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渠熊之疑
“元珏。”晚宴的酒席散了以后,我看着元珏离开,避过了众人我追上前去,可直到我亲手拉住他,他才停下,可他一副冷冷的样子,让我更加迷茫,“你怎么了。” 元珏听到我问怎么了,才抬眼看向我。“你居然问我怎么了?” 我自知理亏,心虚地避开了他的凝视,“如果你还是为了,我的态度的事,好,是我错了,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平安回到王宫,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而这交代大概不会是他想要得到的,我抿了抿嘴,“只是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你不要孩子气了,再这样挑衅下去,万一熊烈打消联手的念头,你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所以呢。”元珏的回答尤其冷静,他眉眼的寒意让我觉得此刻站在眼前的他格外陌生。“你以为,我是因为赌气才没有答应熊烈吗?你以为我提出要看看他渠熊实力,只是因为孩子气吗?” 我慢慢松开了手,元珏很奇怪,他不像是我以为的那个他,他变了,或许是变得更好了,可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发觉,他竟然变得这么陌生,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以为我做什么,都只是孩子气,在你眼里,”元珏质问,“我仍只是个孩子吗?” 在我眼里,他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喜欢他,以为我会很想要把他留在身边,我甚至以为我想要保护他,可是原来,我从来都不了解他,他说的话,我只当是孩子气。 元珏低头看了看我松开的手,却没有多表现出一分的犹豫,他淡然对我说,“你不需要给我答案,你自己的心结,不需要告诉我答案。”他说罢,冷淡得好似陌生人一般,转身便要走,可走出去两步,他还是停了下来,“霓音,我喜欢你的心思从没变过,你以为是孩子气也好,可是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便认定了你。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不确定,你总是好像在害怕一样,躲着我,你总是有很多秘密不想让我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我知道,就算我现在没有能力保护你,我也会拼命去做的,你以为我是赌气才跟熊烈说想要看看他们的实力,可其实不然,你的命,我的命,他们的命现在都在我手上,出不得半分差池,元珏再不济,也不敢赌上大家的性命耍脾气。” 元珏的分外冷静,莫名让我觉得有一些难过,他不再是那个事事需要依赖别人的孩子了,再也不需·不,也许他早就不只是一个孩子了,他已经足够好,足够优秀,是我一直以来不敢承认,也许最初我只是害怕,当我觉得他不再是个孩子的时候,就需要离开我了,而他也一直在我面前扮演着这个孩子的样子,他演得太好了,好到我都当真了。 可他毕竟,不是了。 像他说的,如今我们置身渠熊大营,所有人的命都在他手里捏着,他不能出半点差错。他担负的责任太过重大,不能让他继续耍孩子脾气。 没想到,在渠熊大营的第一夜,我就失眠了。 深夜长得可怕,静得可怕。我本来就没那么多觉要睡,再加上此一刻重重心事,我躺在那里,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帐篷顶,这一盯就是一整晚。 “……二公子和jiejie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昨夜酒席前两个人还是好好的,怎么jiejie出去一趟,他们就好像不一样了呢?” 天色将亮,我听到侯越在我帐外和谁说话的样子。 我刚起身想去看看,便听到乔副将的声音,“这个事左右不该咱们说的,二公子如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级,霓音姑娘虽然自说是二公子的师傅,可毕竟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他们俩的年纪看起来相仿,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可话不能这么说,”接着是高永的声音,“霓音姑娘既然公开说她是二公子的师傅,二公子也是默认了的,那便是师徒,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们二人若是再发展些别的关系,那岂不乱了纲常,歪了辈分。” 他们怎么都在外面? 这下轮到我犹豫了,他们也许不知道我根本没睡,偏好听到了这番话。可现在是我,为难着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 “未必,二公子的师傅必须是老国君钦定的人才行,不能说谁想教二公子,便是他的师傅了,他们与寻常人家的公子不同。老国君不见得知道二公子与霓音姑娘的事,更不可能钦定一个和二公子年级一般的小丫头做他的师傅。”乔副将立刻就否定了高永的说法,“依我说啊,什么师徒不师徒的,根本就是他们俩人过家家的小把戏罢了。·” “你见过国君么?你怎知国君不知道?”高永与他较真儿。 收元珏为徒,原来还需要让他的父王钦点,可当时我收他为徒时,并未经过老国君的允诺,那按照乔副将话里的意思,其实我跟元珏算不上是真正的师徒是么? “这还用见过吗?你忘记他们说的了么?霓音姑娘收二公子为徒是十年前的事了,十年前时候,老国君已经病重卧床,并没有为二公子钦定其他师傅,而之后不就是老国君一直将二公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哪里还有什么钦定师傅一说,霓音姑娘和二公子之事,要我说啊,闹着玩的……”乔副将口口声声地说着,摆出种种证据证明,其实无非就是想要说明我和元珏之间的师徒关系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即使我和他后来怎么样,也不算是违背纲常,有违伦理道德。 “可是,说了是师徒那就是师徒,要我说,二公子与霓音姑娘在一起,那就是不合理的嘛。”