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升降机
拉尔森苦笑，摇摇头。 “恐怕我还是需要一个牧师……” 他的逻辑是：契约是神圣的，哪怕雇佣方再不厚道，也不能作为劳务方单边撕毁契约的借口。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会有。好老板、坏老板，都是老板。既然当初订立了契约，就该坚守到底。 其实拉尔森也不愿意为了坚守一些错误的东西，枉自丢掉自己的性命，枉自害死追随自己身边的弟兄。但是，他需要一个给力的说法才行。 牧师也许能够提供拉尔森想要的那个说法…… 总之，荷兰人丢下大家伙儿自顾着去逃命，这并不构成拉尔森背叛的借口。 李越皱眉，“这场风暴看样子规模不小啊，随时会要人命的。最近的牧师还在船上呢。他们过来的途中，说不定会一头撞进暴风圈，然后全完蛋www.shukeba.com。”他指的是法厄同号上的牧师。 但拉尔森另有想法，“巴达维亚海军的军舰上，也有随军牧师啊！每条军舰上至少都有一个……我们可以不可以……” “你是说？巴达维亚某条军舰上的随军荷兰牧师？我们去抓一个来？他可是们正在开走啊，已经追不上了！” “不！不！”拉尔森摇头道，“你不了解德鲁伊维克森将军的性格！这一次我们大举出动，就是为了生擒或者击杀你们赛文团的那个年轻头脑。出动如此大规模的舰队，将军是志在必得。现在因为担心风暴的缘故，他不得不撤离此地以规避风险……可是你知道吗？海上的风暴经常乱拐弯的。有时候风暴明明朝着咱们扑面而来，快到跟前的时候说不定来个九十度的大转弯。” “这么一转，咱们也就没事儿了。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将军不敢拿整只舰队来赌博。可是，海盗不是最喜欢赌运气的吗？海盗有可能是冒险跟命运赌骰子，兴许就恰好从风暴边缘闯了过去呢。德鲁伊维克森不敢赌，却能够预见到海盗们都是亡命徒，也许是胆大，也许是无知者无畏，总之，将军一定会留下一小拨儿人作为监视哨。” 李越一听，觉得挺有趣，“你觉得荷兰将军会留多少人？几条船？就留在巴雅岛附近吗？” “不会留下船来的。这里没有避风港，船只会被大风刮上岸礁，要么撞毁，要么搁浅在沙滩导致船体倾覆和船底损毁。我猜他应该留下一到两个连的步兵吧。” “两个连会有多少人？你们这20人大概是几个连？” 其实老外的军制传统，各国对基层步兵单位都有不同的命名法，欧陆多半沿袭罗马传统。也就是晚清的时候，满清翻译家才在汉字里面找出了团营等等字眼，来对应欧洲的编制。所以李越这时候不知道一个连是多少人。日本人虽然崇尚兰学，却并没有完全照搬荷兰人的陆军cao典制度。 “我们这20多人算一个排吧……一个连应该由三个半排来组成。” “三个半？”李越很诧异，闹不明白老外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整数。 “三三制嘛！一连三个排，一营三个连，一团三个音。可是，一个连里除了三个排的士兵之外，连指挥部还带着一堆卫兵、勤务兵、通信兵、工程兵什么的，所以是三个半。一个连大概也就百把号人吧，有时候甚至只有七八十个。” “哦！倘若将军大人留下两连士兵，那就是一百七八十号人……其中必定有至少一位牧师陪着大家同行。即便要死，也会死在一起。牧师的作用就是让大家临死前有机会忏悔，这样死后便不至于下地狱。” 李越觉得喜忧参半，这数字不算小。能不能干翻这么多人，还是未知数。 不过，这个数字不算太大，他松了一口气。至少，比之前所做最坏的打算，好多了。 之前曾经担心岛上一旦开火，荷兰指挥官也许不断向岛上增派人手。荷兰士兵登岛人数倘若增加到超过五百，那是神仙都藏不住了。这岛上地方就只有这么大一点儿，来人一多，很容拉网式的像梳子一样梳过整个巴雅岛。 一百多人恰好做不到地毯式全面搜索。 这样一来，就有可能躲得过去。 “你想怎么去见牧师？是想让我放你回去呢？