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远离就此是 (四)
这孩子望着舅舅,等他手指擦过嘴边的时候,伸着小舌头一舔,又是嘻嘻一笑。 醉轻尘不知何时,气已全消,不禁也柔和了眼眉,笑道:“这小坏东西还挺聪明,知道逗舅舅开心。来,让舅舅抱。” 小孩子一转眼珠儿,望着清越,又是一笑,清越搂着他走到一边道:“你说他是坏东西,他不让你抱的。” “我是他舅舅,他为什么不让我抱,快,让我抱。” “就是不让你抱。” “舅舅就是要抱。” “还是......不让你抱。” “师父,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你才讨厌呢!” “师父.......“ 望着追追打打的两个人身影在假山回廊处来回翩飞,渔夕又是一笑。如此嬉闹了许久,墨夕在摇摇晃晃中也不知何时睡着了。清越将墨夕放回在她怀里,便与她坐在一处,顺势将她垂在一边的手腕捉住放在膝上,细细把脉,并不言语。 渔夕见瞿巧月神情宴宴,也不管师父,便问她作何打算。瞿巧月望着远处假山良久,淡淡笑道:“这月余我住在江南的雅舍里,每每都想起我在将军府里的日子。想叔叔,想奶奶,也想两个婶婶。。。。。。他们养我至此,我先回去与他们道个别,再去云游四海。”说着,她站了起来,迎着风,轻轻展开长袖,就像一只蝴蝶,随时都要御风而走,奔向自由一样。 渔夕松了一口气,仰头道:“瞿姑娘对我母子有救命之恩,渔夕感激不尽。若日后有需要渔夕相助的地方,姑娘单凭开口就是。” 瞿巧月举步笑道:“莲哲渔夕,你知道我为什么将你与他人看的不一样么?就是你这种的看是是非不分,却又是大是大非面前,分的极其清楚之人,极重情义之人,有过你这个朋友,与你同名,我不觉得辱没,也不觉得后悔。” 渔夕起身相送,清越依然抓她胳膊道:“慌什么慌?该见还是常见。” 渔夕听他如此说,顺眼挑了挑,采耳在后面跟了上去。不到一会儿,回来说是给瞿姑娘安排了马车,给了银票与些许碎银子,瞿姑娘已经走了。 渔夕点点头,喊了句醉轻尘。醉轻尘刚与师父追逐打闹,正靠在一边闭目养神,懒懒道:“干嘛?” “瞿姑娘身份特殊,你跟在后面照应一下,等安全到了将军府后你再回来。” 醉轻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懒懒的遮着阳光道:“你让别人去,我才不去。我刚回来,累的要死。” 渔夕正要说话,清越站了起来,拍了拍渔夕的脑袋,笑嘻嘻道:“小丫头,现在做娘亲了,也该更加孝敬师傅了才是。怎么?现在有没有觉得师傅更加可亲?” 渔夕白了他一眼,忽觉身上一处xue位有一股暖流贯穿而过,头也有些昏沉,缓缓又要睡去。 采耳手快的扶住她,清越看了一眼醉轻尘,两人一起向回廊处走去。 神色一晃,渔夕又清醒了几分,望着两人立在回廊里望着流水,衣袂飘飞,心知两人定是在说自己的病情。采耳见孩子已然睡熟,接过墨夕,轻声道:“姑娘,我们先进去吧?”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只是等用午饭的时候,醉轻尘不见了,听采耳说是去保护瞿姑娘了。 渔夕给清越添汤的时候,动作一停,却也笑道:“这家伙,还嘴硬呢?” 清越接过汤道:“这小子也就是嘴硬点儿,不像你,又嘴硬,又不孝。” 渔夕笑道:“师父,你就是偏心他。” 清越抿了一口汤道,:“这次出来后,我要回去闭关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去打扰我。要是有什么事,也不许找我。” 渔夕嗯嗯嗯的点头,刚吃了几口饭,又听墨夕在哭,只得喂了他之后再出来继续吃饭。这之后,清越只字不提她的病情,只是每日亲自煮些寻常食物给她吃。醉轻尘也从将军府回来,过了两日,就带着采耳去了漠北,毕竟府里的用度开销还是需要生意做支撑。 又过了一些时日,这日师徒两人正在府里溜达,只闻得府里桂花飘香,渔夕恍然问道:“师父,现在已经是八月了么?” 清越停步笑道:“是十月了。” 渔夕轻轻挠头,笑道:“是我糊涂了,墨夕都快四个月了。”
清越笑道:“你什么时候没有不糊涂的么?” 渔夕往栏杆处一坐,笑道:“是徒儿糊涂了。” 清越听她承认,知她有话又说,就立在一边,笑笑的看着她。 “师父,我想把墨夕给织络。“ “说来听听。” “师父,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是么?” “胡说胡说!” “师父,我......“渔夕再也说不出话来,别过脸去看一边的荷塘。眼泪顺着脸颊一路快速滑落而下,湿润了半边脸颊。 清越走到她身边,广袖一扬,任渔夕搂紧身子,轻拍她头,温声哄劝道:“小丫头,心里苦不苦?” 她哭的更厉害,抓住他的衣服,揉搓一团,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你,还爱他?” 她点点头,哭出声来。 “你,舍不得这个小混蛋?” “师父.......“她哭的更厉害,“我......,我......好舍不得他,怎么......怎么办......?”她哭的断断续续,字不成句。 清越缓缓拍着她的头,轻声笑道:“你想做什么,师父都支持你。至于小混蛋嘛,我和他有些缘分,自会教他,你倒不用担心。” 又哭了良久,清越依旧不断拍拍她的头,哄着她,直到她平静下来,问她,“想好了么?” “恩。” “师父,等下织络来了,你能在我身边么?我害怕,害怕坚持不下去?” 清越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哭肿的泪眼,长指一伸,轻拭她腮边泪珠,摇头轻笑道:“好,好,我陪着你就是了。” 她颤抖的身子慢慢平复,清越从她胸前抽出手绢,跳到飞流前,沾湿了给她轻轻擦着眼睛,又是摇头轻笑道:“为师的这个小丫头呀,都做娘亲了,还是这么爱哭。” 她终于笑起来,两人在亭子里静坐良久,任秋风细细,落叶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