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洪秀全疑心生鬼 李秀成愚忠丧师
【史要】曾国藩围攻天京，李秀成回救；洪秀全多疑，李秀成愚忠；李鸿章建洋枪队…… 却说，石达开及所率的远征军覆灭后，湘军没了后顾之忧；于是，曾国藩发兵对盘踞于天京的太平天国发起进攻了。 早在安庆大捷后，曾国藩就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进取天京的计划；他吸取了清军的南、北大营被太平军拔除的教训，提出了“欲拔本根，先剪枝叶”的方略。 不久，湘军即攻占了巢县、含山、和州、繁昌、南陵、青阳、石埭、太平、泾县、庐州等地；曾国藩派遣部将张运兰、袁甲三、李世忠、都兴阿、冯子材等人分兵扼守，自己则坐镇于安庆指挥。接着，曾国藩派遣其九弟、时任布政使的曾国荃所率的湘军陆营，兵部侍郎彭玉麟所率的湘军水师，江苏巡抚李鸿章所率的淮军，浙江巡抚左宗棠所率的楚军，从多个方向按计划对天京外围的太平军实施攻击；以期先剪除太平军的外围势力后，再集中兵力围歼天京。 至同治元年五月底，曾国荃所率的湘军已经进驻到了天京城南面的雨花台一线，彭玉麟所率的湘军水师也进抵到了天京的护城河口。而李鸿章与英、法等国的在华势力勾结后，所率淮军已进驻沪申；且与常胜军联手，挫败了太平军忠王李秀成派兵发起的对上海的进攻，并作好了西攻苏州、无锡、常州的准备。左宗棠所率的楚军自江西入浙后，在浙东的宁波组建了一支常捷军，也已步步为营地向杭州迫进。湘、淮、楚三军分别从皖、苏、浙三个方向对太平天国的天京实施战略包围，天京情势十分危急。 天王洪秀全也已感到了天京危急，赶紧命令在苏州的李秀成回师救援。 此时，李秀成正准备对上海发动再次进攻；接到洪秀全的命令后，只得暂缓进攻上海，退回苏州。然而，回到苏州后，李秀成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了攻取上海，却又觉得现在回援天京尚非其时；因为，李秀成觉得，围困天京的湘军正值势盛不宜争锋，应避敌锐气；待其久围不克斗志减弱之时，方可决战。于是，李秀成在苏州按兵不动；只派了其弟李明成率本部兵马至天京，以增强天京的防护；同时，从苏州运了一批粮草、军火到天京，以利固守。 然而，洪秀全仍忧心天京有危；再次催令李秀成立即率师回救，否则以“抗《诣》不遵罪论处”。李秀成这才不得不率师回援天京，从而彻底放弃了攻打上海的计划。 于是，李秀成派慕王谭绍光留守苏州，亲率二十万大军回救天京。不久，李秀成的大军到了天京外围，集结于高淳的东坝，并在东至方山、西至板桥连营数百，欲对驻扎在雨花台一带的湘军实施反包围。此时，李秀成的堂弟、侍王李世贤也率军数万，从浙江衢州赶至天京南郊，协同李秀成合力攻击湘军。 于是，太平军与湘军即在雨花台一带展开了激战。 李秀成亲率大军对大胜关一带的曾国荃大营轮番猛攻，希图从这儿找到突破，然后一鼓作气克敌制胜，如当年克除南、北大营般的重创辉煌。 然而，湘军主将曾国荃面对太平军的猛烈攻势，却采取了以逸待劳的战术予以反制；湘军凭借着早已构筑的深沟高垒，任由太平军如何攻打，就是固守不出。 此时，驻于芜湖的曾贞干见兄长曾国荃在天京城外被太平军反包围了，即率部驰援。曾贞干的到来，使湘军兵力增强，太平军更是急切难下了。 李秀成意在以优势兵力速战速决，却久攻不下而士气受挫。 如此，两军在天京外围的雨花台一带僵持数月。 而此时，保王童容海因被众将唾弃，已心存怨怼；而今，又见天京被困，天国已是日薄西山危在旦夕，不由得心存疑惧；童容海为保自身，决定弃天国而投清军，以谋生路；于是，出其不意地忽然率部袭取广德，杀死了李世贤的部将马桂功后，宣布降清。 