高永一直在强调师徒常理不能违背。 “等一下。”侯越忽然打断了他们的争执,“霓音姑娘,会不会就是世子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子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侯越自觉尴尬,应付了一句,“应该不是吧……” “如此想来,霓音姑娘倒与世子描述中寻找的那个女子,有几分相似……”乔副将也犹豫了,声音听起来很是不确定,不知道是否在怀疑什么。 而刚才一直与他争执的高永,此刻却一言不发。 我在帐中静静听着,世子一直在找的女子?我么?如果说,这十年来元赫有找过我,我倒并不是多意外,元珏也曾向我说起过,元赫向他询问过我的下落,可是听他们的语气,我觉得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似的。作为朋友,毕竟曾经相识一场,而且中间颇多过程,如果说在我离开之后元赫没有提起过,反而显得他太不近人情了吧。 那时元珏告知我这件事的时候,就曾误会过元赫寻找我的目的。而今又填这几个人,恐怕接下来更加麻烦了,刚才还在争执师徒辈分,现在又莫名其妙牵扯进来一个世子。 “世子也曾向二公子打听过关于那个女子的事,可二公子不是说不知道吗?如今见二公子与霓音姑娘的样子,他们不像是一直没联络的关系,如果霓音姑娘是世子在寻找的人,二公子没理由不告诉他啊。也许根本就是我们猜错了,霓音姑娘并不是呢?”侯越越解释越尴尬。 “侯子,你啊,是太单纯了。”高永莫名其妙的一句,让帐外的人又陷入了沉默。 我忍无可忍,我知道世间妇人长舌,没想到军营里的男人也差不多,好好的事情,简简单单的关系,怎么到了他们嘴里一再扭曲竟然活生生变了味道,我如果再不出去,真不知道他们后面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我稍稍整理了一番,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目光落在他们三人身上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昨夜那几个候在帐外等候的夷部女子。 看到了我,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好像刚才说过的话通通不存在一般,淡定得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几个夷部女子也状似不知情一般,昨夜那女子走上前来,稍一欠身,问候道,“姑娘可休息好了?” “若我没记错,你是昨夜带我去晚宴上的女子。”我只觉得第二次见面,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人家,实在有些失礼。
“姑娘若不嫌弃,称呼我紫菀便是。”她嫣然一笑。 紫菀?!果然不是我昨夜眼花,她的衣着打扮,和其他的夷部女子真的不同,略显华丽了些。可凭她几次单独上前,而身后的侍女偏又对她言听计从,我想,这个紫菀的身份在渠熊一定不简单。 “紫菀姑娘,不知你们一大早就等候在外,是有什么事吗?”我看着微亮的天色,对于一大早就在帐外看到一群等候着的人表示十分不解。 “jiejie。”侯越推开乔副将和高永走上前来,“渠熊大王和二公子已经先一步出发了,大王带二公子去部落练兵的地方巡视,二公子让我们留下,等jiejie醒来再陪同jiejie前去。” 元珏已经去了?没想到他们那么早就动身了。可是,那紫菀等人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大王以为,二公子所托之人固然可信,可是他们几个大男人照料姑娘,必定是有些不方便的。”紫菀看出我的疑惑,便先解释道,“所以大王让我来陪姑娘前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不知姑娘可否动身了?” “jiejie……”侯越看起来不大信这些夷部的人,他仍是想叫我与他们同行。 “那便一起吧,我随紫菀姑娘一同坐马车,乔副将等人若愿意便一起同行好了。”我对夷部和渠熊还多有疑惑,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向这位温婉大方的紫菀姑娘打听一二。 侯越噘着嘴,无奈跟在了我们后面。 马车里,只剩我和紫菀姑娘二人,我才开口问她,“紫菀姑娘,我见你与其他夷部女子似有不同,不知可是因为你的身份和她们不一样呢?” 紫菀盈眸微微笑着,“紫菀乃大王侧室。” “侧室?”那不就是熊烈的夫人吗?自从成家的事之后,我对于人世间正室侧室的关系稍有了解,知道侧室不仅是夫人,还是位置低于正室的小夫人,“失礼了,不知紫菀夫人身份,还望夫人别怪罪。” “怎么会呢。”紫菀并不介意,“姑娘的性子无拘无束,紫菀很是羡慕,怎会怪罪姑娘。是紫菀先前礼数不周,未能向姑娘介绍才是。” 原来,侧夫人也是不同的,我以为世上的侧夫人,理所当然都是李氏那种,可没想到也有这样温婉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女子,熊烈真是好福气。只是熊烈会让自己的侧夫人前来候着,到底是因为这位侧夫人的地位低下,还是因为熊烈当真把我们当成了贵客呢? “姑娘答应与我同行,恐怕是有事想要求助于我吧。”紫菀看出了我的心思,却婉言说道,“既然现在左右无人,姑娘不妨说来听听,若紫菀能帮忙的,一定在所不辞。” 在所不辞?! 我虽然是有事想要问她的,可却好像没有她想得那般严重才是,紫菀的一句在所不辞,好像是表明了某种决心一般。而她的温柔,是因为……怜悯我的处境吗?“不知紫菀夫人知道了些什么?” 紫菀看了下马车外,确定无人可以听得到我们的谈话时,才继续说道。“希望只是紫菀误会了,但是紫菀真心想要帮助姑娘而已,姑娘的性情本该如这草原上的草木生灵一般,不该被当做筹码所交易。紫菀看着姑娘,便想起了初时的自己,不愿姑娘再成为像紫菀一样可怜的女子罢了。” 她究竟误会了什么? 可是,不关她到底误会了什么,她的这番话在我听来着实动容,这紫菀大概也是个有着不幸遭遇的女子,说得出这番话来,想必她此时想帮我的决心,就像是那时,我想要帮李氏一样的坚定。 只是她到底有怎样的经历,这与熊烈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和我所怀疑的渠熊又有怎样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