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醒

    低沉的声音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剑刃闪烁着点点寒光，当这句话说完，正如长剑直指，所有的气势凝聚到了极点，一股一往无前的意志竟是让此刻的风沙都静止！

    “嗡——”隐隐有一阵压抑着的兴奋的剑鸣荡开，武氏族人鞘中的刀刃齐齐断裂，三叔公面色巨变，他的气势竟被一句话化解，一口鲜血差点喷出，竟是受了不轻的伤。被称之为孤独翁的老者面色凝重地看向淡然迈入客栈的身影，一字一顿地道：“我的老朋友，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早上不少啊……”

    “的确……”那风沙中阴暗的身影站立在客栈狭小的门口，身后那巨大的剑匣更是挡住了微弱的光线，令小小的客栈看起来更加的昏暗，他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了一直挽在怀里的少年，淡淡地说道：“萧，把门关上吧……小二，切几斤上好的rou来，再上几壶好酒，要最烈的那种……”

    “哦……”少年甩甩头，掸了掸身上的沙石，转身要将客栈的门关上，但是此时一个坐在客栈角落毫不起眼的位置的男人，默默地放下盛酒的碗，从怀中摸出了几块细碎的银块，拿起自己的剑，揣进怀中，等少年要将门关上时，他的手已经将门按住。

    “嗯？”萧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看向身后那个面容有些许憔悴的男子。

    “这位朋友，起风了，外面可不安全啊……”此时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师尊已经站在了靠近大门的一张桌子前，转过头，露出了斗笠下的那一双淡漠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想要离开客栈的男子，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共饮几杯！”

    说完，他解下背后巨大的剑匣，平稳地倚靠在了桌子旁，一锤定音：“萧，把门关上！”

    “哦！”萧抬头仔细打量了这个男人一眼，发现他竟是出乎意料的俊朗，应该是丢在人群中会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的容貌，却被一种洒脱淡然的气质所掩盖，若非特别留意他，便会被他身上那种让人忍不住去漠视他的力量错左右。

    “的确是起风了……不过，等风暴过去，我要做的事，只怕是要耽误了……”男人的嘴角微微翘了翘，挑衅似地看着萧的师尊，他的声音很温和，萧默默地看着，看着那一双温润的眼眸对峙着冷漠骇人的风暴，那目光交汇处的隐隐扭曲，令人双目刺痛：“耽误了正事，再花费十年八年，也终究还是不能弥补的……”

    男子笑了笑，转过身，没有再理会萧的师尊，却淡淡地扫了萧一眼，目光中夹杂了一丝莫名的意味，张了张嘴，或许有些许轻声的感叹，却落在了风沙里，听不真切了。

    男子左手将萧轻轻一推，迈步走出了客栈。

    为什么这个人的目光，隐隐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萧看着那个渐渐远去消失在风沙中的身影，默默地关上了客栈的大门。

    “遥可比几年前强多了，敢不喝你斩魔尊的酒，也得要有点真本事啊..”孤独翁嘿嘿笑着，坐在了斩魔尊的身边，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武氏一族的三叔公一眼，然后飞快得抓起桌上的rou食，狠狠地塞进嘴里，放肆地咀嚼着，说起话来，似乎有大块大块的rou屑飞向斩魔尊。

    “遥……哼……”斩魔尊丝毫不再理会孤独翁，放下手中盛酒的碗，目光悠远地冷笑一声，只是有一瞬间，萧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有着一种难言的味道……

    见斩魔尊独自饮着酒，并不理会自己，孤独翁白了他一眼，挑肥拣瘦得吃着桌上的几盘rou，冷哼几声，突然看到了正在大块撕咬着牛rou的萧，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愕，碗都脱手砸在了桌上。站立在当世顶尖强者之列的他，在看到萧脖颈间的那暗淡的纹身的一角后，都难以自制地回忆起当年那难以忘却的恐怖记忆……

    “小子，你姓什么？”孤独翁浑浊的目光变得锐利，急促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在萧的脑海中，余光扫向斩魔尊，见斩魔尊对自己瞬间的失态毫不在意，反而是嘴角隐隐露出了一丝嘲讽，他心中的直觉便在时刻催促着他，要将一切令之恐惧的回忆，完全扼杀在摇篮里！

    “我……”萧知晓自己的师尊是当世有名的强者，能够在师尊面前露出这般姿态的看似不堪的老头，此刻竟然露出了狰狞的面容，他的心中难以抑制得惶恐起来，面对孤独翁无比锐利的眼神，似乎感受到了一只无比庞大的手将自己狠狠攥住，然后那一种令全身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rou都开始呻吟的恐怖挤压，而这，还只是孤独翁顾及斩魔尊的存在，所略微释放出的一道询问目光！

    此时客栈内大多数的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这一桌上，毕竟斩魔尊进入客栈时的那一声轻喝，便已经震慑住了武氏一族的诸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生怕喘着粗气惊扰了斩魔尊，而孤独翁脱手的碗砸在桌上的声音却打破了艰难维持的平静。