童容海的背叛天国，李世贤不曾提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李世贤遭此大挫后，只得撤离雨花台，驻扎到了秣陵、东坝去了。 李秀成见李世贤撤离，又眼见得冬季将临不宜再战，也不得不下令撤军，由天京东门入城。李秀成撤军进城后，湘军仍驻留在天京城外雨花台一带，虎视眈眈地对天京构成威吓。 洪秀全十分焦虑，却不问青红皂白地以“解围不力”问责于李秀成，并革除了李秀成的忠王封爵。李秀成甚感委屈，但却有口难辩而十分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地接受天王的责罚，没出一句怨言。 且说，李秀成率部离开苏州回救天京后；李鸿章见驻守苏州的太平军兵少将孤，即欲乘虚攻取。于是，李鸿章所部的淮军与常胜军配合，乘机攻陷了上海外围的嘉定。 驻守苏州的太平军慕王谭绍光见嘉定失守，赶紧组织反击；在黄渡、四江口、白鹤港一带，与淮军、常胜军激战；结果，谭绍光不敌常胜军的洋枪洋炮，只得退守昆山。 接着，李鸿章又率部欲取常熟，以敲开通往苏州的大门。 李鸿章故意不走陆路，而是绕过陆路上的太仓，先由水路出其不意地袭取了常熟北面的福山港，然后进抵常熟。李鸿章一面用兵围困常熟，一面派人潜入常熟城，对常熟守将忆天安骆国忠游说诱降。 骆国忠见天国已是日暮途穷，围困常熟的淮军势甚盛，且有着用洋枪、洋炮装备的常胜军相助，自料难以抵敌；于是，骆国忠将数百名忠于天国的守城将士斩杀后，向清军献城投降了。 李鸿章轻易地取得常熟后，又派人去游说诱降驻守太仓的太平军守将钱寿仁；欲以同样方式取得太仓，从而联通上海至常熟的陆途。 李秀成闻报常熟丢失，苏州有危，十分惊愕。 因为，在李秀成眼中，苏州不但是他的根本，且又是天国的陪都，岂容再失？于是，李秀成赶紧率部自天京返回苏州，拒敌淮军。 回到苏州后，李秀成会同谭绍光，立即率军讨伐叛逆，欲夺回常熟。 为夺回常熟，李秀成派兵先夺回了福山港，切断了常熟城内自水路与外界的联系；接着，又派其女婿、会王蔡元隆进驻太仓，以堵截清军自陆路援救常熟之兵。 谁知，此时的太仓守将钱寿仁，早在常熟丢失后不久，也已经被李鸿章派人游说而心动，正欲献城降清；李秀成忽然派蔡元隆进驻，却打乱了钱寿仁的献城降清计划。钱寿仁以为自己的所为已被李秀成察觉，不由得惶恐一安了；赶紧带了一批亲随连夜逃离出城投诚清军而去了，并改姓易名为“周寿昌”。 钱寿仁逃离出城后，太仓终于未落敌手，仍在太平军的掌握之中；李秀成免去了这一后顾之忧，倒是有失有得；于是，得以无所顾忌地全力围攻常熟了。 常熟被围后，骆国忠赶紧向李鸿章求救；李鸿章也担心常熟复失，便调派了常胜军五百人前往救援。 然而，因太仓仍在太平军手中，陆路未通；常胜军只得再取道水路。却又因福山港也已被太平军占领，常胜军抵达福山港后没能登岸，滞留水上。为此，李鸿章只得派总兵程学启率兵万余会同二千余名常胜军再拼力攻打太仓；企图强取太仓后，打通自陆路救援常熟之途。 然而，太仓守将蔡元隆率领守城将士进行了顽强抵抗；常胜军在进攻太仓城的南码头时，遭到了太平军的伏击，伤亡百余人；程学启所率的淮军也在望仙桥一带遭到阻击。此后，淮军提督黄翼升、道员潘鼎新、总兵刘铭传等多次组织强攻，均未得逞。 正在两军对峙于太仓难分难解之时，岂料常胜军统领白齐文因追讨欠饷而与负责筹饷的杨坊发生龃龉；此前，杨坊曾多次故意刁难白齐文，拖欠常胜军的军饷。此次，两人又为此争吵；白齐文一怒之下，当场狠狠地掴了杨坊一记耳光，并指挥手下将杨坊在上海的寓所抢劫了，掳走四万两库银后逃离了上海。 