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顺德报》创于1957年7月。由于历史原因,只办了两年还不到就停刊了。今天《顺德报》报头题字,是1961年时任省委第一书记陶铸为《顺德报》复刊书写的,此次复刊也只办了391期。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顺德报》再次停刊。自此,顺德人和《顺德报》一别就是将近30年!因此到1993年,当许多顺德人重新看到曾经熟悉的是陶铸笔迹的《顺德报》时,感慨真不知从何谈起。当王爱华从马来西亚回到顺德第一次接触到《顺德报》时,便对她情有独钟。这并不是说《顺德报》为她刊登了寻亲启事,而是《顺德报》的编辑和记者的报情打动了她。随着时间的遗逝,虽几次若隐若现的将要出现目标,但又断了线索,便有心无心地会看看《顺德报》,渐渐地在不知不觉中竟喜爱上了《顺德报》,为她的气魄和胆识而浮想联翩。知道《顺德报》是了解顺德的窗口,从中可跟踪顺德的变化与发展,去领悟邓小平改革开放理论在顺德实践的成果。另一方面就是已把阅读这份读物作为每天的必修课。早晨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阅读《顺德报》。 当暖冬的阳光透过厚实的窗帘,整个房间里就霍地明朗起来。王爱华双眼被这光线一刺激,眯了好一阵子才懒洋洋地使劲伸展了四肢,看了看仿古落地台钟,十点钟都不到,便伸手在床头柜上拿起女侍者半小时前送过来的《顺德报》,靠着靠背上一边嗅着悠悠的墨香慢慢品味起每一个专栏。似亲眼目睹着寻亲的地方正在实现所谓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或轻轻关注着国际大事。对这么份综合性的报纸,只要当天没阅读完,她就会把它带到自己的车上。然后就随她各地悠转,以便随时能够拿起来阅读完毕。 “喂,懒虫,起床没有?是没品德先生把你弄趴下,还是你把他弄到了?”王爱华极不情愿地放下报纸,抓起电话便满耳灌来兰容非浅浅的yin笑,便也嘲弄起对方来:“你那阿明先生怎么样?有没有上次那么********的感觉?不用说你那yuhuo夹已退尽了那yuhuo棍的火吧,小心可别拔不出来,到时候像皇上选妃一样用被子裹好送去医院动手术,那可就糗大了。”王爱华将声音压得很低,她怕客厅里打扫清洁的侍应听到,一边说着一边瞅了眼客厅:“在马来西亚,这种事可发生过两次,如果在你身上一验证,没准你就是顺德第一,顺德报不把你炒红炒紫,那些地下刊物也会把你捧红呢。” “阿华,不跟你贫嘴了,我知道斗你不过,我想问问你昨晚有多少次高潮?他在八点钟离去前有没有来次最后的疯狂?想是把你这条吸精虫也给喂饱了吧。喂,好meimei快告诉jiejie吧。要不要下次来回集体****?” “没正经的东西,还亏你是大姐哪,一点面子也不要。”王爱华说着见女侍者进来清洁便转了个话题:“我们今天去哪儿转悠呀?” “你前天不是说准备去容里问问梁大伯吗?今天星期一,他儿子儿媳孩子们都不在,我们今天过去最好。可得让他慢慢回忆下当年的情景,如果他能说出你阿爸的乳名和小时候的一些习惯,没准你寻宗的事就会有所着落。”兰容非声音娇滴滴的,又非常急切:“你起床没有?快点准备下,我请你到顺德港东方一族海鲜舫早茶。也许昨晚折腾得太厉害,我这时饿得像个死鬼。好meimei,你快点好吗?十分钟后我去接你。” 王爱华还想说点什么,哪知对方便已挂了电话,见女侍者抹净了几处返身离去,便穿着空荡荡的睡袍,扯起衣柜里的一套衣服到卫生间去了。当宽松松的睡袍从肩上滑落时,在巨大的镜前,看了看松松垮垮的眼睑,想想是纵欲过度所造成的伤害,就内心在警告自己下不为例。