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一再拒绝
何柳元脸上露出痛苦与悲哀之色。 他的生命之火已极度衰弱，最多两年，大限即至。为了活下去，他到处搜寻天材地宝。然而，这样的天材地宝太少太少！偶有所得，拖上一两年，已是顶了天了！而一两年，对他而言，杯水车薪而已！ 他带着绝望的心，万里迢迢来参与这场拍卖会，只为见识这场轰动一时的“史上第一拍卖会”，然后觅一青山绿水之处安静地离开。 然而，熊老怪、言不二、朱开天的情况，却点燃了他心中那盏希望之灯。从那补充生命之火的逆天之物出现伊始，他的心就未曾安宁过一刻。 但是，那天文数字的成交价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那点燃的一缕希望之光，被那难以企及的数字，浇得不剩一点火星。 哪怕他已站在了大陆的巅峰，哪怕他身上的财富相当于个体而言，已是无比雄厚，但与主宰级势力相比，他不过是粗大一点的蚊子腿而已；而与主宰级势力的联合体相比，就更没有可比性，就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绝望爬满了他那苍老的脸盘上。这样的东西，哪怕再出现二三十件，也轮不到他。 而对于生在渴求，又无比强烈。此乃人之常情，但凡是人，概莫能外，更遑论已是活了几千年的武者。武者以长生、逍遥、自在为终极目标，尤其是长生已铭刻在骨子里，没有任何一个甘于化为一抔黄土。 当那补充生命之火的逆天之物再次出现拍卖台上之时，他作出了最为大胆的决定，用剩余的生命去搏一次最为渺茫的生之希望。 他当然知道天都城的伟力的存在。那是一种任何武者都无法抗衡的神秘之力。而他的行径也必然触动那神秘之力，他逃脱不了惩处。但邪念一旦滋生，就挥之不去。 他的抢劫在有意识和下意识的支配下，完美成功！但他的生命也走向了终点。刹那间的喜悦被痛苦与悲哀替代…… “伟力！” “伟力出现了！” 声音带着惊恐与震撼，拍卖大厅里一片惊叫。 道道白色气流出现在拍卖大厅的上面，并缓缓落下，宛若清泠的月华；又如同一层轻纱；又好像天空中飘荡的云朵，带着迷蒙，带着神秘，带着闲适，带着轻柔，缓缓落下。它没有犀利之感，也没有狰狞之感，反而很美，如同牛乳一般，仿佛给人以清爽与嫩滑，让人想拥抱它，融入其间。 但整个大厅却惊恐万状，毛骨悚然！没人敢喧哗，更没有敢出言不逊。静！出奇般的静！能清晰的听到汗水滴落地面的声音。 没人知道，这伟力仅仅是针对何柳元，还是会针对更多。每一次伟力的出现都会收割大量的生命。恐惧占据了所有人的心，在这神秘的伟力面前，大陆的武者，哪怕是境界最高的，依然是蝼蚁不如！ 那伟力有灵，这一次仿佛有意地放慢了速度，与以往让人瞬间诡异的消失有所区别。似乎在告诫所有人，它的意志是无上的，不要妄图挑衅。 几滴泪水从何柳元那浑浊的双眼里滴落而下。他还有最后一缕希望，他也不只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即使能成功，他也会成为整个大陆的笑柄。 他是一个天纵之才，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他以一个散修的身份站在整个大陆最为巅峰之处，他是何等的惊艳！ 无数宗门向他抛来橄榄枝，他都不屑一顾，他是何等的骄傲与自负！ 对于卑鄙与龌龊，他向来深恶痛绝，素来有君子之称！ 然而，这一切都随风而去，仅为生存而已！ 推金躯，倒玉柱，何柳元跪在了风铭面前，带着凄凉，带着悲哀，带着痛苦，带着不情，带着不愿，带着委屈，跪在了一个大武师面前。当生存与荣耀发生激烈地碰撞的时候，荣耀显得暗淡无光；当生命与骄傲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骄傲显得极为苍白。 全场一片哗然，这个世界疯了！一个无限近乎武神的大人物，垂下高贵的头颅，俯首在一个卑微的大武师脚下。眼前的一幕，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看，都不协调；眼前的一幕让在场的武圣内心隐隐作痛，如同一把匕首扎进人们的心里。 没有预期中的潮水般的讥笑，也没有唾弃的声音。一个个五味杂陈，但又堵在心里，吐不出来，让人感到憋得慌！ 虚空投影下的武者懵了！一个个张开嘴巴，能塞个鸡蛋进去。大脑在那一刻，乱了！往日的神，轰然倒塌！内心阵阵失落，隐然间仿佛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只感到鼻端阵阵酸楚！ 风铭愣住了！看着那道跪在面前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而这种情况也并不是他想要的！ “我身上的元石不足以交换吞下逆天之物。从这一刻起，我身上的一切，包含我的生命，都是少侠的，望少侠成全！” 声音带着落寞、悲凉与凄楚，也带着一丝决然。 这是生命的悲歌，还是生命赞美曲，太难界定！ 何柳元把自己卖了，把一切都卖给了风铭，用自己交换那份逆天之物，这就是他要搏的那一缕渺茫的希望。 白色气流并没有因为何柳元的表白而消失，但下降的速度明显减缓了，它似乎有灵，等待着风铭的答复。 如果风铭答应，这是一场毫不违反规矩的交易，如果风铭不答应，那么何柳元的行径就是违规。所以，何柳元的命掐在风铭的手里，一念生，一念死。 风铭脸上恢复了平静，但内心依旧波澜起伏。只要他肯点头，他立马就可以得到一个超级打手，但他能要吗？他敢要吗？ 在开元城，他之所以招揽金清、金浩他们，那是因为他能掌控，但这个呢？风铭苦笑不已。 “那东西算我送给你了，你走吧！” 风铭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早知道这样，我也上台抢去!” “那大武师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这样的仆人都不要，他想要什么？” “怪胎！行事出人意表！” …… 各种声音纷沓而至，都是对风铭质疑的。同时在场的武圣内心也活泛了起来，那些元石不足的武圣，一个个都准备效仿何柳元。 风铭的话仿佛有着无尽的魔力，何柳元头上的白色气流缓缓消失。 望着那缓缓消失的白色气流，何柳元震撼不已。他在一个必死之局中，不单活了下来，还没有任何损失。这让他如坠梦里，而对风铭的大度更是充满了感激，并隐然有些佩服。 在此之前，他的下跪并非出于本心，满腹的屈辱，而现在却是心悦诚服。