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露水红颜
“依依，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孙亦宸见到此人，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问道。 那女子也抬起娇羞低垂的俏脸，拿眼细细瞄了瞄孙亦宸，确认无误后，潸然泪下：“四公子，我是依依，救我则个！”说罢，甩开老鸨，拎起长裙，径直跑到孙亦宸身侧，怯怯的向往后躲，仿佛这便是此生可以依靠的最大的避风港。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都愣在一旁，还是老鸨脑瓜灵络，上前打趣道：“哟，看来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刚来我极乐坊就能遇到相熟的贵客，这是欢喜的事，红袖……哦，那个依依，你应高兴才是，就莫啼哭了，免得扫了两位爷的雅兴！”一边说，一边拿手绢帮依依擦拭泪水。 原来这女子乃是孙亦宸一年前从武夷山回建康途中救下的，当时正是腊月初旬，冲佑观张天师准假弟子们回家过年，孙亦宸便和黄天昊兴冲冲的回府，这是他们上山学艺的第九个年头，过了这个春节，到了秋季，便是下山的时候，一种苦尽甘来的满怀期待。 两人快马如飞，不一日便来到临海郡，远远望着前方官道，好像有一乘轿子，十几个亲随跟着，挑着两个纸盒，孙亦宸估计应是腊日上坟的大户人家，正欲驱马侧边通过，却不料，从道路两边闪过一彪人马，黑衣蒙面，也不多言，举刀便砍，两个轿夫见势不妙，扔下轿子撒腿便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只腿脚，几个家丁壮汉到是拔刀护卫，那架得住那三十余个黑衣人凌厉围攻，不几回合便都被砍翻在地。其中一个黑衣人回头见到孙亦宸两人，双手持刀，一双眼睛闪烁着杀气，疾驰而来，看样子意欲灭口。 光天化日，官道截杀，本欲拔刀相助，但时局纷繁，一时也不知道这两拨人马的纠葛厉害，孙亦宸和黄天昊驻马冷眼旁观，可一见这黑衣人竟如此猖狂，意欲以一敌二，诛杀旁人无辜，真是自大、凶残。黄天昊气不打一处来，料知必是歹人，拍马向前，径直向那个黑衣人而去，那黑衣人不退反进，一跃而起，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迎击，黄天昊卯足了力气，等着黑衣人来攻，眼见钢刀看来，便将朴刀用力去挡，朴刀在半空中行至一半，却利用长柄兵器优势，向右一偏，斜向劈下，直击脖颈，天下武功为快不破，这一刀又力大无穷，顺力直下，从黑衣人肩胛处砍入，又一回刀，将其戳翻在地。 那一群黑衣人见遇到狠主，撇开轿中之人，一起围攻孙亦宸和黄天昊，两人武艺在身，除暴安良，理直气壮，倒也不惧，正好一验本事高低，直把朴刀舞的纷飞，刀影所现便飞溅一腔鲜血，那黑衣人见折损过半也讨不得半点便宜，便一个呼哨，返身去劫那轿中之人。孙亦宸早有偷眼看见，一提缰绳，那黄骠马，一声嘶鸣怒吼，后蹄发力，直立站起，前蹄猛踏下去，踩翻一人，越出重围，径直奔向小轿，黄天昊也应声而出，挡住来人，掩护公子救人。 孙亦宸撩起轿帘，却见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素净衣衫，浑身颤抖，紧缩在一团，忙宽慰道：“姑娘莫怕，我是来救你的，相信我，快跟我走！”说罢，伸手拉出，那少女将信将疑的走出轿子，孙亦宸将其一托上马，翻身坐在其后，招呼黄天昊：“快走！” 黄天昊也不恋战，拍马疾驰，那黑衣人均是步行，追赶不得。抛出一把星月铁蒺藜，黄天昊耳根灵敏，听得后方响动，用腿夹紧马鞍，翻身躺在马背，用朴刀上下拨动，将暗器一一打落。 