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紫梧麟自白（三）

    界主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视她。

    在她归来不久便为她举行了大典。

    这是其他人无法得到的殊荣。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从大殿外踏来，大殿外的云层在她身后袅袅漂浮，阳光直射在她身上繁复的服饰，

    这一刻，她竟是显得如此圣洁与美丽。

    她看着我的目光眼神一闪，随后归无。

    只是一段日子不变，她眼里已然不同。

    少有的天真逝去，留下的是坚韧。

    我听着界主所言，看着她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悲哀，

    心下一阵叹息，也许，她要的并不是荣华富贵或者地位。

    也许，她在天宫中的处境会很艰难。

    大典之夜，我在瑶池边上看见了她，她显得是那么落寞。

    我对她说:抱歉。

    抱歉是我让你家毁人亡，

    抱歉是我毁了你平静的生活。

    大典之后，如我所料，界主的荣宠令她深陷艰难之境。

    天宫最可怕的，不是其他，是人心。

    她的实力，不足以支撑她的地位。

    我本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也许是因为歉意，也许是因为其他，我为她挡住了一些龃龉之事。

    我对她说:我可以帮你挡住所有，我可以让你不受一丝一毫伤害，但我不会那么做。想要在天宫中存活，便要学会生存，学会力量。

    没错，在这里，在天宫，实力是你唯一依靠的东西，只要自己强大，那便无人再敢挑衅，对于这一点，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

    她听我说完，似乎很惊讶，然后眼里升起渴望。

    我知道，那是对力量的渴望。

    也许是因为我对她的忠告，也许是她现我暗地里在帮助她，她对我不似对其他人那般，看似温和，却充满疏离。

    我在接下来的百年里，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到她的身边，教导她，磨砺她，让她变强。

    也许我是有私心的，因为一开始，我便已经知道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因为一开始，我对她，心里是不同的。

    百年的接触，我们相知，相熟直至相爱，

    再百年过后，我迎来了三百岁成年之际。界主为我在天下征选众妃。

    其中，她身为我的正妃。

    这是我早便已预料到的。

    我告诉她，我心系于她，也唯系于她。

    但我是太子，未来的界主，即使我心中唯有她一个，我却不能只有她一个妃子。

    我能做到的，便只有对她保有我应该给予的忠诚。

    我给她无尽的宠爱，那些妃子甚至都不能入我的眼。

    在我心里，只有她才有资格为我繁衍后代。

    然而事情却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她，竟不能为我孕育孩子。

    我承受着来自百族的谨言，虽不能改变我独宠于她的决定，但我却也感到烦扰。

    直到界主退位，我才不得不考虑这个事实。

    我没想到我会那么快当上界主之位，即使那时我的修为已高于紫方天吾，但我尚太年轻。

    但紫方天吾却在宣布退位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我都不能寻得。

    成为界主之后，我不得不考虑一个事实，那便是她不能为我孕育孩子，若我与她是一个普通人，她不是黄琼仙子，不是界母，我不是界主，我不介意我们是否有孩子。

    但我是界主，是百族之王，我身上承担着天宫的繁衍众任，我必须权衡各方，

    必须得雨露均沾，泽陂天下。

    因此，那一晚开始，我开始游走与各宫妃子之间。

    在那一晚前，我第一次喝了酒，天宫的酒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酒，我放任自己醉于殿中。

    枫流来到大殿之中，过来扶着我，神色晦明，也许，他是第一次见到我如此不谨的模样吧。

    我说:阿流，在身为界主之前的我，虽没有现今的权势，却也自由，但如今身居高位，却反而不自由了…

    枫流低下声音，抓着我的手欲紧，他缓慢道:如今谁又能束缚你。

    我笑了笑:不是谁，而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束缚了自己，身为界主，在紫方天吾身边的日子，在看过我的子民之后，我有了身为界主的责任。

    所以，我注定要背叛妍蒹。不能为她做到身心如一。

    想到这，我的心里涌现巨大的愧疚。

    我轻叹，转头对枫流说:阿流，千年过去你已经自由，你大可不必再跟随在我身边。我知道你追求自由，我放你走，离开天宫，然后…找一个可以相守一生的女子，好好对她。

    枫流眼神一暗，然后摇摇头。却也什么都未说。

    在那之后，后宫妃子66续续为我诞下后代，百族也不再说起此事。

    我的身子虽不能忠于我的爱人，但我的心却依旧忠于她，即使6续有妃子为我诞下后代，她依旧荣宠后宫。

    说到底，那些妃子不过是我繁衍的工具罢了。

    但终归我心里依然有遗憾，若是她能为我生下一孩儿，那我必定会属于我们的孩子受尽荣宠。

    我身为界主，闭关一段时间未见，待我出关妍葭抱着一个孩子到我近前，告诉我说那是我们的孩子。

    我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然后是狂喜。

    是了，修仙者闭关时间长，长到一个女子怀孕到生产。

    我欣喜的抱着孩子，然后又歉意的看着妍蒹，

    在她怀孕时刻我竟未在身边。

    那个孩子叫天替，是妍蒹给取的名字。

    我笑着点头，看着怀里初生的婴儿，才有了初为人父的欣喜。

    至于其他妃子为我生下的孩子，我甚至连正眼都未瞧过。

    芜华历二零四零九年，世界壁垒破裂，魔域侵袭。

    我身为界主，征战于各界。

    那个时候，各大世界全民皆兵，各个世界联合，调兵遣将前往魔域侵袭最严重的地方。

    我身为界主，自然战于前线。

    再过千年，战火依旧，各大世界人才凋零，魔气肆虐苍生，各界主明白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联合起来，身先士卒，主动攻入魔域。

    那时我的修为早已在天尊之上，身为界主之中的翘楚，我理所当然的为其中一员。

    我们众界主在魔域中杀害魔域魔族之大能，九死一生。

    大部分的人死去，只余一些人苟延残喘的逃离魔域。

    我在其中几次经历死亡，却凭着一股意志坚持回到仙界。

    而支撑我的那股意志便是妍蒹。

    我自知活着无望，因此拖着重伤之躯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征战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前线战斗，她身为一界之母，留守芜华界，抵御芜华界的魔族。

    我与她极少相见。

    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柔弱的女子，甚至可以独掌一方。

    对于她，我总是抱有太多愧疚。

    我告诉她，也许我要先走一步，

    我告诉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告诉她，我对不起她。

    然后，我便离开，回到仙界与魔界相连的地方。

    其余几个界主与我一样，自知无存活下去的希望，便与我一同以自身为印，封锁了通道。

    死前，我望着天宫的方向，眼神划过一抹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