白齐文在逃跑途中，又劫走了一艘军用汽艇；后来，竟然驾着汽艇径奔苏州城而去，帮助谭绍光训练太平军将士使用洋枪、洋炮；从此，太平军中也有了一支由几十人组成的洋枪队了。 白齐文的出走，给了李鸿章一个沉重的打击；淮军不得不从太仓撤军，退回松江。 此后，李鸿章设法与英国驻沪领事达成《协议》，将常胜军划归淮军，常胜军的饷银则由淮军统发；从此，常胜军成为了淮军中的一个正式编制。 不久，李鸿章在征得英方同意后，任命时年三十岁、毕业于英国皇家军事学校的士官生戈登为常胜军的新统领。戈登接任后，倒是很有一套治军之法；戈登整顿了常胜军的军纪，禁止随意掳掠；虽然如此，但因常胜军已入淮军编制，李鸿章为了让常胜军能替他卖命，发放给常胜军的饷银倒甚是丰厚且从不拖欠；所以，常胜军中的这批雇佣军士也就无甚怨言。从此，常胜军如若换了一支队伍；不再扰民，且与淮军配合甚是密切，屡战屡胜军心大振，李鸿章因此心中大悦。 且说，李秀成击退李鸿章对太仓的进攻后，正准备对常熟发起攻击并欲将其夺回时；忽然，又接到了洪秀全召其回京而连下的三道金牌。 原来，正在李秀成围攻常熟之时；从安庆败走后驻扎在安徽的干王洪仁玕、辅王杨辅清，却在皖南的宁国、广德一带遭到了湘军的攻击；两人均不敌而溃退回天京，驻屯于江宁、淳化。 皖南的宁国等地丢失后，天京的情势更是日见吃紧；因此，洪秀全更是焦虑万分，只得急召李秀成回护天京。 李秀成知道，自己一旦撤军，常熟就难克了；而常熟不克，仍为清军所有，迟早会危及苏州，乃至整个天国；这且如一枚rou刺埋在身上，让李秀成深感难受。然而，洪秀全连下的三道金牌，李秀成却又不敢违拗。 因此，李秀成只得以“清军新败，锐气被挫，恢复有待时日”及“太平军中新增白齐文cao练的洋枪队，清军再犯，或能抵挡一阵。”等为由，掩耳盗铃者般的勉强自慰。然后，李秀成在无奈中再次把苏州交给谭绍光，让其留守拒敌；叮咛几句后，自率大军又回返天京了。 李秀成率部返京后，谭绍光又将常熟围攻了七十余日，终未能攻克，不得已也下令撤围回苏州去了。 李秀成返回天京不久，洪秀全忽然责令李秀成领兵渡江西进湘、鄂，欲再施一次围魏救赵之术。洪秀全是想让李秀成攻击湘军的后方，以迫使湘军调兵回援，从而缓解天京之围。 李秀成虽觉此计不妥，料定曾国藩断不会中计撤军；但自己却又别无良策，怕被天王再责成“抗《诣》不遵”；所以，只得忍气吞声地领命而行。 于是，派遣章王林绍璋、纳王郜永宽等将统领本部兵马先行过江。 两人受命后，即从天京出发，经九洑洲，先后攻占了安徽的含山、和州、巢县；然后，在铜城闸、运漕镇、东关等地驻屯下来等待后队。 第二年开春，李秀成又分别派遣顾王吴如孝、爱王黄崇发等率部自天京的下关、中关渡江攻占了浦口，派遣护王陈坤书率部攻占了江浦，从而恢复了天京至江北的通道。接着，李秀成亲率数万大军也渡江北上；为造声势以威慑湘军，乃号称三十万大军。 李秀成率军过江后，也经含山、和州；于三月底抵达巢县，与林绍璋、郜永宽等人的先头部队会合。 大军在巢县稍作休整后，即再自无为西进。 此时，在皖南游动的太平军的襄王刘官芳、奉王古隆贤、堵王黄文金等部也奉命西进以为策应。太平军欲以此重兵进取江西，直捣湘军后院，迫湘军从天京撤围以自保。 然而，曾国藩已识破了太平军的意图，不为所惑；只是从川、鄂抽调了援军入皖阻击；而命令曾国荃仍然坚守大营，继续围困天京。 李秀成率部自巢县西进后不久，即遭到了湘军援兵的阻击；在攻打庐江、舒城时，均未能得手。如此，在皖北周旋数月，太平军终是不能进取。太平军进至六安后，正值青黄不接，李秀成军中粮草不济。 而此时，曾国藩已调遣湘军水师封锁了长江航道，截断了由天京北上之途。 太平军非但援军难至，连粮道也被截断；李秀成的大军即处于军中严重缺粮的境地。