还是我去把牧师先生给你抓来？抓来我肯定是做不到的。也许，可以哄他进树林，只要他随身带来的人不多，我们就可以故伎重演。” 所谓的故伎重演，指的就是刚才用麻袋罩头和打晕的办法。 拉尔森就这么倒在这个故技下，尼古拉最早也是这么中招的。 “我可没指望你会这么容易放了我，”拉尔森有点瞧不起面前这个愚蠢的东方海盗小头目，“毕竟我没有做过任何取信于你的事情，我身边又没有直系亲属可以给你扣留下来做人质的。所以，我打算留在这里，留在你的视线之内，好教你放心。我觉得尼古拉去帮我哄牧师过来一趟，会比较好一些。” “行！那就这么办！牧师是在火山的另一侧吗？”李越指了指远处。在火山的另一侧，从早上到中午一直有炊烟，李越早知道那边有荷兰人登陆。 “我猜应该是把！”拉尔森早些时候是从自己的舰长那里得知将军带了几百人在另一侧沙滩登岸烧烤。 这时候风暴来袭，凭着他说听过那些对于老将军的传闻，拉尔森判定德鲁伊维克森肯定不会把人全都带走，一定会留下一部分来充当嘹望哨。 高高在上的人，总是喜欢把底层士兵的性命，随随便便地抛掷在高层认为是对的地方。 “很好！” 李越依旧把拉尔森和他的部下绑上，带着尼古拉走了出去。 林地边缘的通信兵迎上前来…… 尼古拉欺诳道，“少尉让你过去一下……” 于是倒霉的通讯兵被骗了进去，依旧被李越留在树林里埋伏着的两名飞天流刀客生擒活捉。 天色变得更阴沉了，海风呼啸，风势更渐猛烈起来。 搭载拉尔森他们登岸的那艘福瑞盖特巡洋舰早已开得来不见踪影。 上到半山腰，遇到了正在布设陷阱的福岛植正和其余十个中国士兵。 “敌人大队人马已经撤离，暴风雨就要来了，”李越对植正说道，“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担心惊动了敌人会导致敌人大举增援的事情，植正君你带着这些人赶紧去树林里会合沈少奶奶。帮她赶紧把晚餐做好，然后，大家全活儿撤退到山洞里去……只有那里可以避风。途中你们可能惊动这边剩下的6个或者8个荷兰兵。能生擒就生擒，不能生擒的话，就干掉。搞定这件事应该没问题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人数占了优势，可是没什么好武器。对方好歹也有几支步枪，植正你要小心点。机智一点诱敌人进入树林，会比较容易办妥这件事情。” 福岛植正点头，“行！放心交给我吧！” 心想火枪装填那么慢，无法连射，根本没什么威胁。 而且对方只有8人而已，形不成密集火网的时候，滑膛枪根本没准头好吧！ 不过李越显然是以中国人身份加入了飞天御剑流团伙。 这个团伙在日本剑道界的声誉高得来好像鬼一样可怕。 日本人认为鬼是褒义词，战国有很多猛将绰号为鬼，比如鬼子岛左近，鬼石曼子、等等。岛津义久的绰号就是鬼石曼子。作为萨摩藩的人，植正对于鬼是极度崇敬的。 所以李越按理说本来没有什么资格冲着植正发号施令，但植正还是非常恭谨地服从了鬼武者李越的指示。 大家放下了构筑陷阱的活儿，开始返回山下。 李越带着尼古拉翻过山顶，绕过植正在早些时候布设在这一侧的若干陷阱，下了山，径直走向德鲁伊维克森将军曾经煮过咖啡的这一边白沙滩。 这时候李越发现拉尔森对荷兰海军将军的性格判断发生了重大的失误。 远处海面上停泊的三艘战列舰早已开走。 可是！德鲁伊维克森将军却意外地留了下来！ 在两百多人的簇拥下，荷兰将军正在组织他的部下在丛林边缘地带伐木，用木材制作一些奇怪的装置。 “我去！将军大人竟然没有登舰，他留在岛上，不怕被海啸冲走吗？”李越抱怨说，“他不知道整个沙滩在海啸来袭时全都会被巨浪冲刮许多遍，只有山顶上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吗？” 尼古拉满头黑线，“拉尔森少尉低估了将军的智慧和勇气啊！依我看，将军指挥着他的士兵们，似乎正在制造的东西是……升降车？” 这年月英国和荷兰都已经开始在地下裁决煤矿。 