但在温热的细水冲击时,双手摩擦着****,那许多的刹那间境至巅峰的感觉又将涌现出来,一种柔心的舒服说不出来,只感觉又要在体内激荡,看着巨大镜子里她丰满匀称的身材渐渐被雾气掩埋,手便顺势往下摸去,另一只手向上扬去,把洒花拿在手上,用温热的水冲洗着她每一寸肌肤,她想: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自己三十岁未到,就已征服了上百个男人,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么?虽说身体的快乐十分重要,但应该有个良好的归宿才对。如果真的做了单身贵族那是不行的,因为对不起死去的爹妈,而且哥哥嫂嫂也会喋喋不休,背后里会有人说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转而又想:管他们呢,爱说啥就说啥,兰姐已三十好几了,还不是一样?顺其自然的好了。 “阿华?阿华?”兰容非在客厅里叫唤着。王爱华忙应承了声后忙手忙脚,把自己的卫生处理好。光光鲜鲜地出了浴室,把顺德报卷了卷往手提袋里一塞:“走吧,今天你开车,我懒得动。” 兰容非笑了笑,这笑有点让局外人看不出,但双方心领神会,便咯咯地笑了起来。让过道上和电梯里的人都莫名其妙得紧:俩人是不是得了狂笑症才这么不分场合的笑着?或许是一种痴笑的延伸?笑迎新春佳节来临,笑脸迎接着一切?噢,或许是快过年了吧。 两人喝完早茶已近十一点钟,阳光中茵茵的蓝天下,目视可及极远。兰容非驾着宝马车沿八路公交车线路往容里方向驶去。见王爱华拿着手机拨一连串号码也没反应就笑她:“是不是又在约你的德哥呀?” 王爱华很失望地合上手机:“他关机了,我想给他个话,就说我要回马来西亚了,叫他别再打我的电话,我想趁快过年之际,返回顺德的人多,可好好找几天,实在没有音讯就回去。省得我哥和嫂子老打电话来催我。等过了年过几个月再来,如果清明节前能找到就好了,顺便还可一一祭下祖坟。”王爱华说着,看着车窗外的上佳市市场人如潮涌中有许多红色的东西格外夺目,这样一来车已无法前行,便又道:“绕道吧,别搅了他们火热的生意。过年了,没想到这地方还特热闹。” 兰容非把车头一调才接她的话:“如今的打工仔不一样了,有许多人在顺德买了房,把户口迁过来。虽是蓝本但也与任何一个菜市场已脱离不了干系。居家过日子嘛,总得买买采采。更何况是过年到了,有许多没回家乡去过年的老乡,有家有室的总得召集起其他老乡来在家过个团圆年,这就是纯粹的老乡之情。如果你今年不回去过年,也在这与我们混一混,就知道我们是怎么过年的了。可不像你整天在大宾馆、大酒店住着,连最起码顺德的乡村生活都了解。我想,你真的要认识顺德,那就最好留下来过年。”兰容非说完,车已绕过白莲宾馆,又朝科龙公司背后插去。 “今年不回去不行,过完年正月初八就是父母亲的忌日,如果不回去,哥和嫂子肯定不会饶了我。我争取清明节前再来。”王爱华说着,看见公路边用红布黄布拉起的横幅标语,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青、碧、蓝工作,从清理乱葬坟墓开始。”念完脑子里忽闪一下:“这一清坟,到时找到了先人的墓地不也是给废了不成?这可如何是好?” “没办法,几千年来‘入土为安’陋习给顺德这个仅有八百零六平方公里的土地留下九十万席坟墓。死人与活人争地,全市几乎所有山头都有坟墓。在国道、省道、市道两侧和防洪堤围以及村民住宅前后,几乎都可看到大小各异的坟墓。”兰容非说着,见两骑单车的后生仔在道路上歪七歪八地踩着单车。便按了下喇叭,忽闪地从他们身边擦过。随口骂了一句:“扑街,没准就是两个水嵗仔。”王爱华不理睬她这个,只想着坟墓清理的事。希望在寻到祖宗祠堂后能再寻找到个完整的先人的坟墓。 “是顺德市政府下的命令?”王爱华问。 “据不完全统计,每年清明和重阳,不少人上山祭祖经常引发山火,还弄出句口号来‘三月绿化,四月烧山’。或许是这种现象严重破坏了生态环境,并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所以市政府认为,为全市人民创造优美和谐的生态环境,从清理乱葬坟墓,将其改造成青翠小岗,故而清坟。”王爱华听得无话可说,见车已行驶进一组小巷,七转八拐却又好像是在一个地方打转转便有点惊奇,双眼睁睁地看着巷路边的一切。努力在记忆着某些特别的标记,怕出不了这些些窄小的巷子。兰容非似看出了她的心思:“这地方真邪门,不管谁第一次来都极易迷路。一不小心就七拐八拐地费上老半天时间才能转的出去,据说建这村落时还是位懂得易经八卦的先人设计的呢!”兰容非说着已十分小心地开得很慢很慢,几乎擦墙而过地转过了一个巷口:“那是为了让那些盗贼进得来出不去而设计的,听人说在高空中俯瞰整个容里便是个巨大的八卦村落。没想到老祖宗就是厉害,我看现在的建筑院校毕业的才子也未必能有这么气派而宏大的构想设计。可见我们顺德人的聪慧,是经历过千百年来的锤炼而来的。一点都不假。” 两人聊着,车的行驶已没人步行得快,车轮滚动不到几圈就得停下一会儿,而且滚速极慢,最后迫使停泊在一块较为广阔的路边。兰容非指着对面一栋古老的平房大院建筑说:“到了,就是这里,希望梁阿公就是你要找的人。”说完把安全带扯下小心地踏下车来。王爱华把背包正了正,两人挺直胸膛,朝古老的建筑物大门前走去。清一色灰青的砖墙把她俩的身影越显越小。在她俩眼里门却越来越大,当站到门板前,才发现远远看见的两个门板上的黑点却是两个巨大的门环。 兰容非左看右看没看见门铃,便伸手费了老大的劲才重重地将门环在大门上扣了几扣,发出“砰砰嘭嘭”的响声,如古时战鼓发出的沉闷之音,向四周飘散开来,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人们手里提着不少的年货,目光里既是惊奇又是疑惑。当这种色彩还未消退之时,巨大的暗红色油漆斑驳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唱歌似地开起了一条大缝。门缝中弹出的一个古稀老者的脑袋,半尺来长的白须迎着冷风悠悠地颤动,如他精光的双眼打量着眼前两位时髦女郎,驻足的人群中大凡是左邻右舍的居民,一看是梁老伯开门,便觉得没故事似的又提着年货或夹或抬地各自散去,一时间又恢复了开始的拥挤来往。人人都披着一身的阳光,喜气洋洋地迎接着马年的到来,而忙碌着该忙碌的事情。
“阿伯,请问梁永清梁大伯是在这儿住吗?”兰容非用本地方言向老者问道:“我是《顺德报》联系过来,来寻找失散多年亲人的人。” 老者迟疑了片刻,王爱华看着他的面孔,似曾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者,差点未曾开口泪水便扑达扑达的要流出来。那一弯刀大眉直往鬓发边下垂,长的有近寸许;尖瘦的下巴,合着张薄唇。那不是父亲在世的影子又是什么呢?“阿伯,你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吗?”王爱华未等老者开口便先问道。根据她父亲的长相,眼前这位老者一定是梁老伯:“您就是梁永清大伯吧。”说完便伸手去推门,老者让着她俩进来,双眼充满了一种奇异光环,将整个大门打开一扇后才说道:“你们是顺德报介绍过来的人?是从马来西亚过来的?” 王爱华一个劲地点头,慌忙从手提袋里找出钱夹。在夹子里抽出张褪色的黑白照片伸手递给老者。老者接过照片,眯起眼睛在阳光中瞧了好一阵子,手渐渐地发抖起来:“他还活着?”