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帝星落 夜未央
凤座之上，李太后正襟危坐。 年逾四旬的李太后风韵犹存，当年亦是倾城之貌。 除去四个随侍宫女外，羽林卫大都统李蒙也在一旁侍立。 永安王稍好，房源三人屏气凝神，半点不敢大意。 比起沉溺酒色的陛下，这位李太后才是大晋皇朝真正掌权之人。 宫女婉儿轻移莲步，从永安王手中接过加急文书，转呈太后。 太后看罢，放下文书。轻叹一声：“屋漏偏遭连夜雨。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北遒偏偏挑此时机进犯。” “太后！陛下多日不曾临朝，臣等实属无奈，冒昧打扰太后清净。 九原郡失守，五原郡危在旦夕，太后可否请陛下前来商议？”永安王言语之中，多少有些不满。 “子真！陛下少年心性，做事多荒唐，难怪你不满。可惜眼下，陛下不能前来此处。陛下病重多日，神智已失。” 李太后轻描淡写几句，却在四人心里引起剧震。 永安王司马醇字子真，闻言心中冷笑，早知那纨绔没几天，终日寻欢作乐，不死才怪。 对于房源三人，从太后口中确认这个消息，心中都多出几分忐忑。 陛下若是驾崩，朝中又是一阵大乱，风暴临近，如何自保才是正事。 这时一身丧服的总管太监王元匆匆进来，跪在当庭。 包括李太后在内，一见他那身白色丧服，便知大事来临。 “王元，你怎么这身打扮？”太后明知故问，声音略微发颤。 大太监王元带着哭腔上奏：“启禀太后，陛下，陛下驾崩。” 瞬息间，李太后心情平复过来。“李蒙！” 见太后吩咐，羽林卫大都统李蒙连忙来到当庭，单膝跪地。 “传令神武侯李严，命他节制左龙武卫，羽林卫，京城戒严十日。 十日之内，若无本宫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京城。 传令右龙武卫大将军马涛，肃军待命，时刻备战。 子真，你身兼金吾卫大将军，此时该当如何？” 没想到太后话锋一转，竟然指向自己。 司马醇也是久经风浪之辈，自然知道太后用意何在？ 京城三十五万禁军，共分四卫。左右龙武卫镇守京城，羽林卫保护皇城，金吾卫护卫圣驾。 左龙武卫、羽林卫大将军由太后胞弟神武侯李严一人兼之，右龙武卫大将军马涛之妻乃是太后胞妹。 想到这里，永安王立刻跪到， 手举金吾卫兵符，正色说道：“子真唯太后马首是瞻。子真愚钝，执掌金吾卫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请太后收回金吾卫兵符，另选贤良任之。” 太后点头：“子真对朝廷忠心，本宫深信不疑。用人之事，忠心第一，才能次之。 金吾卫由你继续执掌，作为后备。” “谢太后褒奖，子真对太后，对朝廷唯愿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司马醇起身，额角悄然见汗，这一轮生死关口，总算度过。 “王元，陛下身边有多少人伺候？” 见太后发问，王元连忙回答：“回禀太后，陛下身边有太监八人，宫女十二人，太医两名。” “哦！你带禁军过去，把这二十二人囚禁在长乐宫中，待发丧之际，由他们为陛下殉葬。 另选口风严实之人，用冰块护住陛下龙体。王元你给本宫听好，若是消息由宫内传出，本宫必诛你三族。” 王元心惊胆战，连忙领命退去。 “诸位大人，暂且收心。军情却是首位，十万火急之事，先想个对策才好。” 当今皇帝突然驾崩，永安王还好，毕竟有些心理准备。 房源三人都有点神不守舍，听太后说话，三人勉强收回心神。 房源和刘鹏眼神都瞄向吴启恒，吴启恒无奈，毕竟是兵部主官，若是不出头，说不过去。 吴启恒清清喉咙，来到当庭，施礼说道：“太后陛下，下臣以为，五原郡恐难保住。 不过幽州城高壕深，幽州李大人素有苍鹰之称，镇守北疆十余载。 若是军民一心，北遒骑兵不善攻坚，幽州城当可守住。 