李秀成忧心重蹈北伐军的覆辙，不得不放弃了进军湘、鄂的计划；于是，从六安撤军，折往寿州。 因李秀成率军渡江进取皖北，天京城内更显空虚了；湘军趁机占领了聚宝门外各要地，收紧了对天京城的包围。洪秀全这才又骇怕了，又急令李秀成南返回护天京。 洪秀全的朝令夕改使李秀成无所适从了，但因圣命难违，只得率部撤离寿州，欲经九洑洲南渡重返天京。然而，在渡江南返时，却遭到了湘军水师的拦击。 因为，此时的太平军中已无水军可敌湘军水师；故而，两军在这宽阔的江面上相遇，任由湘军水师左右冲撞随意杀戮，太平军招架无力死伤惨重。 虽然，李秀成率部拼死抵抗后终于返抵了江南；但是，随同李秀成回返天京的将士仅有一万五千余人；其余的，或战死、或坠江喂鱼虾者无数。此役中，顾王吴如孝阵亡；襄王刘官芳被截留江北未能南返，败走到江苏的金坛去了。奉王古隆贤被迫转战于泾县、黟县、徽州等地，数月后终因独木难支，献出了所占的石埭、太平、旌德三县后，向清军投诚。而其余被截留于江北的太平军将士，大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至此，洪秀全自作聪明的围魏救赵之计以失败告终；非但没能迫使曾国藩从天京调兵撤军，以达缓解天京之危之目的；反而使李秀成的这支生力军损兵折将，遭受了难以弥补的损失。而李秀成遭受如此的重挫后，已失去了抗击湘军的能力，且难以恢复重振，只得龟缩在天京城内，再无良策。 而此时，整座天京城，除了太平、神策两门尚可与外界联系，其余各门都已被湘军封堵。 接着，湘军又进占了天京城的上方门、高桥门、双桥门、七桥瓮、江东桥等据点，以及天京城外围的东坝、秣陵、湖熟、淳化等要地；湘军大营也从雨花台移驻到了孝陵卫，进一步收缩了对天京城的包围。太平天国的天京已危在旦夕，随时有被陷落的可能。 且说，洪秀全召回李秀成后，驻守苏、常一带的太平军又显得兵力空虚了，李鸿章欲趁机夺取苏州。于是，李鸿章派遣新任常胜军统领戈登会同江南水师提督黄翼升、江苏常镇布政使潘鼎新等率兵近万人，攻打福山港。 此时，困守在常熟城内的太平军叛将骆国忠出城接应，协力攻击后终于夺取了福山港，打通了常熟城内与外界联系的水路。 攻占福山港后，李鸿章又命令淮军和常胜军协力攻打太仓，并再次派员潜入太仓城内策反。 太仓城的太平军守将蔡元隆打算将计就计，约定三日后献城。届时，李鸿章之弟、淮军统领、时任常熟知州的李鹤章率兵一千五百人前往受降。 谁知，李鹤章行至太仓城边；忽然，蔡元隆布下的伏兵骤起，李鹤章险些送命。幸亏，戈登率领近三千名常胜军前来接应，李鹤章死里逃生方得幸免。 蔡元隆难以抵敌常胜军，只得退入太仓城内。于是，常胜军协助淮军猛攻太仓城。此时的常胜军，在戈登的统领下战力大增；一阵激战后，蔡元隆自觉难以抵敌保城，只得弃城而走。于是，淮军攻入太仓城内，大肆掳掠；来不及撤离的太平军将士皆遭杀戮，遇害者无数。 夺取太仓后，淮军与常胜军又协力攻打昆山。 驻守昆山的是太平军的逢天安刘肇均，部下尚有一万二千余人；刘肇均欲依托坚固的城墙及壕沟，坚守抵御。然而，攻城的淮军有二万余众；且常胜军的洋枪、洋炮远优于太平军，刘肇均想坚守城池十分困难。 而不久，李鸿章乘坐海生号英舰亲临昆山督战；李鸿章听取戈登的建议，指挥淮军攻打昆山西面的正仪，欲断太平军西撤的退路，并阻截可能从苏州前来的谭绍光的援兵。 刘肇均见状，担心若是正仪被夺，西撤的退路被断；昆山即成孤城，有被围歼的危险。于是，赶紧趁着正仪还未被清军攻占以前，放弃昆山夺路而走西撤回苏州。戈登率常胜军追击了一程，致使太平军又损兵折将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