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境

    十二塔就这样矗立在侠道宫的中央，没有陪衬，只有藤蔓缠绕其上，延伸进了构成它的砖瓦之中，如同侠者经千年风霜洗礼的风骨，傲然独立，未经传颂，唯有一丝馨香长存。

    十二塔就那样存在着，萧站在那一扇黑得让人心慌的门前，心里说不出来得一阵烦闷，仿佛那里并不是通往这一座塔为他准备的试炼，而是通往他自己的内心世界。

    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么？

    萧喃喃自语间，已经迈步走过了那一扇自行开启的石门，迎接他的，是无边的黑暗..

    什么是黑暗？在永恒世界，六种基本的规则组成了这个世界，但十二塔中的黑暗与黑暗属性不同，萧闭上了眼，他看到了黑暗，但看到黑暗的不是他的眼睛，也不是他的心，这是他内心的黑暗本质，亦或是心境上的缺口，无需引导，一直都在！

    心境与识海和气海不同，气海是人族的力量之源，识海是神魂的根本之地，而心境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或许曾经被人族三大帝尊围攻杀死的魔族最强者——心魔皇，在心境上有着无人能及的造诣，因此《心魔经》的价值无法估量，因为拥有了《心魔经》，不但能够开辟气海与识海，更能够开辟心境，这是否是一条通往帝尊的捷径？

    斩魔尊曾经得到过《心魔经》的修纹残篇，其中记录了完美的修纹之路，早已达到神魄境巅峰的斩魔尊隐藏在深山老林之中以大毅力强行将自己的境界打落，硬生生得走出了一条完美的修纹之路，因此他才能够在二重圣魂境便拥有了与缘来客栈掌柜的一战之力，也正是得益于《心魔经》的残篇，斩魔尊系统得认知了心境，更将他所知道的传授给了萧。

    心境与识海、气海不同，心境要变强，不能通过修炼，而是通过磨练——“我走过最深沉的黑暗，即便魔渊与深狱之间的无光冥河都能照亮我的生命。”《心魔经》修纹篇如此说道。只有经历了无尽的痛苦，亦或是天大的造化，心境才能得到显著的提升，不然，只能够随着自然的成长而变强，但是无论怎样成长，在每一个境界都会有缺，能够找到无缺之法，就需要放下！

    这是斩魔尊的话，萧无法理解，但是他似乎与生俱来就有辨别自己心境是否完美的能力，他知道他所看到的黑暗，是他心境的缺口，但是是什么呢？是恐惧么？

    “没错，就是恐惧！”孤独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萧的背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镶嵌着一对血色的眼珠，有贪婪，有无边的杀意，孤独翁在冷笑，他干枯的身躯在冷笑中膨胀，直到顶到了十二塔的穹顶才停下了他的笑声，他的声音很冷，却有着一股看穿一切的笃定：“我知道黎明法典在你的手上，交出来..只要你交出来，我就让你活着离开！”

    萧告诉自己孤独翁不可能知道黎明法典的存在，而且这是侠道宫最崇高的试炼，即使是孤独翁也不可能出手干扰！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得感到恐慌，他抑制不住得去怀疑，怀疑他所进入的并不是十二塔，而是孤独翁所设下的一个陷阱？如此想来，淌过星泉之前那一片迷雾是否是一个幻术的开始，厚德之门以及守卫张的话全都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暗示，然后将他引入这一个恐惧的深渊？

    恐惧是一丝飘荡在心田里的火花，一旦落下，便无法阻挡这燎原之势！

    孤独翁或许达到了庞大的极限，在这无尽的黑暗里，他就是主宰一切的神明，萧在孤独翁的面前显得越发渺小，他的目光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让萧连想法都无所遁形，他狂躁，想要逃离，努力得奔跑却无济于事，因为他在孤独翁的手心！

    “你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孤独翁毫无感情的声音像冰风一样吹过萧的身体，让萧在孤独翁的手心上下翻飞。

    “你是逃不出我们的手心的..”无数个大小不同的孤独翁突兀得出现在黑暗之中，摇晃，旋转，但是口中都在说着同样的一句话，而这一句话像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从西面八方砸入萧的体内，没有带给他疼痛，却让隐藏在识海深处的黎明法典有呼之欲出的震动！