此事可双管齐下，其一拟好公文传示李振宗大人，命其收缩兵力，固守幽州城，不必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 同时告知他朝廷将派遣援军，届时与其共同讨伐北遒。 其二需在朝中选一员猛将，火速招兵讨伐北遒。”吴启恒说完，心中有些不安。 如此敏感时刻，言语万一有误触怒太后，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李太后不住点头，开口说道：“吴尚书所言甚是。公文之事就劳烦吴尚书草拟，加盖兵部玺印以八百里加急递送幽州。 选将一事，不知诸位大人可有人选？” 见太后发问，四人互相看看，最后还是房源上前开口：“回禀太后，下臣以为一人十分合适。 紫金侯李龙山，李侯爷赋闲在家，往昔战功卓著，尤善以弱胜强。 当年阴山大捷，李侯爷一战成名。论才能，威望，李侯爷都是不二人选。” 房源说出这番话，心里也在打鼓。 这位紫金侯有疯将之称，性格飞扬跋扈，即便与太后是本家叔伯兄弟，依旧赋闲在家，无人愿用。 可是眼下这关口，若是推荐其他与太后无关之人，难免落下猜忌。 果然，刘鹏与吴启恒冲他眼神示意，三人想法相同。 永安王目光转动，看不出意图。 倒是太后，思索片刻说道：“房侍郎倒是慧眼如炬，要论打仗本事，哀家这位堂弟放眼天下也数一数二。 唉！奈何此人过于张狂倨傲，即便哀家他也不放在眼里。 当年罢免他官职，赋闲在家也是哀家一手力主。 龙山自那年对哀家颇为记恨，这五年来，从未来见过本宫。 既然房侍郎一力保举，哀家想问你们有何意见？” 见太后目光转向自己，司马醇立即表态：“太后陛下，房大人所荐者，正是小王所想。 至于脾气，相信李侯爷这几年在家静坐，火气应该收敛不少。 李侯爷在北遒之中，威名极盛，据说一提侯爷之名，北遒小儿不敢夜啼。 请太后陛下勿要犹豫，速作决断。” 吴启恒和刘鹏两人也同时发声，力挺紫金侯。 李太后对此结果十分满意，统领重兵，自然还是李家之人更放心。 想到这里，太后终于决断：“也罢，既然你等一力举荐，哀家也只好点头。 眼下还有更重要之事，需要大家商议。陛下归天，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不可一日无主。 四位大人，你们认为皇族之中谁可继位？” 司马醇表情未变，但吴启恒三人明显紧张。 虽说三人也是久居高位，却还不够格参与帝位废立之事。 太后沉吟片刻继续开口：“哀家先来抛砖引玉。皇上并无子嗣，皇族之中有两人表现尚可。 关西王司马晔，年虽弱冠，素有贤名。胶州王司马川同样年纪，可谓文武全才。你们以为如何？” 见包括永安王在内，三人目光都看向自己。 房源颇为无奈，只好硬起头皮来做出头鸟。 “回禀太后，关西王司马晔确实素有贤名。 然臣亦听闻坊间流传，司马晔素喜召集一班轻狂文士，平日聚集王府饮酒作乐，不理政事。 关西之地，民怨颇重。以下臣看来，司马晔难当此重任。 胶州王司马川，胶州之地物阜民丰，国力强盛。 司马川颇有谋略，手下亦聚集一班极有野心之士。 下臣斗胆断言，比起司马晔，司马川更不适合继位。 下臣也曾偶尔得知一点宫闻旧事，司马川之母韦妃娘娘对太后陛下颇有怨言。 若是司马川继位，唯恐对太后不利。况且这两位王爷封地距离洛阳万水千山，路上行程超过一月。 下臣以为新帝登基之事宜速不宜迟，迟则生变。” 这番话说完，房源背后冷汗直流。永安王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分郑重，房源今日表现过于出乎他意料。 原本以为房源谨小慎微，并无突出才能。 如今看来，此人不过是未曾显山露水而已。 李太后心里颇为吃惊，她早已有合适人选，之所以抛出这二人，就是想探探四人口风。 “房侍郎真知灼见，本宫十分欣慰。既然这两人都不合适，本宫还有一位人选。 不知四位大人可曾听说过未央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