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争我夺

    轰的一声炮响，黄团长指挥部旁的石笋拦腰被炸成两截，有两棵小树被炸飞了天，碎石如弹斜飞苍穹，铁片似刀横空杀人，有一个参谋当即被炸死，一个参谋负了伤。黄团长正在观察哨口看敌情，如雨的尘土落下来，落在他的头上落在他的肩上落进他的脖子里，有一颗鸡蛋大的石头砸在他的头中央，倾刻间起了一个鸡蛋大的肿块。黄团长来不及拍泥土，立即意识到，不好，日军的大炮响了。他立即命令团部快速防炮，同时令各营严防日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冲锋陷阵。

    日军的大炮早就该响了，野岗真一命令炮兵在飞机轰炸的同时向抗日军开炮，好火力集中打抗日军一个还手不及。但事与愿为，日军炮兵还没有准备好，日本飞机却到了，结果没形成炸弹与炮弹的合力，让野岗真一策划的第一次冲锋损兵折将无功而终。野岗真一气极了，他命令富马次雄少佐亲去炮兵中队火速整肃，立马向山上的中抗日军队阵地开炮，掩护发起第二轮冲锋。

    富马次雄猫腰来到炮兵中队，找到伏在车轮下的炮兵中队长虾麻荒田，传达野岗真一的命令。虾麻荒田被打怕了，还迟迟躲在车轮下不敢出来，他的炮兵已经有一半阵亡了，身边躺着流血的死尸。富马次雄怒极了，掏出短枪就给了虾麻荒田两枪，打得他脚边的沙土直飞。虾麻荒田赶紧从车轮下爬出来，颤维维地说：“我们被包围了，子弹尽往身上打。”虾麻荒田从来没有经过这阵势，以前作战，炮兵总是在后，瞄着目标只管开炮，没人干扰没有后顾之忧。这次多坏，炮兵成了步兵了，炮无掩体人无掩护，子弹从两边密密麻麻飞来，专打耳朵和腰子，这里都是要命的关节。如果不是腰间的大水壶挡了一枪，恐怕此刻自己已经命丧黄泉了。

    富马次雄说：“快集齐你的炮兵，马上向中抗日军队开炮。”虾麻荒田说：“炮无掩护人无遮拦，不等开炮就被打死了。”富马次雄看了一眼那些横七歪八的大炮，全都抬头缩尾裸露在平谷的光天化日之下，知道炮手在那里确实是必死无疑的。这时一排子弹打过来，打在左边的车壁上，咚咚咚的响声如擂鼓一般。子弹是薜连长的阵地上打过来的，薜连长的阵地正对着日军的大炮和汽车。薜连长的士兵大概发现了站着的富马次雄和虾麻荒田，要用子弹来消灭他们。但他们站在两辆汽车的中间，子弹只能打得车皮乱响，却打不倒他们乱叫。子弹的响声给了富马次雄以灵感，富马次雄还算聪明，他立刻想出主意来了。

    富马次雄说：“把大炮弄到车中间来，汽车就是掩体。”虾麻荒田立即附合：“这个主意不错。”然而错了的是怎样把大炮弄到汽车中间来。富马次雄坚持让炮兵把大炮推到汽车中间来，可虾麻荒田坚决不干，他说：“那子弹都长着眼，炮兵去推大炮，炮兵就会死在那里。”富马次雄扬着手枪厉声问：“皇军怕死吧？”虾麻荒田答：“不怕死。”富马次雄点点枪头高声说：“那就去推炮！”虾麻荒田无奈，只好向前走。他知道他如果再不答应去推炮，他可能会被富马次雄的手枪军法从事。走了二三步，虾麻荒田又回来了，问富马次雄少佐：“我的炮兵在推炮中都死了，谁来开炮呢？”

    这个问题让富马次雄为难，没有炮兵，那炮还有什么用呢？富马次雄想了想说：“有了，叫汽车兵把车开过去掩护炮。”这是个绝妙的主意，虾麻荒田连连称赞：“高明，高明，富马少佐高明。”富马次雄说：“那快去叫汽车兵开车啊！”虾麻荒田说：“还是请少佐下令吧。”富马次雄想，虾麻荒田也未必叫得动汽车兵，就立即自己去命令汽车中队长英吉天元把车开过来掩护炮。英吉天元就命令躲在车下的汽车兵挪动汽车到炮的两侧。汽车兵很不情愿地钻进车里折腾汽车，费了好半天终于在大炮的两侧建起了一道车的屏障，其间也有好些汽车兵被打死在车窗里。

    大炮的屏障建好了，大炮就开始响了。第一炮就击中了黄团长的指挥部。紧接着又有大炮落在山洞上、岩石边、战壕里。日军的大炮果然厉害，炮炮都有很大的杀伤力。日军炮兵的技术也很精准，炮炮都打中战壕边儿八九不离十。又有一些战士牺牲在炮弹下。战壕也被炸出了一些缺口。黄团长用望远镜扫视炮弹飞来的方向，发现了炮阵在柳营长的阵地内，他立即传令柳营长，要坚决果断地把敌炮炸掉。柳营长接到黄团长的命令，立即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薜连长。

