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寒冷彻骨

    皇上方才还是一副举棋不定、犹豫不堪的样子，而今却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整个人坚定了不少，却也如死过了一次般，周身大汗淋漓，好像是从水中捞起来的一般。

    如今可正是冬日，除夕前最冷的几天。

    在这样的日子里愣是被逼出了一身的大汉淋漓，由此可见皇上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抉择。

    皇上脸色苍白，声音却很沉稳，正是唐菲一向最是喜爱的磁性低音炮。

    对于唐菲的来意，皇上心中自然清楚。

    自己心爱的女孩儿，她的心意，自己又如何能不知晓呢？

    平时看上去聪明极了，时间的各色黑暗她也明明都懂得，可是即便是这样，心中竟然还是纯净得如水晶一般澄净。

    这样的女孩，自己又如何能不喜欢，如何能不爱呢？

    如果上天给自己再重生一次的机会，回到自己处遇她的那一刻，便是知晓了两人今日会面临的痛苦绝境，想来自己还是会义无返顾的爱上她。

    不过那时自己应当更成熟些，也更快的扫平一切障碍，叫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伤害到她分毫。

    皇上摇了摇头，略有些疲惫的瘫软了身子。

    最终却只是沉着嗓子轻叹：“让她先走吧，朕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她。”

    得了皇上的吩咐，小叶公公大气也不敢多出，只是小心的应了，躬着身子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大殿，只留一室沉寂，留下皇上像是一尊跳跃烛火中被定格的雕塑，独自守望。

    唐菲没有想到皇上会不想见她。

    她着急得想要上前几步，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直接冲到皇上的面前，告诉他，为了他，自己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可是冲动过后，唐菲却又迟疑了。

    她止住脚步，仰头去看乾清宫高高的牌匾，去看那伫立青云的凤凰楼，心中涌起数不尽的怅惘。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白芷苑上下早已经人人自危。

    唐菲做人做得成功，当主子也当得仁厚，是以众人虽都对德妃娘娘的处境忧心不已，却是没有一人临阵脱逃亦或乱了手脚。

    气氛虽然沉闷，可是人人各司其职，倒是仍旧井井有条，也算是帮着唐菲保留了作为的德妃的最后一份体面。

    唐菲今日来找皇上，心中就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

    既是如此，她自然不可能带上身边的桂圆、樱桃。

    将两个丫鬟支走，唐菲一个人慢慢步行独自来到了乾清宫。

    而今看着这高耸的凤凰楼，环顾这被一片银装素裹包围的大云行宫，唐菲的心中更是涌现出了无尽的情愁。

    自己本是一个现代社会的现代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样古色古香的古代呢？

    又或许，这一切本就只是一场梦吧。

    而今，这场梦，终于也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虽被皇上拒绝，可是唐菲却并没有折返，反倒是鬼使神差的，一路向着凤凰楼而去。

    小叶公公见着德妃娘娘失魂落魄的向着凤凰楼走去，心中惊慌，便想着阻止。

    可是看着德妃娘娘那满脸的泪水，却忽而又心中跟着一软，长长叹了口气，停下了阻拦的动作，任凭唐菲离去。

    凤凰楼是整个盛京城最高的建筑，是武昌帝与惠贵妃的定情建筑，也是自己与皇上定情的地方。

    通往凤凰楼上有二十阶楼梯，代表着二十四个节气。

    皇上曾经对自己说过，只要在新年的这几天登一片这二十四阶楼梯，便可以保佑人一年百病不侵，身体安康。

    唐菲失神的一阶一阶攀登上了这段楼梯，没走一阶，她都要停驻下身子，不求别的，只求在自己死后，留下的人都可以百病不侵，身体安康。

    等如此一路行至凤凰楼上，唐菲脸上的泪水早已经被寒风吹成了冰碴，身子更是冻得像要泛青，没有一丝血色。

    忆及往昔，那时自己的身边尚有皇上的温暖，他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大火炉，只要靠在他的身边，便再也不用畏惧一丝一毫的寒风凛冽。

    可是如今只有自己了。

    而在漫天的寒风中，也只有一个冷彻心扉的可怜女人。

    不知不觉，唐菲已经来到了凤凰楼的第三层，也是最高的一层。

    站在这凤凰楼的楼顶，看着脚下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宫殿楼宇，唐菲的心中苍凉，却又留恋。

    远处，盛京城百姓街舍的风光一览无余。

    此时已经是夜晚，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火。

    正是万家灯火灿烂时，想来家家户户都阖家团聚，处于一片欢声笑语声中吧。

    在皇上的努力治理下，大云国的国力和百姓的生活水平都有了极大的发展。

    相比于去年与皇上一同欣赏的盛京城夜景，唐菲总觉得只过了一年，这些灯火似乎就扩大了许多，也更灿烂了许多。

    这些自己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热爱的百姓啊！

    如今，竟然是你们最着急的想要了我的姓名。

    唐菲虽怅惘，却也无悔。

    罢了，罢了，只求自己一个问心无愧。

    便是魂归大地，化身土壤，也总算是一块有营养的土地吧。

    我不想死，我最害怕的便是死亡。

    我有许多事情想做，我还有很多的理想。

    可是相比于我活着会带来的杀戮冲突，或许死亡，才是我此时能做的最大的贡献了。

    就这样倚着栏杆，望着远处，任凭自己的思绪随风飘荡，也任凭自己的身体被寒风肆虐。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唐菲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要彻底失去知觉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片的温暖。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从身后，紧紧的揽住。

    是，是皇上吗……

    唐菲恍惚，却马上便察觉了这个怀抱的陌生。

    还来不及惊慌，鼻尖便传来一阵清新又浓郁的药香。

    原本才提起的心又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暖，那样淡淡的温度，并不如皇上一般炙热，也不像皇上一样宽厚，却如此孜孜不倦、永不停歇的传递给自己温暖。

    就像是温热的水，慢慢的融化着自己恍若冰块一般的身体。

    平稳，却包容。

    唐菲一时突然便不想躲开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淡淡的药香环绕在自己的鼻尖儿心上。

    她怅然开口：“瑞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