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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番外【公主】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而且吴德是安嫔的人,当年李芮盈因何被废他心里明白。·唉,这两边都得罪不起,他这个奴才夹在间真是左右为难。

    等了一阵不见他说话,芮盈抚着裙间的流苏淡然道:“如何,周大管事想好了吗?”

    这一声“周大管事”叫得周庸胆战心惊,听出了隐在这份淡然下的不满,晓得自己要赶紧有个决断才行,脑子转得飞快,自己今日想要两边都讨好是不可能了,罢了,那就赌一把吧!

    周庸咬一咬牙,转身朝着吴德完好的那半边脸颊就是一大耳刮子,直把吴德抽得找不着北,他今儿个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先后被两个人打,之前还算好,只是脸肿了,这次直接张嘴吐出一口带着断牙的血来。

    “周……周大管事你……”吴德回过神来满脸不敢置信,捂着脸含煳不清地想说什么,却被周庸留不留情的又一巴掌所打断。

    “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顶撞娘子,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周庸不由分说地喝斥着,不等他抬出安云桥这尊大佛便对一直站在旁边的众人道:“还不快把这不开眼的奴才给我绑了吊到外面的树上去。让他在上面好生反省着,没我的命令哪个都不许放他下来。”

    周庸的话可比刚才芮盈的话好使多了,几乎是刚一落下就出来数个身强力壮的下人,一哄而上将大叫不止的吴德按倒在地,取来麻绳将他紧紧捆的跟个大粽子一般。吴德以往在厨房里乃至园子仗着安云桥的名头没有少作威作福,底下人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见得他落难皆是幸灾乐祸,无一人帮着说话。

    尤其那几人在将他捆住以后也不让他站起来,拉着领子就往外拖,厨房外种了一排木棉花树,极是高大,此时正是木棉花开之时,一朵朵比女子手掌还大的橙红色花朵簇生在顶端,间是绵密的黄色花蕊。随着春风拂过,不时有木棉花从树端落下,花瓣聚而不散,在一路旋转落到地上,树下落英缤纷,虽花落数日亦不见褪色,不见萎靡,久久绽放在尘世喧嚣。

    隔在厨房与木棉花树间的是一条六棱石子小路,皮rou在尖锐石子上划过的痛楚令吴德杀猪似地大叫起来,不顾一切地对周庸大叫,“我是安嫔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周庸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人将他吊上去,既然已经得罪了,便再无什么情面可讲。木棉花树高达数丈,数人合力方才将吴德吊了起来,生平第一次无着无落在空吊着的感觉令吴德惊恐不已,声嘶力竭地叫着放他下来。

    周庸根本不曾瞧他,只恭谨地对起身走到外面的芮盈道:“娘子,如此处置可还满意?”

    芮盈侧目看了他一眼,忽地嫣然一笑犹如百花齐放,“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做事自然稳当妥贴,我如何会不满意。”说着她接过墨玉提在手里在的食盒道:“不早了,我该去畅春园了。”

    畅春园那是什么地方,当今天子避喧听政的皇家御园,戒备森严,即便是众大臣也要奉旨才得入内,而今不见召命不见上谕,李芮盈却说要去畅春园,这意味着什么不用人说周庸也知道。·这一刻,周庸庆幸自己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也许如今的李芮盈有所不及,但将来谁也说不准,毕竟皇上亲自将她从别院接了出来,毕竟当今圣上对她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周庸的态度立刻又殷勤了许多,“娘子,要不要奴才替您准备轿子,这里离畅春园尚有一里多路呢。”

    芮盈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待周庸离去后,芮盈在经过吴德时脚步一滞,停下来仰头看着大喊大叫的吴德,春光晴好,挥落一地明媚灿烂。

    她笑,然眼眸无一丝笑意,唯有数九寒天才有的冰霜冷意……

    在与那双眼相对时,吴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明明是一个弱小的女子,为何他却生出一种无力感?

    直至芮盈离去后,吴德依然心有余悸……

    当初在最落魄的情况下都可以将毛氏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何况如今,若连区区一个吴德都对付不了,她又如何有资格回皇宫去夺回失去的东西!

