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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番外【不从】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她拒婚是为了徐容远的缘故了?”轩辕晔的声音犹如当头浇下的冰水,令芮盈通体冰凉,浑身血液都似停止了流动。·

    “奴婢……”芮盈正想说不知,瞥见轩辕晔审视的目光,心一跳,忙改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奴婢知道。”

    听到这四个字,轩辕晔面色微缓,沉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给朕仔细说清楚,不许漏了一个字。”

    芮盈在仔细斟酌了后道:“回皇上的话,其实妾身也只是在去年入畅春园偶遇公主时,听其说过一些,公主仰慕徐太医医术,所以才暗生情愫,但一切皆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曾越了分毫礼数规矩。”

    “终于肯说实话了吗?”轩辕晔冷笑一声,在芮盈的惊讶道:“靖雪什么都没说,只言不肯下嫁张英,朕问了她许久都问不出原因,还是德妃提了一句,会否靖雪心已经有了人。朕思来想去,近年来与靖雪走得比较近的唯徐容远一人,若朕直接问他,他未必肯说,你与徐容远自小相识,又多有接触,朕猜想你或许会知一二,所以召你入宫,试探之下果然如此。”

    不等芮盈解释,他已经骤然发难,“你们一个个皆好大的胆子,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瞒着朕!靖雪如是,你也如是!说,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轩辕晔重重一掌拍在红木扶手上,怒容满面地盯着芮盈。

    “请皇上息怒。”芮盈连忙跪地请罪,除却这句不知应该说什么。

    “息怒?朕还能与你这般说话已经是很克制了怒气!靖雪一直都很孝顺听话,可偏偏在这一件事上固执已见,不论朕如何劝她都不肯听,如今更把自己关在宫,不吃不喝,想逼朕收回圣命!”轩辕晔越说越生气,君无戏言,他身为皇帝,怎可出尔反尔,何况这话还是当着今科所有仕子与武百官的面说出的。若收回,与当众打脸有何异?!

    对于靖雪如此坚决的态度,芮盈亦是暗自吃惊,在她印象,靖雪是一个聪慧近妖的女子,看透一切世情,早已知自己与容远不可能在一起,也愿接受自己身为公主的命运,何此如今却又执着了。

    “堂堂今科状元不要,偏去喜欢一个小小的七品太医,实在荒谬绝伦!”轩辕晔一想到这里就怒不可遏,对这个小姑姑他颇为喜欢,所以千挑万选,等着今科殿试为靖雪择一个好夫婿,结果却弄成这样一个局面。

    “太医,呵呵,好一个徐太医,真是好本事,居然令朕的小姑姑痴迷到连性命都不要的地步!”轩辕晔的冷笑令芮盈浑身一凉,靖雪是轩辕晔的亲生小姑姑,哪怕犯再大的错,都会顾念着父女之情,但容远不一样,万一轩辕晔将怒火发泄到他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着,顾不得会否惹来轩辕晔怪罪,出言道:“皇上,这一切与徐太医无关,徐太医亦不想如此。”

    “不怪他难道还怪朕不成?”轩辕晔一句话立时堵得芮盈哑口无言,匹夫尚因怀璧而有罪,何况是引动了公主之心,不论有心无心,容远都难逃其责。·也怪她,竟一时不察被轩辕晔试了出来,再后悔已是不及。

    “来人,传徐容远来此!”正当芮盈还在思索该如何应对时,轩辕晔已经传令李德全召容远来养心殿见驾。

    片刻后,容远的身影出现在养心殿,看到芮盈时愣了一下,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拱手一一行礼,“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熹妃娘娘。”

    “徐容远,你可知罪?”一上来,轩辕晔便问罪之语。

    容远垂首从容道:“微臣不知何罪之有,请皇上明示!”

    轩辕晔也不与他拐弯抹角,径直道:“你身为太医,不思治病救人,却去诱引大公主,令她违抗圣命不肯下嫁张状元。”说到此处,轩辕晔冷冷一笑,“徐太医,你很想做朕的乘龙快婿吗?”

