秀道:“赶紧替本宫梳妆更衣,待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轩辕晔可以不在意柳莺莺,芮盈却不行,而且为着请安这等小事落人口舌实不值得,这点困意她还忍得住。

    水秀轻快地答应一声,灵巧的双手在芮盈发间穿梭不止,不一会儿发髻便梳好了,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南秋一边替芮盈择了一枝白玉嵌红再现珠双结如意钗插上一边赞道:“水秀姑娘好灵巧的双手,一些也不比宫里梳了多年的嬷嬷差。”

    水秀抿着唇一笑道:“奴婢这算什么啊,姑姑没见到过以前给主子梳头的墨玉,那才叫好呢。”

    南秋不解其意,如实道:“回主子的话,主子若有事差遣奴婢们出宫,需写得一张条子,盖上娘娘金印,奴婢们便凭着这张条子去敬事房换领腰牌,不过按例腰牌必须当日当日还,也即不能在外过夜。”

    芮盈微一颔首,当即命南秋取来房四宝,亲写了一张条子,随后又从贴身处取出一把精巧的金钥匙,打开收在紫檀顶柜的一个小匣子,里面郝然是芮盈受封时颁下来的金册与金印,象征着她熹妃的身份,这个钥匙一直是她自己贴身收藏。

    这枚金印三寸见方,高约一寸,由纯金打造,上为龟钮,但头尾似头。

    芮盈取过金印后沾一沾朱红色印泥,然后用力压在那张条子上,金印抬起时,上面已经清晰映出“熹妃之印”四个大字,左清篆右汉篆。她将条子递给水秀道:“你去敬事房领好腰牌出宫一趟,告诉墨玉,十几年未见,本宫很想她,让她若有空就随你一道入宫来见一见本宫。”

    “奴婢遵命。”水秀拿了条子欢喜地出去,十余年没见,她也很想墨玉,如今有机会重逢自是高兴不已。

    “墨玉是以前在潜邸时伺候主子的吗?”南秋一边替芮盈换上一袭鹅黄绣折枝玉兰的旗装换上一边问道。

    “你都已经猜到了何需再问本宫。”芮盈展一展袖子曼然道:“走吧,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南秋答应一声,扶了芮盈往坤宁宫走去,此时云霞皆已散开,朝阳当空,撒下一片片锦绣阳光。到了坤宁宫外头,发现耿氏她们也在,皆等在坤宁宫外,看到芮盈过来,一个个俯身行礼,这后宫之,除却柳莺莺与年氏之外,便属芮盈位份最尊,不管心里头怎么不满,这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的。

    “诸位meimei怎么都站在外头,皇后娘娘还没起来吗?”在示意众人起来后芮盈问道。

    “妾身们也不晓得,往常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早早就已经起来了,今日不晓得怎么回事,至今没见动静。”回话的是宁贵人,她脸庞微微有些发红,想是晒了晒久的太阳的缘故,亏得如今是冬末春初,日头并不列,若换了夏日里,这些个娘娘主子怕是都要暑了。

    正说着话,翡翠从坤宁宫里走了出来,朝芮盈等人欠一欠身道:“奴婢给各位娘娘贵人请安。”

    “我等可是能进去了?”裕嫔问道,声音婉转如黄鹂出谷,让人听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站在她旁边的宁贵人却是一脸鄙夷。

    翡翠再次欠身道:“实在对不住各位娘娘主子,皇后娘娘今日一醒来就觉得头疼难忍,实在无法起身,所以特意嘱了奴婢来告诉各位主子,这几日暂时都不用过来请安了,等皇后娘娘身子好些后再来吧。”

    翡翠传完话就回去了,既是皇后病体不支,见不了她们,自是不再久候,各自散去,芮盈在回去的途,看到德妃与云妃结伴同来,不由得笑道:“二位jiejie可是躲懒,到现在才来请安,也不怕皇后娘娘怪罪。”

    云妃拿绢子掩了掩嘴笑道:“就算我们来得再早,皇后心里也早已把咱们怪罪上了,既如此,早与晚又有什么区别。”说罢偏一偏头不解地道:“倒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皇后没见你?”