    薜连长正要组织士兵去炸炮，日本兵的冲锋就跟着炮声开始了。这次日军是从一号沟、三号沟、四号沟、五号沟和垛子口发动进攻的。二号沟由于地势太恶劣，日本兵放弃了。垛子口由于坡势稍平，日军作为重点进攻点增多了兵力。

    日军的大炮也开始向垛子口轰炸。当即有好几个士兵被炸死，有好几个士兵被炸伤。在紧锣密鼓的炮轰中，日军成群结队地向山上冲来。躺在山谷里的日军也在炮声中抬起了头向山上射击。这些日军原先被抗日军的子弹打得抬不起头，现在炮弹使山上的抗日军放松了点射，他们就可以抬起头来打抗日军了，并集成强大的火力来掩护和支持冲锋的日军占领山头。子弹越来越密地打到战壕边，战士们几乎抬不起头来还枪。这种情况十分危急，薜连长猫在战壕里大声喊：“准备手榴弹，准备手榴弹，沿路传令下去，准备手榴弹，炸他****的！”

    王铁匠听到薜连长的喊声，就快步如飞地去山洞里搬手榴弹。他非常卖力，把山洞里的手榴弹一箱箱地搬到士兵的身边。有时用肩扛，两肩扛两箱，有时用手提，一手提一箱，有时用两胁夹，两胁夹两箱。他甚至忘记了危险，在战壕里直立行走，把手榴弹送到战士们的身边。薜连长看见了不时地大喊：“弯腰前进，保护自己。”但王铁匠好像聋子听不到，听到了也听之任之，稍有弯腰又直立了起来，气得薜连长咬牙切齿。当然王铁匠直立行走是有充足道理的，谁都知道直立行走比弯腰行走快，在抢时间赛速度的战事里，谁还能顾得上夺命的子弹呢！薜连长骂了句：“猪日的王铁匠，你想死就去死吧，我没时间管你个屁！”

    ****的日军快冲上来了，薜连长就去骂日军了。薜连长还要全部精力对付日军。他躲在一块巨石下看着日本兵的速度。日本兵的速度开始较慢，后来逐渐加快，再后来更快。估计是日本兵没有遭到抵抗，以为山上的中国兵都被炮弹炸死了，就放心大胆地鱼贯冲上来，密密麻麻的像一群野乌鸦。薜连长在计算着日本兵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还有一百米，还有五十米，还有三十米，还有二十九米，二十八米……

    “打！”薜连长一声巨喊，抓起一束手榴弹就掷了出去。手榴弹在敌群里开了花，血rou尸骨飞上了天。随着薜连长的那一声喊，全连战士都一齐直起腰来，大鹏展翅奋力地向敌兵中扔手榴弹。一刹时，手榴弹如雨如雹地落在敌窝，炸得日本兵来不及鬼哭狼叫，就成堆成片地倒在山坡上。有几具死尸还在往下滚，就像几截滚木泻坡你冲我撞。后面的鬼子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瞬间就挨了打，怎么瞬间就死了这么多同伴？山上的子弹又如雨点般追击而至。又有一批日本兵倒下了。后面的日本兵再也不敢冲上来送命，扭头就往山下逃，逃命要紧！王铁匠力气大，抓起一颗手榴弹展翅投了出去，正落在鬼子逃跑的路上，顿时有三个鬼子血rou模糊。薜连长大拍大手掌，大声喊叫：“好，好，投得好，投得准，炸他****的，炸飞他****的！”战士们也跟着大喊：“好，好，投得好，投得准，炸他****的，炸飞他****的！”顿时手掌声和叫好声在战壕里响成了一片。

    这手掌是对王铁匠的表扬，也是对自己的表扬，这一仗干得真漂亮！

    手掌拍痛后，薜连长叫人把王铁匠叫到身边，圆瞪双眼，怒气冲天，恶狠狠地训了他一顿。训词是：“你不要命啊，你不怕死啊，你这蠢猪啊，比蠢猪还蠢啊，猪都知道保护自己，你不知道保护自己，你在战壕里直立行走，扔弹时又站得那么高，你想给鬼子当活靶啊，子弹会对你开恩啊，蠢猪啊，记住我的话！”直骂得王铁匠心里火一样的感激，不停地点头称是。

    垛子口的战斗打得这么漂亮，其他处怎么样呢？

    一号沟、三号沟、五号沟战场打得还比较顺利，都把日军的进攻打退了。但是四号沟的防线出了问题，被日本兵突破了。防守四号沟的三连副连长度成先被日军的大炮炸死了，大炮还把三连的战壕炸开了一个一丈多宽的缺口。日本兵就是从这个缺口冲进来的。当时的日本兵蜂踊而至，战士的步枪来不及快速装子弹，日本兵就占了这个便宜。机枪手也被炮弹炸死，机枪也被炮弹炸飞了。没有了机枪，挡不住蜂踊而至的日本兵。步枪的射击频率实在是太慢了，你打死了一个，却有两三个冲到你面前，用剌刀把你扎死。战士的阵地就这样丢了，战士也被敌人扎死了。日本兵占领了一段战壕，就迅速地朝两边攻击。两边的战士还在打坡下的日本兵，腰子上却中了枪。日本兵的战果逐渐向两边扩展，不一会儿，就占领了三十几米的战壕。

