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难为
第二日,雨停。宛平的手信传来。 月初刚回道毓秀书院,小筱便将宛平的手信送来。 “jiejie,宛平那情况怎么样了?“茵茵问着,见月初眉头紧皱,心里有些担心。 月初看完后,将信折好淡淡道:“林老爷准备给宛平寻门亲事。女院,是不会让她再来了……“ “jiejie你说什么?!“茵茵震惊道:“不过隔了一日,怎么……“ 月初看了看手中的信轻叹:“那日宛平被林老爷带回去后与他顶闹,说非宋班主不嫁。林老爷气极,便将她关在房内,说要为她另寻亲事,叫她勿再多想。“ 这厢,茵茵也是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都是我们害得……那现在怎么办?“ 思忖片刻,月初道:“我再写一封手信与宛平,让她这两天先别跟林老爷置气。到底还是有点脸面的人家,就算真要结亲,也没有那么快。“ “好,那然后呢?“ “然后......”月初沉思片刻道,“我要去见见宋班主……“ “jiejie见宋班主做什么?让他把宛平救出来吗?“茵茵迷惘。 月初一愣,扑哧笑道:“茵茵啊……平日里还是少看点话本子吧。“ 月初去芙蓉班时,宋元并不在那。 那日出的事对他也是打击巨大,戏班这两天全靠吴大爷在撑着。 最后她是在蔚水河畔找到他的。 身旁放着几个酒坛子,都是已开封的。一身布衣裹着,下巴满是青色的胡茬,弯身伏在一个酒坛边。 看到月初时,宋元有些晃神:“许……姑娘?“见她站在那儿,板着个脸。宋元又晃了晃头,醉醺醺道:“那日……多谢你了……“跑走的小旦是他义妹。他不得不维护她,当时也确实让李茂然打得极惨。 月初见他一副醉醺醺的样,有些看不下去了,提起一个小酒坛,到湖边汲了半坛河水,朝他脸上一泼。春日河水还是有些凉的,宋元浑身一震,顿时酒醒大半。再看看月初面色不善,似是有什么事。 “清醒了?“月初凉凉道:“我今日来不是来听你道谢的,是为了宛平的事来的。” 宋元一听到“宛平“二字,人怔了怔,缓缓道:“许姑娘今日也是来劝我的?” 月初皱了皱眉,“有人来找你了?“ 宋元蹙眉,没有开口说话。 “如果,我有办法助你们私奔,你们离开韶安去别处生活,你可以愿意?”月初看着宋元,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满是诱惑。 宋元呆坐着,没有反应 月初犹豫些许,再道:“还是说,你舍不得你那小戏班子?” 宋元依旧没有反应。 “你可知林老爷要将她嫁人了?“月初有些急了,上前一步再道。 “你说什么?!“宋元怔怔道,“她……她……“,万绪上心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转而又想起那日林老爷临走时说的话。心中怅然,便又低下头道:“若是……能找得到好人家,嫁了也好……“ 月初一听气极,一巴掌打了过去,“这一巴掌,我是替宛平打的。“她愤愤道:“既然你是如此想的,那今日就权当我没来过。“说罢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身后的宋班主便急急唤住她:“许姑娘……“ “怎么了?“月初回过头,心中还是气愤。 “许姑娘,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但你刚刚说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宋元握拳,指尖微痛,“林家虽不是世家大户,但宛平好歹也是林老爷悉心养大。我不希望她为我受苦......” 月初挑眉,“宋班主,可愿为她挣一份功名回来” 宋元一愣,随即苦笑:“我是武籍,应不了举,若是报了军也不知何时能晋升,我等得了,宛平她等不了。” “武籍?”月初眼睛一亮,“那为何不应武科?若是得中头科,可以六品军阶加身。不过......”不过需至青,邶二州镇守三年方可,如今北地时有战事。若非亡命之辈,没有人会愿意去挣这份功。想此,月初也沉默了下来。 “且不说战事,宛平能不能挨过三年和能不能得中头科都是问题......”宋元苦涩道。 月初神色微凝,缓缓道:“若宛平能挨得过三年,我也能助你应举,宋班主可愿意搏一搏?” 宋元一震,沉思片刻道:“宛平平日里道,同学几人中,她最是敬重你的智计。若今日你愿意出手相帮,他日宋某必当涌泉相报。“说罢便深深一拜。 月初心中松了一口,莞尔道:“宛平乃我友,今日我来找你,便是来探探你的心意,若你听后作罢,这件事我便也不打算再管。但若你有心顾她,我自是会帮。“ 宋班主听后心中大感,“多谢许姑娘,将来若有差遣,必不负托。“ 于是二人便又细细商议了一些事,月初方才离开。 过了两日,小筱传来信,宛平软下来之后,林老爷便也松了口。虽依旧不让她出家门,但好歹已是可以出房门了。 月初点点头,道:“看来时候是差不多了,我今日便去趟林家。“ 到了林家,最先见到的是林老爷。 “你来做什么?“林老爷问道,那天他在宛平的几个同学里并未见得月初,因此口气还不算太坏。 “宛平有几日不曾来女院了,掌院有些担心,便命我来探探病。“月初缓缓说道。林老爷让人到女院给宛平告的是病假。 见这孩子举止彬彬,林老爷心想应该是个规矩的孩子,便点头道:“宛平现在不碍事了,你回去告诉应掌院一声,多谢她关心。