到了安全之地，一问才知，原来那少女名叫柳依依，乃是临海郡太守柳熙之的千金，只因母亲去岁过世，便在腊月时节循例去坟头化纸，祭奠母亲，聊表哀思之情，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贼人，竟杀死亲随，要劫掠于她。 孙亦宸和黄天昊英雄救美，便索性救人救到底，一路护送这柳依依至太守府，那柳熙之大人听说是镇南王四公子救下爱女，又惊又喜，热情挽留两人多住时日。 孙亦宸虽生于王府之家，但七岁上山学艺，与女眷接触不多，回忆起刚才情急之时在与柳依依共骑一马的亲昵，不觉脸红，那柳依依天生丽质，虽未涂脂抹粉，但少女的淡淡体香依旧残留在孙亦宸衣襟，使劲一嗅，微香尚在！他也是少年情窦初开，男女之事朦胧可期。 柳依依此时也缓过神来，一弯绯红之色浮于温润白嫩的脸庞，忙浅浅屈身，答谢道：“感谢四公子搭救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如若不弃，还望公子暂歇几日！小女子为公子弹奏几首小曲去乏解闷。”说罢，又向着柳熙之说道：“爹爹，我先回房更衣去了！您好生招呼客人！” 柳熙之久历宦海，阅人无数，自看出这两个少年男女情投意合，孙亦宸又家世显赫，有意攀附，便竭力撮合。 孙亦宸定了定心神，突然想起一事，忙问柳熙之：“柳大人，依在下看，这伙黑衣人不像是普通匪徒，他们都是双手持刀，身法灵敏，擅长跳跃腾挪，所用刀具约长五尺，锋利异常，以此而断，恐怕是赤月人吧！” 柳熙之为之一惊：“这帮人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孙公子，当着您的面，老夫发几句牢sao，这临海郡在东楚可算是穷郡，人多地少，百姓就指着大海过日子呢？可皇上却只允许吴兴郡、会稽郡、晋安郡三郡可通商海外，我这临海郡百姓穷的没法过活，要么给世家大族当部曲，要么远走他乡讨生活，还有一些便铤而走险去干海盗、走私的营生，这赤月人就是他们给招来的！前段时间，临海郡抓捕了一批嫌犯，其中便有这赤月的头目，他们送来飞刀书信，重金求赎，否则后果自负，老夫断然拒绝，没想到他们竟胆敢计划劫持我女儿以便要挟，这些挨千刀的！” 孙亦宸点了点头：“柳大人既有见解，为何不向朝廷直书？发展通商于国于民都有利，为何限禁之，放眼南汉，商船自由往来，熙熙攘攘，好不繁华！想必这些赤月人都是和海盗、沿岸富商大族内外勾结，才得以势大，若不早做准备，恐临海郡它日都有被攻袭之险！” “哎，老夫又何尝没有上奏，只是不知道这忤逆圣意的奏本能否直达天听，还是在通政司就被压下，即便皇上御览，非得下大决心，才能改变这一切！” “柳大人，这是为何？” “孙公子有所不知，这限定通商，便宜的便是那屈指可数的有皇家特许经营的豪强，如东楚赫赫声名的鸾凤阁，便有一支颇具规模的海船队，通商四海。还有那诸葛世家，既有正常商贸，又夹带走私，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另外坊间纷传，国舅大人和户部尚书也多有牵涉，他们把持了东楚与海外的商贸往来，谋取暴利，怎么可能轻易放开海禁？老夫道听途说，公子听听便罢！” 孙亦宸默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闲住了两日，听得柳依依的中阮奏曲，看的她的书画辞工，美貌更兼多才，让孙亦宸也颇为动心，辞别上路时，柳依依不舍相送，眼神中充满了情定终身的期许，孙亦宸不敢亲许诺言，但还是深情的回望道：“依依，我会回来的！” 前几日孙亦宸和黄天昊路过临海郡时，还特意上府相会，却发现太守已换新人，问及柳熙之大人，闲旁人等都叹气摆手推说不知，孙亦宸自思回建康后定要派人查问，哪知今日再次相会，柳依依竟沦落至极乐坊！ 孙亦宸细加思索，不由一惊，莫非真的被自己不幸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