    野岗真一在指挥部里观战，兴奋得拍手叫好。他用右拳击着左掌，大声嚎叫嗷笑：“支那兵就是支那兵，哪是我皇军的对手，别看你占了有利地形，倾刻间我让你灰飞烟灭！”平谷里的日本兵也看见己方占了上风，也是兴奋得不得了，从龟洞里跳出来就往山边跑，一来可以到山脚下去避子弹，二来可以作为接应去补充山上的兵源。野岗真一也下了命令。他命令平川宇口少佐集齐两侧的士兵，快速跟进山上的日军。平川宇口少佐不顾挨枪子的危险，挥着指挥刀从指挥部里跳出来，嗷嗷地大喊着叫两边的日本兵进军。虽然有不少日本兵又倒下了，但站着的日本兵却在顽强地往山边冲。一时间从山谷到四号沟形成了好几道日本兵的冲击线，像蚂蚁爬树一样往山上涌。山上的抗日军危在旦夕。

    就在这危急万分的时侯出现了转机。野岗真一在高兴的时侯，黄团长也没有闲着。黄团长发现日本兵一个劲地往四号沟涌，就预测到那儿出了紧急。他立即启动应急方案，命令柳营长出动突击队。柳营长的突击队就埋伏在营指挥所山上方的山洞里，离战壕的垂直距离有八十米，离四号沟的斜线距离约有一百八十米。情况紧急，柳营长和警卫班长林千子直登山洞，一声“出击”，五十多人的突击队就立即从山洞里冲了出来。这些战士养精蓄锐已经好半天了，一个个铆足了劲想出来打鬼子。这些战士是团里挑选出来的，是作为特种部队在特种需要下使用的，个个都是精兵强将。这些战士的武器装备也特别好，个个都持冲锋枪。这些战士还个个有武功，每人都配备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吹刀，用来短兵杀敌。柳营长命令这些战士快速向右冲，一字儿排开在四号沟的正上方。柳营长喊：“目标，四号沟的鬼子，冲啊！”身先士卒，最先冲了下去。那些战士个个都不是吃素的，紧跟着柳营长的“冲啊”，一个个像猛虎下山一样冲向四号沟的敌人。

    日本兵正在向两侧作战，根本没顾及战壕的上方。突然间有天兵降临，他们来不及还枪就作了枪下之鬼。有几个战士冲得快，冲到战壕来不及刹脚，把日本兵撞了个脸朝天，抽出大刀就砍开鬼子的头。进犯的日本兵一忽儿就全都倒下了，战壕重又回到了抗日军的手里。战士们一刻也没有迟疑，随地卧倒就向山下的日本兵开枪，连排的冲锋枪吐出成排的子弹，山坡上的敌兵应声而倒，倾刻间死了个干净。山脚下的日本兵再不敢往上涌，一个个蜂踊而退了。退得慢一秒的，都被打死了。山谷里跑着的鬼子，重又卧倒了，寻找防弹的掩体，没找着的，也被打死了。

    野岗真一看着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恨得咬牙切齿，悔得肝肠寸断。眼看就要取得成功，倾刻间化为泡影，能不捶胸顿足吗？哪里来的天兵，又快又勇又狠，成我皇军的克星？成事在人谋事在人行事在人怎么天不佑我呢？这里的天，蓝蓝，云，淡淡，和我大日本帝国一样啊！野岗真一看看天，太阳已经偏西，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侯。这一仗打了三四个钟头了，自己一点建树也没有。两次冲锋被打垮，死了许多士兵，伤了大半元气。下面的仗怎么打，如何才能克敌制胜？野岗真一心急如焚了。今天的时间不多了，天很快就要黑了，必须在天黑前占领山头。支那军是本地人，善于夜战，天助地利，保不准在夜间八面偷袭，皇军会吃大亏？皇军的士兵们现在都被压制在山谷里，饿了快一天了，憋了大半天了，也该打场胜仗鼓鼓士气了，也该让士兵们吃顿饭了。如何才能打胜仗？野岗真一思索着。炮火。炮火！在现在的战况下，炮火是摧毁支那军的致命武器。刚才的进攻差点取得胜利，就是炮火立的功。要立即组织炮火轰击三号沟四号沟，刚才那里已经打开缺口，要把缺口再轰大，同时用重兵冲击上去，占领山头出击敌方。野地冈真一想出了法子，立即就命令富马次雄再去炮阵亲督炮兵集轰三号沟四号沟，命令土竹二郎立即集齐精兵准备发动第三次大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