“ 月初皱了皱眉:“这……应掌院命我来看,若是见不到宛平,回去也不好说。“ 林老爷看了一眼月初,默了默道:“那我也就不瞒你了……这事其实是这样的……“而后便把韶宫庙会那日的事一五一十的又说了一遍给月初听。不过言词中说的是宋班主如何欺骗宛平,而茵茵她们又是如何的胡闹。 月初听后点了点头纳罕道:“原来是这样,这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也不知宛平是怎么想的,竟让这等泼皮给骗了去。不如我去劝劝她,这事一个人闷着也是不好。林老爷放心,我定是不会说出去的。“ 林老爷一听,觉得这姑娘确实识得大体,便说:“那就有劳你了,帮我劝劝那不懂事的孩子。“说完便让下人将月初引去内院。 “月初?!“宛平见到她时,着实有些惊喜。“我爹竟能让你来?“ 月初笑了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宛平点点头:“我知你平日点子多。我在家多日,不知外面情形如何……“说着突然变得吞吞吐吐,双手绞了绞衣袖,有些紧张。半天才吐出了句:“他,还好吗?“ 月初叹了口气,“你们啊,就别再演苦命鸳鸯了,我今日过来,便是来与你了解,眼下你爹是什么想法。否则就是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我爹?他能怎么想?“宛平酸道,“我家就一个我,一个弟弟,我爹是希望我能嫁个有名望的夫家,好帮衬着我家酒楼的生意。“ “那你弟弟现下如何?“月初确实听说,宛平有个弟弟。 “他现在在衡山书院上学,不过学得并不好,我爹打算过两年便把他召回来,学着打理生意。不过你也是知道的,我那弟弟生性愚钝,我爹怕他学不好,因而才想着让我嫁好些,能帮衬帮衬家里。“宛平说道。
月初一愣,“那有没有可能让你找个入赘的,由你负责打理?“ 宛平摇摇头:“不行,我爹不喜男孩子吃软饭,怎么说始终是要我弟弟接手的。眼下我只能帮得了一时,始终也是要嫁人,因而我爹才想……“ 月初颔首,眼底黯了黯,“你爹这么想也是不无道理的,毕竟他一手建的这酒楼,确实不能白白断送了。“ 宛平红了眼睛,又道:“我是知道的,所以……若是可以,我早与他私奔了去,我爹养着我们也是辛苦,做子女的也不敢……“说着又是呜咽了起来。“他说,既是如此干脆早早嫁了,也省得如此焦心。你不知,我爹虽没打他,却也防得跟什么似的。我现在也只能在这宅院里走动,坐等我爹他挑个满意的,把我给嫁了。“ 月初听后甚是诧异,平日里温娴的宛平竟能说出私奔这种话来,看来是真爱的深了。“你也先别慌,这事也没到非要那个地步。“月初说道。 “那……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办法?“宛平道。 “你爹急着把你嫁出去,也不过是因为出了这事,你又那样说话。为今也只能让他先稳住。“ “怎么稳住?“宛平急忙问到。 “你去告诉你爹,如今你已断了念想,只求不要那么早将你嫁人。而后先接手家里生意,帮着打理两年。“月初说道。 “那……那他怎么办?“ “我听说宋班主本是武籍,就这几年,看看宋班主能不能搏个什么功名回来娶你了,除此计,我也再无他法了。“月初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心孝的孩子,我知道私奔这样的事,你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宛平皱了皱眉又道:“那他若是考不上武举呢?“ “考不上?“月初扬眉,“那就只能算他没本事了,就这样还想娶你?我看啊,到时你还是听了你爹的话,好好找个人家嫁了吧。你一女孩子家为了争取时间,已然愿意离开书院接手打理家业,他也必需要付出点什么,难不成一辈子守着那个小戏班子就想娶到你?“ 宛平默了许久,咬咬牙道:“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定了,若是他真无能放弃,就权当我林宛平瞎了眼看上他的,到时还是另外择人嫁了吧。“ 月初听后点点头,道:“行,那我到时再与宋班主说。“ “可是……我爹他疑心重,我若是说断了念想,他也未必会信。“宛平又道。 “这事你且放心,我与宋班主说过了,他会离开韶安城的。只是要委屈你们二人这几年不得见,只能书信联系了。“月初说道。 宛平怔了怔,没想到月初已想到这层了,遂道:“那就有劳你了。“ 而后月初便又去同林老爷告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晚间,陆家。 月初用过晚膳后,便回到房内。今日在林家的事,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再回想起夫子说的那番话...... “若无权势地位,始终是会被欺凌的......”月初抚着手上的玉佩低喃,忽而觉得浑身烦躁不已,似有一股气憋着,大喘了两口气,她来到书案前,执笔写了许久。 等回过神来,地上已是一叠的纸,细细抄着的是《道经》。 “月儿,若是难受了,就去抄经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