    一切,才刚刚开始……

    有了昨夜轩辕晔传下的话,芮盈在畅春园一路无阻,待到春晖堂后得知轩辕晔尚未下朝,守在此处的是元宝的徒弟四喜,曾在宫有过一面之缘。

    轩辕晔虽不在紫禁城内,但还是每日上朝,并未有所懈怠。

    四喜捧了茶与四色点心给芮盈,细声道:“娘子稍候,皇上下了朝便会过来。”说完这些他便自去忙了。

    芮盈在等了一会儿后不见轩辕晔过来,惟恐紫砂锅的汤水冷却,若是重新再热效果就要差上许多,便让在春晖堂侍候的人寻来一盆刚烧开的热水,将整个紫砂锅浸在里面。

    如此又等了半个时辰后方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轩辕晔大步走进来,芮盈忙起身见礼,歇了一夜轩辕晔的脸色好了许多,不像昨夜那么灰暗。

    “你来得倒早。”轩辕晔心情似不错,笑着在椅坐下后指了浸在铜盆的紫砂锅道:“这里面就是你说可以治朕积年陈病的灵丹?”

    “可不敢称灵丹,不过是一小偏方罢了。”芮盈含了一丝笑意揭开盖子,用银勺子仔细舀了盛在一个珐琅彩绘瓷碗递给净了手的轩辕晔。紫砂本就有保暖的功效,再加上又浸在沸水之,虽已过了许久依然略有些烫手。

    轩辕晔接在手喝了一口,神色有些怪异地盯着碗颜色透明的汤水道:“朕怎么尝到了萝卜的味道?”见芮盈笑而不语,他哑然道:“看样子这里还真有萝卜,虽说萝卜是个好东西,可朕怎么不知道萝卜还有止咳的功效?”

    “只一个萝卜自然不行,奴婢在里面还加了梨、桔皮、生姜、冰糖,皇上莫小瞧这几样东西,合在一起便是一个极有效的止咳方子,奴婢阿玛往日里只要一咳嗽便喝这汤,喝上几次就好了。”

    “哦?真有这等奇效?”听了芮盈的解释轩辕晔颇有几分好奇,在将碗的汤喝净后也不知是真有效果还是心想使然,感觉难受了好几日的喉咙舒服许多。往日里批上一个时辰的折子,总要咳上好几回,有时咳得利害时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可今日却只咳了一两声,高兴的元宝连声对芮盈道:“娘子的法子真是神了,自入春后,老奴还是头一回见皇上咳得这么少,想不到这几样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东西加在一起后会有这般神效,真是让老奴开了眼界。”

    “这汤本身并不复杂,只是难在火候。”见自己拿来的东西有效,芮盈亦是满心高兴,“既然这汤对皇上有用,那奴婢往后每日送来,要连着喝效果才好。”

    “不用如此麻烦,你将煎的法子告诉园子里的御厨,让他们去弄就是了。”轩辕晔拿笔沾了朱砂道,继续在折子上批阅。

    “能有机会孝敬皇上是奴婢的福气,何来麻烦之说,还望皇上继续赐奴婢这份福气。”芮盈笑意浅浅地说着。

    她的话似乎令轩辕晔有所愕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笑道:“你这话说的倒与靖雪一样,她隔三岔五便做了点心给朕送来,朕让她不要做了,左右吃得也不多还麻烦,她却说这是她的福气,让朕不要将这福气收回。”

    靖雪……这个名字令芮盈心一动,在别院时她曾数次见过,虽不曾交谈,但却对这位恬静温和的公主颇有好感,尤其是在看出她喜欢容远后,这份好感愈加深切。

    一直以来她都对容远有所愧疚,时刻盼着他能早一些将自己放下,去寻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女子携手一生。

    而靖雪无疑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身为公主却不见丝毫骄纵,知书识礼而又温雅亲切,最重要的是她在面对容远时,那种不言于外却无处不在的情意,若得这样的女子在身边,假以时日,容远一定能放下她。

    只是靖雪的身份却是有些麻烦,身为帝女,婚姻怕是不得自由,虽说轩辕晔是千古难得的圣明天子,可毕竟太医与公主的身份相差太远,假如真有那一天,轩辕晔会应允吗?

