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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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再一次回到那段黑暗的日子。 那是他一刻都不想回忆但却无法忘却的记忆。 他不该存在的出生, 被遗弃, 被封锁, 被人们厌恶, 他所受的折磨,所受的孤独, 全部, 一一再次在梦里重现。 —— 我是一名不该存于世间的存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我与普通的小孩不同,自出生,我便拥有灵智。 在我出生之时,天地昏暗,风云变幻,似乎连老天都不愿意我降落在这个世间。 我的父亲,是一位人类。 而我的母亲,却是一个狐妖。 我的父亲,是一个眉目深邃的人,他抱着狐狸身躯的我,目光充满怜爱以及一丝无奈。 这便是我的父亲吗?那时的我如此想到。 然后,我便在一旁看着我的父亲篡改了我母亲的记忆,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知道,只是我自出生,便拥有不同寻常的灵智。 在那之后,我便一直跟随着我的父亲。 他一直把我隐藏,从不带我去见我的母亲。 我的身体似乎与常人不同,跟随在父亲身边,生长的却异常缓慢, 十几年的时间,却依旧是七岁孩童的模样。 父亲告诉我说,我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我知道,我的确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因为我既不是人类,亦不是真正的妖。 我的身体,每逢月圆,便会幻化为一只雪白的狐狸,而在月圆之后,又会幻化为普通的小孩。 一次,月圆之日,父亲不在我的身边,我的幻化被人无意间看见。 那人嫌恶、厌弃甚至仇恨的看着我,袭击我,攻击我。 他说,你这个妖孽,是人类的耻辱。 那时的我还很弱小,若不是父亲及时赶回,也许我便已死去。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被人们厌恶的。 原来,我并不被人们所接受。 我问父亲,我算什么? 父亲沉默,摸摸我的头,他说:不管你算什么,你都是我和你母亲最爱的孩子。 我又问,那母亲在哪? 父亲说:你的母亲,正在一个地方休养生息。 我低头沉默。 我虽是七八岁小孩的外表,但在父亲身边生存了将近二十年,我的心智早已不是小孩子可比,即使父亲从未让我接触外人,接触外面的世界。 恐怕连我父亲也不知道,我自一出生便拥有极高的灵智,我亲眼看着他篡改母亲的记忆,把母亲送离。 但我依旧是抬头纯真的看着父亲,笑着道:原来是这样。 父亲摸摸我的头,眼底深处划过一抹痛楚。 而我,假装看不见。 我原先以为,我会一直待在父亲的身边,哪怕见不到母亲,哪怕不被世人接受,就这样也好。 但是,有一天,父亲带我来到一处高山幽谷。 他说:孩子,我要外出办一件事,也许,要离开很久很久。 我望着布满整个高山幽谷的阵法,忍住内心的难过,天真无邪的问道:父亲,是要去哪? 他低下身,抱住我,头抵在我的肩上,一向不苟言笑,严肃的他,此时却声音微微颤抖,他说:我要去找你的母亲。 我感受着肩上的****,轻声道:好。 然后,父亲便把我放入阵法之中。 他升起在高空,望着躺在山谷阵法正中央的我,眼里闪过痛苦、愧疚、难过以及决绝。 然后他说:孩子,睡吧,一觉醒来,便什么事都没了。 我看着父亲话音落后,手上动作,整个山谷发出轰鸣声,我的身下,爆发出万丈光芒。 我看着父亲深邃镌刻的面容,纯真一笑。然后闭上双眼。 心里默默说道:父亲,再见。 父亲,就此把我封印。 正如我所说,父亲并不知道,我生来除了神智远超常人之外,我的神识亦远超于人。 父亲的封印大阵,并不能完全令我沉睡。我虽不能言,不能动,不能示物,但我的神智依旧清醒。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刚开始,我在阵法之中仍会数着年数。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早已记不清过去了多少年。 我只知道我在暗无天日的封印之中度过了冗长的时间,长到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忘记父亲,忘记母亲,忘记我是谁,忘记我身在何处。 我的神识感受着阵法外的的一切,感受着春夏秋冬,感受着不同的人们在山谷之上安顿迁徙,感受着世事变迁。 漫长的时间过去,终于,在时间的侵蚀下,亦或是在父亲的估计下,封印松动,直到消散。 在走出山谷的那一天,我恍若隔世,我看着山谷外的世界,不知何去何从。 我迷茫的走到一座城镇,那早已不是我熟悉的地方。 刚一进去,便被所有人围堵,人们皆敌视的看着我。 我听到有人说:妖,那么弱小的妖,竟也敢闯入人类的城镇。 我疑惑的看着他们,说:我不是妖。 其中一个修士嗤笑:不是妖?身上妖气如此之重,难不成你想说你是人类? 我沉默,是了,我亦不是人类。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在漫长的时间过去,父亲不在我的身边,我身上的妖气早已不能遮掩。 毫无意外,我被城镇里的修士所捕捉。 我被他们关押,一日在城镇外示众斩杀。 他们把我放在铁制刑具上,身上是被他们鞭打的条条伤痕。 因为我弱小,所以他们以折磨我为趣。 