    容远如何听不出轩辕晔话的冷意,跪下应答道:“微臣从不敢有此妄想,至于大公主……”一张秀丽却又总噙着几许哀伤的面容在脑海一闪而逝,他沉声道:“承蒙公主错爱,微臣受之不起。”

    “这么说来,你并无心于公主?”依旧是阴晴不定的声音,令人揣测不出圣意究竟何为。

    容远飞快地看了芮盈一眼,仰头迎着轩辕晔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出他心的想法,“微臣此生早已下定决心终身不娶!”

    轩辕晔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堂堂天家公主,竟然不被这个小小七品太医放在心,公主二字背后所隐含的荣华富贵、权力金钱,在他眼更是视若无物;一时间他对这个小太医倒是另眼相看起来,毕竟这世间少有人能抵得住如此诱惑而不动心。

    “既是这么一回事,那么你去替朕劝解公主,让她如期下嫁,你若做好了,之前的事朕一概不咎,否则……你还是去西北军营待着吧。”言下之意,若容远劝不了靖雪回心转意,便要将他发配至边陲苦寒之地。

    “微臣遵旨!”容远爬起来,正要出去,芮盈忽地请求道:“皇上,奴婢能否同去看一看大公主?”

    在得到轩辕晔应允后,她与容远一道随小太监往靖雪所住的地方行去,因为靖雪尚未出嫁,所以与已晋为敬妃的生母章佳氏一道住在永寿宫。

    这些天,为着靖雪不愿下嫁,又拒不进食的事,敬妃可说是cao碎了心,听闻轩辕晔让芮盈他们过来,也没心思多问,径直让人带着去了静怡轩,那里是靖雪的住处。

    “公主,徐太医和熹妃娘娘来了。”到了门外,有小宫女隔门通传,却是靖雪不愿见人之故。

    许久,屋传出有些病恹恹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待到了屋,只见靖雪躺在贵妃榻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顶上描金画彩的图案,在她手边的桌上摊着一张只绘了几笔的白纸,砚的磨已经干涸,想是搁了有些时日了。

    听到脚步声,她眼珠子涩涩地转了一下,瞧着两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你们今日怎么会一道来看我?”

    芮盈上前握住靖雪冰凉的手心疼地道:“是皇上召奴婢来的,若非如此奴婢还不知道公主的事呢。也怪奴婢不好,不小心被皇上套出了话,说出了公主不肯下嫁张状元的原因。”

    “这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你不必自责。”靖雪摇头,静静望着容远,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红晕,神情间更有淡淡的欢喜,“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默然片刻,容远忽地一撩长袍,跪在榻前道:“微臣无才无德,承蒙公主错爱,实受之有愧,而且微臣早已下定决心终身不娶,请公主不要再将心思浪费在微臣身上,更不要因微臣而伤了凤体。”

    靖雪侧目静静地看着他,忽地一滴清泪落下,恰好滴在容远手背上,那种异常的灼热令容远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

    “这便是你要与我说的话?”她问,这一刻笑颜如花,泪却如断线了的珍珠不断落下,怎么也止不住。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爱她,可是她怎么也放不开,所以她不惜以性命相争,第一次违逆皇阿玛的意思,只希望可以换回一次自己决定的权利,让她就可以去追寻所爱之人的足迹,一步一步,直到有朝一日他可以接受自己。

    可是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都是多余,都是不值一提……

    那样汹涌落下的泪,以及那张苍白不堪的容颜,令容远心泛起一丝痛楚,然他依然硬了心肠道:“是!张状元才是公主的良配,若因微臣之故而令公主失去这段美满姻缘的话,微臣此生都不会心安。”

    “容远。”她突然这样亲呢地唤他,“是否我嫁给张英,你就会开心?”

    明知她已经痛彻心扉,他依然狠心道:“是!”