一个能淡看如山的巨额财富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对方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波澜，更让他升起难以企及之心。心境决定武境，这句话到了武境高阶充分体现了出来。而“坐看庭前花开花落，笑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心境又有几人能做到。对方年龄虽小，境界虽低，但心境却让大能也难以触及。 他的境界高于眼前的大武师，但眼前的大武师却在刹那间给他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他丝毫也不敢因为自己目前的境界高于眼前的大武师而心存小觑之心。 **************，一遇风云便化龙！只要给眼前的大武师时间，以后，即便是他，也难望眼前之人的项背。 树的皮，人的脸！假若他就此转身而去，此后的他将活在羞愧与耻辱之中，他的心境会留下破绽，他将终身止步于现在的境界，哪怕是他获得新生，也不过是多苟活一些时日罢了。 何柳元对于风铭恭敬地嗑了三个头，语气坚定地说道：“谢主人活命之恩！老奴誓死追随主人！往主人成全！” 风铭苦笑不已，这年头还有打着上赶来认奴仆的，还真是奇了怪了！ 何柳元的内心变化，风铭看到清清楚楚。之前的何柳元选择臣服，不过是无奈之举，心中千般不愿，万般不甘。 这样的人，风铭绝对不会留在身边。风铭的身份非常敏感，秘密很多，每一点泄露出去，都会让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风铭并非莽撞之人，他的心思很缜密，是身份使然，也是历经磨难的锻就。 在开元城，他主动招揽金浩等人，是因为金浩那些人对他构不成威胁，退一步说，金浩那些人要发难，他要脱身而去，金浩那些人也拦不住他，但何柳元不同，他的境界太高，高得让风铭在何柳元面前，不过是蝼蚁。 将何柳元留在身边，实质上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自己随时随刻都是提心吊胆的。一个不好，就会尸骨无存。 在风云大陆，并没有严格约束彼此间关系的契约，所谓的天道誓言，心魔誓言，未必就能尽信。而稍微有一点约束力的身份玉牌，也仅是对武尊以下的武者会有一定的约束力，对武圣的约束力微乎其微。 那么，双方之间就只剩下了利益关系。可是，利益关系是一种无比脆弱的关系。“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混乱的世道里，这句话成了武者安身立命的至理名言。而永恒的利益带有极强的宽泛性和可变性。 风铭本身缺乏足够的震慑力，主弱仆强，这是置自身于险地。所以，无论何柳元是否出于本心，对风铭而言，都是抓个虱子来咬自己，找罪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样的傻事，以风铭的智慧，又如何会去做呢？ 所以，风铭再一次拒绝，而且语气非常坚决。 “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请立刻离开！” 台上大武师的态度再度引起人们的震动。 绝大部分武圣认为台上的大武师很蠢，硬把一个强有力的臂助往外推。 但在那些老怪物和各宗门的掌舵者的眼里，台上大武师的地位却在拒绝的刹那间急速攀升。 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正眼瞧过台上的大武师，哪怕台上的大武师做出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他的境界摆在那里，大武师，这样的境界在巅峰武圣眼里，连蝼蚁都不如，更遑论无限接近武神境的那些老怪物。 他们一个个目光如炬，其中的微妙关系，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而台上的大武师能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尚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得不说台上的大武师是一个异数，年轻人能有这样的心智的，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只要中途不夭折，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实际上，他们并不想看到如此荒诞的一幕既成事实，否则，既是对他们这些人的羞辱，也是给他们每一个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尤其是四盟的人，心里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四盟和风铭的纠葛太深，从中域圣城到“黄金古路”，再到啸月城，仇恨伴随着一路，双方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这还是风铭的身份尚未暴露，一旦暴露，四盟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不论何种地点，都会在第一时间出手击毙风铭。 而风铭一旦将何柳元留在身边，他们击杀风铭的难度，将困难无数倍。 对方的再度拒绝，让何柳元感到灵魂刹那间仿佛出了壳一般。 他抱着必死之心，在有意识和下意识的支配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了抢劫的卑劣行径，而为了活命，他放下老脸，向对方下跪，卖身为奴，乞求对方谅解。 然而，对方一再拒绝，这让他仅有的那点颜面，仅有的那点自尊，丧失殆尽。此时此刻，他仿佛觉得有万千只蚂蚁在咬自己的身心。对于之前的行径，他感到无比后悔。假若没有之前的行径，时日虽不多，但他至少可以带着尊严而去。 现如今，他如同一个小丑，沦为整个大陆的笑柄。忽然间，他发现，有很多东西比生命更为重要。可惜！大错已然铸成！ 何柳元走下拍卖台的身影明显少了生气，如同行尸走rou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