这是我莽撞的代价。 但为什么,从没有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在世间生存。 我看着在我身上施放一个个术法的人类,看着他们脸上残忍的笑容,心里难过。 他们用术法逼我现为原型,用一把大火,想要结束我的生命。 但出乎他们意料,我并没有死。 我的父亲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我的母亲是万年难遇的情狐,我是他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死去。 他们看着我身上的火消散,身上的伤痕在渐渐自行修复。 那是我从未被挖掘的本命天赋。 我的血rou,再生,不灭。 人们发现了这个事实,比折磨我时更加兴奋。 自此,我成为了人们手中的药人, 我被关在一个看不见天日的房内,每隔一段时间,便割下我的rou。 我成为了人们手中的移动妙药。 后来,他们把我关押到一个阵法之中,人们再也没有每隔一段时间便过来一次,束缚着我的阵法会直接从我身上汲取血液。 便这样,我又过起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我想,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寂寞、孤独以及绝望的滋味。 就在我以为我会就此结束我这可笑的一生时,我得救了。 没有任何人救我,只是这个城镇毁于一场妖潮。 我穿梭于废墟中,看着在我身旁经过的妖兽,看着他们望着我异样的眼神。 他们说:你的存在,是妖族的耻辱。你不该活下去。 我神情麻木的看着他们, 所有人都告诉我,我不该活下去, 不管是人,还是妖。 我凄凉一笑,毫无反抗的看着那妖族首领一把大火袭来。 我烈焰焚身,躺在废墟中,身上是被灼烧的痛楚,内心更是疼的厉害, 那一瞬间,对父亲,我是恨的。 恨他为何抛下我,离我而去。
就这样,我在烈火下灼烧,但却没有死亡。 我在废墟中望着澄静的天空,感受着身上肌rou的自行再生,麻木的爬起,继续向前。 毫无目的的向前。 我走过荒野,走过城镇,走过村庄, 我以一个小孩的模样走过各个地方。 我当过最下等的下人, 当过乞丐, 当过各种各样的身份, 也经历了各种折磨、毒打、敌视、关押、残害。 从此,我也学会了伪装, 在人类世界中的伪装。 伪装成一个无辜的小孩,博取妇人的同情,只为求取一口饭, 伪装成流离失散的孤儿,只为能有一安身之地。 我学会收敛妖气,在人类世界委屈求存。 但是,我永远不会长大的身体暴露了我的不同寻常, 而且,在修为高深的修士面前,我身上妖气无可遁形。 我再次被人类捕捉,经历各种暗无天日残忍的实验,折磨。 我不甘心,我恨,我运用自身的优势逃离。 但大陆的人们都在寻找我, 皆传言,我是世间难得的灵丹妙药。 我艰难的逃离躲避,逃无可逃,最终来到人们口中的禁地,无日森林。 我拖着伤痕累累,残败不堪的身体,跌跌撞撞的走入无日森林。 终于,人们不再追来。 我丧失所有的力气,跌倒在森林之中,任风雨吹打,却再没有力气爬起。 我想,就这样死去也好,总比死在人类的手里好。 然而,就在我以为我就这样死去之时,一股股不同寻常的魔气把我席卷而走, 再次醒来,我便束缚在一个巨大的魔阵之中。成为一个魔物的核心。 我在魔阵中,再次经历了冗长的时间,再次经历了寂寞的滋味,时光飞逝,期间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类,修为或低或深,但不管哪个,一一都成为魔阵的滋养物。 而我,也不再抱有期待,人类的面目,我早已看清。 我麻木的看着昏暗的天空,有时会想,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与母亲会让我降临于世。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人生。 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天道主神,如果有,又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此结束我的生命。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向这个世界认输。 哪怕是这样的我,这样不堪又不容于世的我,也该有我能争取到的东西。 例如她,一个绝美的女人。 我看着她自发现我、到说救我,到艰难闯阵、到艰辛救我而下。 她说,想活下去吗? 她说,别怕,有我在。 她说,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她是问我,想不想活下去,而不是告诉我,我不该活下去, 她是告诉我,别怕,她会保护我,而不是,我该死。 她对我的好,对我的温柔,都是我从未有过的对待。 我想,她便是我等待许久,该争取的东西。 我看着她为我治疗,明明外表是个冷漠的人,动作却温柔异常, 我忍住心里的难过,看着她说,睡吧,一觉醒来,你便痊愈了… 一如类似多年以前,父亲把我封印之时所说的话。 我努力的看着她,害怕的看着她,害怕一觉醒来,就如当初那般, 又只剩我一人。 我听着她的话不由自主入睡, 不由的想,我该相信她吗? 【ps:小男孩自述奉上,这可是我最爱的一个小男孩。(^-^)恩,今天要感谢凝星谣、猪啊猪呀以及嫣旗娘的打赏还有投票的朋友们~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