但一连串报丧的信从带信者口中得知:你弟弟梁永华已经死了,被炮弹轰得尸体全无。梁永清便怀疑起这张发黄的照片来:“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是和爸爸mama死在一块的。”兰容非接过照片,端端地看了看照片的背景,在对照眼前正房的大门,虽说是少了两个小石狮和门额,但古朴的窗格雕花和屋椽下的曲廊及屋角的怪畜都无不与照片上的相同便脱口而出:“对了,一定是这个地方。没错,绝对错不了。”对王爱华说完又看着老者:“你知道王显汉这人吗?这就是他女儿,从马来西亚过来寻宗的。”说着指了指王爱华。见梁永清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便解释道:“她爷爷奶奶都在日本鬼子的飞机轰炸广州时丧生,后在广州遇上位马来西亚的商人,正巧没儿子,便把八岁的梁永华带到马来西亚,后来继承了他的财产便有了她和她哥哥王爱民。她爷爷在90年底去世时,便告诉了在广州街头发生的一切,还交给他唯一的证明,就是这张照片。前几年她父亲到找过,亦杳无音讯。去年遇车祸去世了,便由他女儿王爱华来寻找。如果没错的话,你就是照片中前排站着的男孩,王朗的哥哥吧。” 兰容非说完,梁永清呜咽着抽泣起来:“那是三九年的冬天,广州的姑妈正过六十大寿,我父母带着他和meimei去广州贺寿,我正在私塾馆里考试。哪知他们会一去就不回了。后听人说全被炸死了,于是一个偌大的家就有我一人撑着,我始终盼着他们会回来,哪知盼来盼去的还只是毫无音讯,广州的姑妈也说见都没见过他们。唉,没想到事情一晃就过去几十年了。我也快入土了,祖坟也按政策年后就要拆除迁移。”梁永清说完,老泪纵横。王爱华已确认眼前的这位老者就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便激动地扑入老者的怀中,大声叫了声大伯,内心里连同她父亲寻宗的情感亦同时流露了出来,也顾不得门口不知几时站满的人群,就哭诉起来。 “父亲生前的遗愿就是要找回自己的根,回国好多次在广州失散地寻找都没结果,没想到是《顺德报》帮忙圆了他老人家的梦。他若知道寻到宗谱,也足以慰藉他的在天之灵。”王爱华抽泣着语无伦次:“明年清明节就把父亲的骨灰迁回来在祖坟上埋葬,不管花多少钱我也要让父亲的灵魂安息。相信政府也会为华侨考虑这些的。” 伯侄俩抱头而泣,令兰容非为这场面好生感动,自己移民到马来西亚,看来王爱华却又要返回故土。人活着真不知从何说起,就像一张张票根忽东忽西地没有个准心。良久,她便去拉王爱华:“好了,好meimei别哭了,亲人相认是喜事嘛,干嘛那么伤神?应该高兴才是。”兰容非说完便有许多热心的邻居过来扶着梁永清,也有人热切地用手机拨着梁福立的电话:“立哥,你爹在祖屋有位马来西亚的客人来认亲呀,你赶快回来祖屋看看。听说还是你妹子呐,赶快过来。”王爱华听着心里舒畅,知道寻着了宗谱,自然还有梁家的许多亲戚也会逐渐地相认起来。什么是宗族?不用说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便是人间最实在不过的亲情了。她决定先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晚上再慢慢地向哥哥汇报情况。看来过年不用回马来西亚了,等清明节前哥哥把父亲的骨灰带回来安葬便可。同时,王爱华在脑子里又旋转着亲情的关爱,被许多人敬若神明似的,热情得有点夸张地拥着前前后后,把每个房间地上的每一块砖都看了个够。看得王爱华心里扑通扑通地直想跪下去拜谢《顺德报》,因为是有了她的帮忙才终于完成了父亲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