    想到此处,芮盈带了几分试探道:“奴婢听闻皇上许了大公主出宫的权利?”

    “不是听闻,你怕是已经见过靖雪了吧?”轩辕晔将一本刚批好的折子放到一边,淡然道:“靖雪这丫头不知因何喜欢上了医术,经常呆在太医院,恰好当时入宫让徐太医去治你的疯病,靖雪知道后央着朕让她出宫,朕拗不过她便答应了,那几回都是去了你所在的别院。”

    虽然轩辕晔脸上并无不悦之色,但芮盈依然跪下面有惶恐地道:“妾身虽曾有幸见过大公主,但并不知晓其真正身份,至多只是有所怀疑。”

    “起来吧,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说到这里,轩辕晔忽地皱眉朝正直起身的芮盈道:“往后无事不要动不动便跪,朕不喜欢。”

    这话说得却是有些奇怪了,身为皇帝,受天下万民跪拜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怎还有不喜之理。不过芮盈也不敢细问,于漫不经心间问道:“敦恪公主天姿国色,温惠贤良,不知何人如此有幸能娶到公主殿下?”

    “朕属意张廷玉的儿子张英,他也是今届的士子,朕见过他,长得一表人材,学识也好,与他父亲一般,明年今时他若能得三甲,朕便将靖雪下嫁于他张家。”轩辕晔的这番话得芮盈心一沉,万料不到轩辕晔早早已为靖雪择好了夫婿。张廷玉是当朝保和殿大学士,官拜吏部尚书,他的儿子自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皇上可曾问过大公主愿意吗?

    这句话直至芮盈踏出春晖堂都没有问出口,圣心已定,纵是靖雪不愿意又能如何,圣意始终是不容违背的……

    何况容远根本不曾有过要娶靖雪的念头,又如何去求得圣意更改……

    终是她想多了,只是,靖雪若不是容远的良配,谁又是呢?

    芮盈轻叹了一声,正要与墨玉离开,却在转身时瞥见一个纤弱的身影,就站在离春晖堂不远处的一个小湖,倒映着碧澄天空的湖面上似飘着什么东西,待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只只用纸叠成的小船,慢慢地向远处飘去。

    这个时候背影的主人亦转过身来,赫然就是刚才说过的那个人——大公主,惊讶之余芮盈倒还记得行礼,“奴婢李芮盈给大公主请安,公主吉祥。”

    “不必多礼。”靖雪的声音是惯有的好听,她认出了芮盈,逐问道:“你的病都好了吗?”

    “多谢公主关心,奴婢已经没有大碍。”抬头的刹那芮盈看到有清泪滑落靖雪姣好的脸庞,可再细看时却已然没有,许是春光太好,令得她看花了眼吧。

    “那便好,否则徐太医便不能安心。”她的声音既透着欣慰亦有旁人不解的落寞在其。

    “公主在放船吗?”在靖雪身边还有很多未放的纸船,一个个皆是用上好的花笺折成,极是精致,尚有淡淡余光在其。

    “是啊。”靖雪应了一句,弯腰将一艘小船放入湖,看它随湖水慢慢行去,“宫的嬷嬷说,放船可以将人心的烦恼尽皆带走。”

    芮盈尚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拾了一只小船在手,正想要放入水,蓦然在纸船的折角的看到一个小小的远字,瞬间明白了靖雪所谓的烦恼是什么,想要放走的又是什么。

    世间最难放下的不是恨,而是爱,红尘之多少痴儿怨女为情所困,终其一生皆跳不出自己所画就的地牢……

    “若真能放下,又何需借助这些小船,一切皆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说到此处她将手的纸船递到靖雪面前,那个远字在春日下无所遁形,“公主是喜欢徐太医的对吗?”

    没有吃惊,没有异色,有的只是淡淡的却任春光再好都化之不去的哀伤,回眸,想笑却笑不出,唯有从唇齿间迸出的声音响彻在彼此耳边,“欢喜又如何,他在意始终只有你李芮盈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