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蒸汽和钢铁时代，但是人类已经能在地下掘出无数笔直或者斜钻的矿井来。因为没有炼钢技术，采掘的时候没有钢铁装备和合金钻头。但是，人类铁匠是可以通过锻打的方法打造出钢质錾子。石匠用一手持锤一手持錾的敲击方式，在一千年前就可以慢慢凿开坚固的花岗岩了。更何况煤矿坑道呢。 只不过手工开凿的比较慢一些。 虽然慢，然而英国现在的煤矿矿井已经掘进到很深的地下，木结构的升降机也就应运而生。 在矿井的进口处搭起高大的木头架子，固定好绳索和滑轮，就可以用长索把木头笼子慢慢地放下矿井的深处，过一会儿再拉上来。 这门手艺很古老，人类早就会了。 唯一的麻烦就在于这年月没有钢质轴承。滑轮作为升降机系统的灵魂道具，这年月要么是用铁的，要么是用木头的。 铁滑轮在战舰上大量有，用于收放帆索缆索和锚索。 但是德鲁伊维克森将军不舍得拆掉战列舰上正在用着的铁滑轮，于是临时让手下用木头来做。木头滑轮为了承载力合格，尺寸就会做得很大。 “升降机？”李越恍然懂了荷兰人想干什么，“他们做好了所需的架子、笼子和滑轮之后，会搬到三顶上去？然后，把全体队员都用悬垂的方法放进火山口里去避风？” 尼古拉点头，“依我看来，事情恐怕就是这样的！” 李越愤然骂道，“该死的老东西！他这是聪明呢还是糊涂呢？就算这办法可以避过海啸吧……一旦荷兰人全都进了火山口，事后他们又怎么出来呢？还得留几个人在外面？还得确保井口的支架不会在暴风中被毁？他们恐怕做不到吧。一旦外部支架被毁，他们就被困在火山口里出不来啊！” 显然荷兰人不晓得火山口侧面另有一道中国式汤包褶子似的的裂隙存在。 既然不知道，那么，他们把两百多人全都放金火山口去，完全就是自投绝地。 李越的心里忽然有了好主意！ 倘若荷兰人制造的木头支架足够坚固，成功地抗住了暴风没有被毁……那么，荷兰将军此刻还料不到外面埋伏着三十多个中琉日三国海盗吧？他留守外面的人数只要少了，即便木架子没有在暴风雨中被毁，李越也可以带人故意去拆毁了这些装置。 荷兰人等于是自己跳进一个出不来的坑啊！ 等到事后他们发现了那道裂隙的存在，为时也已经晚了。 火山内部的空间好像一只倒扣的碗。 从山顶洞窟悬垂放下去的荷兰人，会直接降落到地下湖的正中央。也不知道沼气能不能毒死他们。就算毒不死，他们也无法攀上一侧的裂隙。对于身处火山坑底的人来讲，那道裂隙位于高高的穹顶上，遥不可及。因为是倒扣碗状的空间，甚至来攀援的可能性都没有。 “真亏了荷兰人想得出来啊！”李越忽然笑了，“既然他们想用这套装置深入火山坑内，那一定得成全他们啊！在他们顺利完成吊降计划前，似乎我们不应该打搅他们？” 尼古拉也跟着发笑，“您说得太对啦！不该打搅！” “那么……咱们撤？拉尔森先生需要的牧师，只好搁到以后再说了？” 李越带着尼古拉过来，原本是打算让尼古拉去骗牧师出来，尼古拉可以谎称拉尔森受了重伤，濒死垂危，需要着临终告解。对教徒来讲，临终告解太重要了！没有完成这个手续就死的人，灵魂不能上天堂。或者下地狱，或者在野外游荡。 士兵们都不怕死，却很怕英勇战死之后灵魂不得解脱。 所以这年月的军队非常注重随军牧师的价值。 倘若拉尔森少尉真的濒死垂危，即便是危险重重，牧师先生也会义不容辞地前往探视。 这样李越便有机会活捉牧师。 只要德鲁伊维克森没有警觉性，他最多也就派一个班或者半个班的人手护送牧师。这就等于是羊入虎口。 这个生擒牧师的计策原本是可行的。 然而，此刻李越和尼古拉两人不约而同地改变了主意。 他们不愿意打搅德鲁伊维克森将军正在进行的事情。 让老将军知道自己部下的一名少尉在火山的另一侧受重伤，说不定会引起老将军的警觉呢。 于是，李越跟尼古拉停下脚步，不再按原计划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忽悠荷兰牧师。 他们埋伏在林中，耐心观察，等待着荷兰人的木匠尽快完成手里的木匠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