    这才是萧如今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最大恐惧，这是比他身世更为重要的秘密！

    当恐惧与心慌达到极致，都会转变成愤怒的情绪么？萧的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想法，然后转身一拳砸向无比伟大的孤独翁，却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孤独翁狂笑，黑暗震动，但萧在黑暗中缓慢得坠落，身边闪过无数个狂笑着的孤独翁，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然后，所有的笑声都收敛，所有的质问都化作一句“把黎明法典给我！”

    一声厉喝如平地惊雷，萧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得摔落在地，滚到了墙角，真实的疼痛是幻境所不能够造成的，但是萧艰难得支撑自己爬了起来，蹒跚着走向前方，看着黑暗中漫天的孤独翁，他笑了。

    “你..为何发笑？”其中一个孤独翁抬起手指着萧，低声问道，随后所有的孤独翁都举起了手，质问之声犹如天音，但是萧不回答，他的笑容更盛。

    “哈哈哈哈..咳咳..”萧狂笑，但是他摔得很疼，伤得很重，被自己的血呛到，但是他还是要忍不住得笑，直到他笑累了，才摆摆手，然后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说道：“你不可能想象到我曾经的遭遇，在很小的时候，我就丧失了痛觉，但是刚才，摔得真疼..”

    萧抬起头，看着空中沉默不语，神情阴翳的孤独翁，继续说道：“我确实感到了恐惧，因为有秘密，所以就会恐惧，黎明法典是我最大的秘密，可是，孤独翁真的知晓它的存在么？”

    守护者告诉萧，没有人能够知道黎明法典在他身上，萧心中虽然忐忑，甚至出现了怀疑，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守护者，但是这并不是孤独翁的陷阱，而是十二塔的试炼，一个为试炼者量身定制的幻境。

    因为是幻境，所以有破绽！

    孤独翁只是猜测萧有秘密，他不可能联想到黎明法典，即便是有一点点关于黎明法典的猜测，孤独翁都会不顾一切地将萧杀死，而不是慢慢试探，徐徐图之，黎明法典的诱惑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萧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在孤独翁提起黎明法典时产生怀疑，但同时生出强烈的恐惧！

    黎明法典牵扯过大，即使萧再有自信，也不敢冒一点点的风险，更何况他还没有明白试炼的意义何在。

    当他从黑暗中摔落，并且感受到疼痛时，萧才确定自己的确身处幻境，幻境过于真实了，可是还是露出了破绽，他丧失了痛觉，所以他所感受到的疼痛是假的，所以这都是假的！

    “你真的想要得到黎明法典么？”萧看着漫天的孤独翁，思考着试炼的破解之法，孤独翁一直说要萧交出黎明法典，难道黎明法典是破局的关键？可是如今身处十二塔，拿出了黎明法典被外界发现又该如何是好？

    萧皱起了眉头，而当他识破了幻境之时，孤独翁就不再言语，似乎是在等待着萧要如何破局，亦或是看萧会如何选择。

    交，还是不交，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萧沉吟少许，忽然抬起头，看着黑暗的深处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然后跪倒在地，向着前方行了三个大礼，大声喊道：“弟子萧求见侠尊大人，求侠尊大人指点！”

    萧说完，就将头深深得埋在了地上，他意识到了孤独翁的漏洞，发现了痛觉的破绽，但是他没有想到幻境是因何而起，是因为恐惧！他的心中有缺，并且认为黎明法典的存在以及孤独翁的怀疑是他心中最大的恐惧，所以孤独翁出现，向他索要黎明法典，但是这是幻境出现的根本原因么？

    萧摇摇头，他还是太在意黎明法典和孤独翁的力量了，他心中本就有缺，黎明法典的存在只是将这一个缺口再撕裂一分罢了，并不能够取代他修行上所存在的不足，所以，幻境出现的根本是因为他的站在了凝气境大成之上，茫然四顾却无一条通往修纹境的完美之路！

    意识到这些，萧就明白了破解之道。孤独翁的出现是因为他自己的执念，所以黎明法典不应该拿出来，而是应该放下，放在心中，让这个秘密永远得沉淀，至少在他拥有了掌控黎明法典的力量之前，不能再有一丝的变故，这样孤独翁自然就会消失，这样就会回到幻境的起点。

    试炼是幻境，与其说这是十二塔的试炼，不如说是心境的试炼，而这正是心魔皇的力量，这世间只有侠尊与斩魔尊得到了《心魔经》，恰巧《心魔经》是萧所追寻的，修行之路上必不可少的传承，那么这就不再是十二塔的试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