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那不是你

    “顺利么？你们倒是把所有的变数都集中到我的计划里了呀。。”遥有些头疼，他紧蹙双眉，重重得揉着自己的眉心，忽然开口道：“既然醒了就坐起来，不知道地上凉么？”

    实际上当鲲鹏展翅，落雨纷飞的时候，他就因为那令人脊背发寒的危机感而苏醒，这时候他的伤势如此之重反倒成了好事，那看似杂乱无章随意砸下的落雨实际上展现了侠尊妙到毫巅的掌控力，萧要是提早苏醒，微微挪动身子，他脆弱的身体只需要蹭到哪怕一丝水滴，都将灰飞烟灭。

    事实不是萧不动，而是他被看似平凡无奇实际恐怖绝伦的帝尊之威吓得浑身僵硬，生怕自己碰到身边的深坑，就会被那股力量所毁灭。

    他平躺着，翘着脖子盯着遥，既然遥已经发现他醒了，只好干笑两声，缓缓坐起，他感受到遥似笑非笑的目光，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受了无法想象的重伤为什么还能够安然无恙得坐在这里，但是他对于遥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遥的目光里没有恶意，只有调笑，他想了想，冷哼道：“知道地上冷，那你还把我丢地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如今身中剧毒，让你受点冻，让你平躺着，是为了减缓血液的流动。。”遥的双眼微微眯起，暖暖的目光在他身上扫着，萧听完他的话，似乎重新回味了一番剧毒在体内膨胀的痛苦，如今好像已经没有了那种恐怖的感觉，只是左肩有一些酸麻，细想之下那种剧毒恐怕也只有压制，没那么容易解除，就忍不住大骂：“那你还叫我坐起来，你想要了我的命么？”

    “哼，老子要是想要你的命，早把你丢墙上了，你中了蛇蝎美人，我已经想办法把剧毒压制在体内了，你坐着，我才好教你调息的方法啊！”遥朝萧瞪了瞪眼，毁灭之主的威势即使是一个毫无恶意的眼神都令萧身边的空间一阵崩塌。

    萧立即点头称是，但是忍不住暗骂遥，既然把剧毒压制了，为什么不直接祛除了？但是想到这种强大的存在说不定就掌握了读心术，要是被遥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不传授他压制剧毒的方法，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遥又恨极了小暖郡主，什么蛇蝎美人，心如蛇蝎倒是真的，美人？呸！

    萧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蹂躏小暖郡主的方式，在遥诡异的目光下，学会了压制剧毒的方法。蛇蝎美人太过霸道，是一位圣魂境强者以自己的生命精华修复了萧的伤势，燃烧了自己的神魂才压制住了这已经爆发的剧毒，既然已经成功得压制，以萧现在的实力，想要延缓剧毒的蔓延，其实是很简单的，只需要他腾出一个力量源泉的力量用以镇压剧毒，便可使剧毒不再发作。

    萧沉思一番，点点头，转换力量源泉说难很难，学会了并且熟练了，就非常简单，至少对他来说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他试验了一番，发现始终会有一丝若有若无却存在于神识之中的黑气没入他的身体，他这才想起遥所说的压制，是延缓剧毒的蔓延。。

    “我还能活多久？”萧忽然开口问道。

    “以你现在的实力，一年之后才会再次爆发剧毒吧。。”遥下意识得回答，可是他看到萧阴翳失落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好心宽慰道：“别担心，以你的天赋，努力修行，三五年内迈入圣魂境，或者另有造化，自然就能够祛除这世间奇毒了！”

    “。。”萧不想和遥讲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报复小暖郡主，然而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忍不住皱眉问遥：“为何我感受到了师尊的气息？”

    “斩魔尊不就坐在那里么？”遥挑了挑眉，萧微微吃惊，虽然他的心中有了诸多未曾与人分享的猜测，实际上虽然这些猜测非常贴近事实真相，但是他还是愿意相信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可是，斩魔尊就这样坐在他的面前，他的气息很微弱，不过斩魔尊化成灰，萧都认识，又怎会因为他身受重伤而忽略了他的存在呢？

    而且，随着斩魔尊的出现，萧的很多猜测都被证实了，遥觉得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事实往往就是这样，血腥又残酷，聪明的人或许在揭晓谜底之前心中就已有数，只是他是否要相信的问题，实际上他们是非常自信的，同时又非常迷茫。。这并不是真正的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能够笑着面对所有阴谋诡计，让别人为他挖的陷阱成为他自己的坟墓！