    “好!好!”靖雪含泪点头,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可惜这一次不能如你所愿,不论你爱或者不爱,我都不会嫁给张英,哪怕……最终要赔上我这条性命。”

    容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空灵如仙的女子对自己一往情深,要说没有一丝感动无疑是自欺欺人,可是感动并不代表爱情,而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不会再去爱任何人。

    此生此世,只愿远远守候着芮盈,实不想再牵扯到情爱之。

    “公主何必如此执着,微臣一介平庸,实配不上公主,若公主下嫁张状元,必会夫妻恩爱,永结同心!”

    永结同心……这四个字令靖雪忆起去年夏日,她与容远在太医时的对话,也是这四个字,从不曾变过。

    “你不必再劝,我不能改变你心的想法,同样的,你也不能。”她的眼有令容远心悸的炽热,竟令他不敢直视。

    “你先出去吧,我与熹妃娘娘有几句话要说。”她挥手说道。

    容远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再说什么,依言退下。

    在他出去后,芮盈方才开口道:“数日前,张状元领众进士游街,奴婢远远曾见过张状元,确是一表人才,而且能摘得状元桂冠,必然学富五车,才华出众,他……实乃公主之良配。”。

    靖雪凄然一笑,“我知道张状元极好,可是再好又如何,终不是我心那个人,我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芮盈无奈地摇头,人世间最难堪破的莫过于情爱这一关,多少人用尽一世去看,依然犹如雾里看花,水望月。

    “其实适才来之前,皇上曾说,若不能劝公主回心转意,便要将徐太医发配至西北苦寒之地,他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她希望能让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心里好过些。

    “你不必安慰我。”靖雪颓然闭一闭目,“即使没人逼迫他,他一样会这样说。芮盈,我真的很羡慕你,有这样一个一心一意的人。如果当初你不曾被指给四哥,你此刻一定会是世间幸福的女子。”

    “世间哪来这么多如果,一切皆只是妄想罢了。”芮盈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公主一直都是看得最透彻的一个。为何这一次却是如此执着?”

    靖雪默默看着她,于无声的叹息缓缓道:“我多么希望自己看错一次,多么希望预料到的路是错的啊;所以我不孝地拒绝了皇阿玛的赐婚;所以我任性地以绝食相争,希望可以由着自己选择一次。却原来,一切皆是痴心妄想;可笑的是最大的阻力竟不是来自皇阿玛来自这个公主的身份,而是他!”

    有蝴蝶自窗外飞来,扑愣着布满细小鳞片的翅膀在屋转了个圈后停在纸上,翅膀微微扇动着。

    靖雪睇视着那只蝴蝶,默默道:“又是一个四季,春夏秋冬,一直在轮回,从不曾停下;只不知人死之后,会否真有六道轮回;若有下一世,我宁愿做一只蝴蝶,一条游鱼,如此便不会动情,不会伤心。”

    “公主千万不要这么想。”芮盈听出她言语间的心灰意冷,忙握着她即便在初夏依然冰凉彻骨的手道:“公主生在天家,身份贵重,不知让多少人羡慕。”

    “羡慕?”靖雪吃吃一笑,疲倦地道:“我倒宁愿生在平凡人家,荣华富贵从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万物皆有情,即便为蝴蝶为游鱼,依然会爱会悲伤。公主岂不闻飞鸟与游鱼,一水之隔,爱而难相守。”芮盈顿一顿又劝道:“既然事已至此,公主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张状元一个机会,难道公主当真想看着徐太医被发配到西北军营吗?那里是苦寒之地,环境恶劣,若徐太医去了那里,也许就永远都回不来了。还有先皇和敬妃,他们将你抚养成人,又将世间一切美好都给予你,即便皇上这次命你下嫁,其本意也是为你好,希望张状元可以令你幸福快乐,公主当真要令他们伤心吗?”

    靖雪默然,是啊,她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容远一去不回,而让父亲与母亲伤心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