    武心昊饶有兴趣地看着萧，武氏一族的血脉和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以及后天家族倾力的培养，让他站立在年轻一代的顶端，可是当他看到了萧之后，竟然莫名得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情绪，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将来的萧成长起来，也许会成为武氏一族寻回远古荣光的一大助力吧……

    “我叫萧呀..”萧迎向孤独翁渐渐明亮的目光，那目光如同星辰，摄人心魄！仿佛是沉睡在凡尘那能够洞察一切的神眸，在这一刻缓缓地睁开，将要洞悉萧心中一切的秘密，但这一种强者对于弱者碾压般的审察，这一种天地间强者天经地义的权利，在这一刻竟却受到了惊涛骇浪般的反抗！

    身体好像在燃烧……莫名的力量促使萧平静地面对着孤独翁的目光，脖颈处露出的暗淡纹身渐渐变得赤红，如同岩浆流经冰冷的大地，仿佛是沸腾的血液点燃了烙印在身体上的古老图腾，此刻的萧，好似化身成为了一只绝世的凶兽，悍然面对孤独翁略微失色，从而变得更强的威压！

    力量，好像从内心深处的懵懂中爆发，然后，血液在燃烧，灵魂在沸腾！与此同时，一股在萧还弱小的身躯中爆发的恐怖气息冲昏了他的意识，一如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默默牵着那一只温暖的大手的时候……

    你愿意跟我走么？我带你去侠道宫，去找回属于你的东西。

    “我……”稚嫩的声音中有着太多的迷惘与一丝发自内心，震颤灵魂的喜悦，似乎那一句淡漠的话语，悄然融化了阻隔他与尘世的坚冰。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低沉之中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却又有如慈父的呵护与守望。

    “萧……”那时的他很害羞，那是记忆的初始，却勉强记得自己似乎叫做这个名字，也许是吧……

    “来，抓着我的手！”

    那是一只厚重的手，温暖，宽阔，似乎牵着这一只手，便握住了这一生的依靠，似乎牵着这一只手……便能够找到那生来追寻的方向！

    如今，面对孤独翁强大的敌意，独自面对着这一股力量的碾压，萧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了，他看到了模糊的光幕中，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如同那消失风沙中的背影……然后..愤怒，悲伤，失落，恐惧，一切一切负面的情绪如海啸般推移到最顶端，然后爆炸似地宣泄！

    “我的尊严……没有人能够践踏……”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闪而过，剧烈的疼痛充斥着他的脑海，痛苦似乎触及了他灵魂深处沉睡的巨兽，一声咆哮传来，令孤独翁的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而在难以置信之后，是无法掩饰的杀意！

    “果然是南蛮余孽！”孤独翁冷漠地看着萧，心中冷笑，只是他顾及斩魔尊的存在，他看到了斩魔尊眼中久违的炽热，和已经悄然抚上剑匣的手，这是流淌在血脉之中的大域与大域的仇恨，但是萧的独特身份对于浪迹天涯的斩魔尊来说，意义又完全不同！

    “哼！”孤独翁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一变，竟然露出了一种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睿智，以及经历了太多风雨的沧桑……若是说他之前的目光，是一柄刺穿一切阻碍的刀锋，割裂萧身体所有本能的防御，那么这一道目光，就如同春风化雨一般瓦解了他记忆所有的谜团，将要看到他心中最真实的黑暗！

    “在西寒域，竟还有她的后人！”孤独翁厉声低喝，他看到了斩魔尊眼中所有的情绪变成了狂暴的杀气，锁住剑匣的数根锁链颤抖起来，微微露出一道深渊般黑暗的缝隙，凝实的血腥气就犹如一只只冤魂的手臂撕扯着众人的衣角，这是斩魔尊出手的前兆，若只是恐吓一下萧，这对于萧来说是难得的历练，但孤独翁要从斩魔尊的口中试探出萧的来历，抓着一点点小发现不放就是对于斩魔尊的挑衅了。

    “咳……”就在斩魔尊跃跃欲试，孤独翁双眉紧锁的时候，那一道一直隐藏在柜台之中的阴影悄然浮现出来：“孤独，不要忘记这里的规矩……”

    这一声充满了警告意味的低声叹息，就像是一条盘踞在角落等候猎物多时的阴冷毒蛇，在全无防备间悄然吐出了信子，轻轻地****了诸人的脖颈，一股从头到脚的冰凉让所有人将目光汇聚了过去，看着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苍老的脸孔，孤独翁扫了掌柜一眼，咬牙争辩道：“你和我一样，出身西寒域！”

    “你要明白你的愤怒，源自于你的血脉，还是因为恐惧！”掌柜根本不为所动，懒得再看孤独翁一眼，低声悠悠道：“什么理由，都不能坏了这么多年来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