    遥想要拍一拍萧的肩膀，但是萧笑着拒绝了遥的好意。

    他就是那种介于聪明与不聪明之间的人，他宁愿告诉自己，他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傻瓜，斩魔尊虽然让他经历了最残酷最暗无天日的童年，但是他真心得感谢他，尊敬他，可是与此同时，他又恨他，恨意滔天。。他知道斩魔尊是幕后的其中一只黑手，他希望斩魔尊就这样死了，实际上，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只要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斩魔尊是死是活，似乎不重要吧？

    当听说斩魔尊陨落的消息，萧没有难过，只有叹息，叹息斩魔尊终于死了，叹息斩魔尊怎么就这么死了呢？他不需要痛苦，斩魔尊与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他几乎本能得模仿斩魔尊的冷漠，但是他的确不知道斩魔尊要的是什么，只是后来，他知道斩魔尊要的是什么了，可是，斩魔尊将他抚养成人，怎么能只是为了得到那个东西呢？

    萧看着睁开双眼的斩魔尊，他们的目光对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紫慕语的影响，变得自私了，嗯，一切都是紫慕语的错。。萧希望斩魔尊已经死了，因为，死了的师尊才是好师尊，师尊就应该成为偶像，应该像小时候牵着他的手一般温暖，像小时候教导他那般严苛，像小时候他所说的那样，顶天立地，可是他看着斩魔尊如今干枯苍白的脸，那支撑苍穹的背影在萧的心中倒塌了。

    萧说不清他对于斩魔尊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或许斩魔尊自己都不知道他矛盾的内心里潜藏着怎样的本我，但是他现在还是出现在了这里，不是他不死，而死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谁来杀死侠尊？

    “你不是告诉我，大丈夫当如侠，仗剑天涯，快意恩仇么？”萧踉跄着站了起来，他重组的身体虽然比曾经更加得强大，但是难免有些不适应，他学着斩魔尊横亘在荒漠之中，望着隐没的圣光之阳和飘散的云的深沉模样，语气中有一股深深的哀愁与向往。

    “你不是说，你的剑背负了太多的枷锁，若是为侠，则无拘无束么。。”萧轻蔑得笑着，他的身体夸张得扭向斩魔尊，斩魔尊皱了皱眉，萧压抑得笑了一声：“怎么，你想要杀了我么。。不是当我萌生第一缕杀念的时候，你就想要杀了我么。。”

    斩魔尊闭上了眼，任凭萧张狂得笑着：“你知道为什么你这样得折磨我，我却依旧敬你为师，爱你如父么。。虽然我的确想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

    “因为，我背负着身世，背负着血仇，所以，再残酷的训练，我都能坚持，即使受了再重的伤，我都能够活着，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活下来么。。”萧的嘴角淌出了一丝殷红的鲜血，因为急火攻心，他忽然剧烈得咳嗽了几声：“因为我还没有杀死你。。你都没死，我又怎么舍得死呢。。”

    “你就是我活下去的信念，我很矛盾。。你知道我有多矛盾么！”萧怒吼一声，一脚踢在一块拳头大小的尖石上，将那块尖石踢到了斩魔尊的脸上，他圣魂境的防御因为伤势过重而瓦解，这块尖石在他的额头凿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斩魔尊很平静，他睁开了双眼，血浸湿了他的右眼，让萧歪歪扭扭的身体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他不准备回答萧的问题，不想，或是无法回答，就如他一贯的缄默，可是萧却并不罢休，他挣扎了一番，弯腰举起一块巨石，竟是要朝着斩魔尊砸去，遥吃了一惊，难道萧想要趁着斩魔尊身受重伤而且麻痹大意的机会将他杀死？

    好在那一块巨石被斩魔尊的意志砸得粉碎，他冷冷得看着萧，终于开口：“我知道这一切都很难接受，但是你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要接受成为一颗棋子的事实！”

    “我曾与你说的话，你记在心里也好，当做耳旁风也罢，我只是说到而已，能否做到，全在你，上古大儒曾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若不施于你，谁来遂我心愿？”斩魔尊幽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缕血色，他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了淡淡的红晕，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泄露了天机。

    萧怔了怔，他想起了斩魔尊曾经说过的话：我们都有自己最讨厌的人，之所以讨厌，是因为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这种人。

    “的确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杀死你的理由。。”萧看着仿佛早已无所畏惧的斩魔尊，看着他眼角流下的两滴血泪，忽然说道：“那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