    芮盈上前挽了德妃的手道:“可是让jiejie说了,不过皇后是所有人都没见,说是头疼病又犯了,起不了身。”

    云妃弹一弹指甲,眯眸迎着蓬勃洒落的浅金色阳光道:“却不知是当真头疼病犯了,还是被气得下不了床。”昨日是柳莺莺正式册封为后的日子,皇上却没歇在坤宁宫,若只是去了慈宁宫倒也罢,毕竟那是太后,又生着病,皇上去尽孝心无可厚非。可是却有宫人看到轩辕晔后来又去了承干宫,这无异于落了柳莺莺这位皇后的面子,她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德妃睨了她一眼不在意地道:“她气与不气与我们何干,左右已经这样了。”她们三人早已被柳莺莺视作眼钉,既如此,那钉子再多几个也不打紧了。

    芮盈与她是一样的想法,笑一笑转而道:“二位jiejie若无事,不如去我那承干宫坐坐,我也正好有些事要与jiejie们说。”

    德妃点点头道:“也好,早听闻承干宫是东西十二宫最精巧华美的,我正想去开开眼界呢,听说以前孝献皇后也是住在那里呢。”孝献皇后董鄂氏是顺治朝最受宠爱的妃子,在她死后,顺治帝更破例追封她为皇后。

    “jiejie都去了,又怎么能少得了我呢。”云妃笑言了一句,同往那承干宫走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德妃她们在看到承干宫的奢华时依然为之惊叹,一一看过后,三人方才在正殿落坐,待殿里所有侍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后,芮盈肃容道:“二位jiejie最近可曾听闻到宫有什么传言?”

    “什么?”德妃一脸茫然,她平日忙着照顾涵烟,对其他事少有过问。

    坐在她旁边的云妃却是捧着茶盏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地道:“你可是指关于皇上继位的谣言?”

    芮盈精神一振,忙道:“jiejie宫里也有这等谣言散播吗?”

    “有那么一个小太监口无遮拦,被我听到后命人教训了一顿,之后我那宫里倒是消停了。meimei突然这么问,这是有事发生?”

    芮盈略一斟酌道:“昨夜就是为着这事,使得皇上与太后不欢而散,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个谣言,背后怕是有人居心不良。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二位jiejie对底下的宫人多加留意,让他们不要人云亦云,胡乱嚼舌,否则怕会连累jiejie们。”

    芮盈晓得以轩辕晔的xing子,宫里出现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暗追查,所以才特意给她们提个醒,以免不小心着了当。

    两人暗自点头,皆是对此事留上了心;另一边,李德全正如芮盈所料的那样暗追查,这一查之下,竟让他发现宫里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这个谣言,那些个宫女太监一个个闲来无聊便搬弄这些是非,竟是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掌握了大概情况后,李德全将此事禀报给下朝回来的轩辕晔,事情该怎么处置,始终要由他来决定。

    养心殿里,轩辕晔闭目轻轻敲着桌案,临床的小几上摆着一个错银博山炉,一缕缕飘渺似云雾的轻烟袅袅升起,飘散在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晔终于开口,阴森森道:“将传得最凶的那几个抓起来当众杖毙。让那起子奴才都看看管不住自己嘴的下场!”

    “奴才遵命。”李德全心一凛,晓得轩辕晔这是要杀鸡儆猴,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有亲眼看着身边的人死,才会真正晓得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还有一件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李德全偷瞧了轩辕晔沉肃的面容小声道。

    “李德全,你知道朕最不喜欢在朕面前耍心眼的人,该说不该说你自己斟酌着办吧。”轩辕晔这看似不着火气的一句话说的李德全额头冒汗,忙叩了个头道:“奴才该死。”随后咬一咬牙低声道:“经过奴才彻夜调查,发现此事似乎暗与几位阿哥有所牵连。”

    他说这话,也是想试一试轩辕晔态度罢了,究竟还要不要就此事再追查下去,无风不起浪,这次的事分明是有人借机生事,那几个宫女太监不过是拿来使的枪杆子罢了,真正的主指使远未露面。

    敲桌案的声音骤然一停,李德全偷偷抬起眼,发现轩辕晔正冷冷盯着自己,吓得他赶紧又低下头,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