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马车之内,极为的安静。早先剧烈挣扎的丁哲,此时被俞子洲一手按在胸口,一种恐怖的压迫感令丁哲动弹不得。他两眼狠狠瞪着俞子洲,可后者却不为所动,只是红着眼睛,望着已经完全死去的俞小凤。 他眉间的那道黑色印记已然隐去,可在那锢剑匣之内,魑吻却正无声无息的将剑刃之上残留的俞家血液尽数吞噬,使那本来攀附至七成的一条隐晦血线,再度往上窜了两分,距离剑尖已然只有一步之遥! 自从昨夜杀人之后,俞子洲便明白,自己身上的祸事,已经要慢慢开始了。虽然母亲一直都极力隐瞒,也令庄内之人三箴其口。可俞子洲作为宿主,早就已经对那邪剑妖刀有所感应,后来偷偷翻阅过剑老的藏书,更是知道了那所谓的魑吻之祸。 只不过,魑吻一直封于那‘锢剑匣’之中。此匣虽然不能像传说中的魑吻之鞘一样,彻底的抑制魑吻,但却能极为有效的隔绝它的气息。就算是它的宿主,也最多只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无法得到它的具体所在。 俞子洲心里十分明白,自己昨夜能杀了那人,完全是因为那人早已经失了战意,一心只想着逃跑,这才会毫无抵抗的被自己斩死。 若是此刻,想再执魑吻去对付那金丝黑袍的男子,恐怕不但杀不了他,还会像其他人一样继续惨死于他手。届时,说不定还会连累了剑老爷爷跟身边的好友丁哲。 “剑老,我们离开这里吧。”最终,俞子洲只是深深叹气,淡淡的说道。 “子洲…”欧阳喃喃道,心中只觉一阵绞痛。在这乱世之中,自己纵横其间近百年,可如此聪颖坚毅之子,依旧是他生平仅见。这使欧阳剑星也不禁为之忿恨,本是如此娇子,却为何这世间磨难,尽降于其身;乱世痛苦,数攻于其心…… 难道真的必须是生于忧患吗!欧阳剑星一把将小子洲搂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 侠累透过车窗,望着那紧咬嘴唇,甚至咬得暗暗流血的孩童,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踱了几步,径直走到了那易柏块的面前。 “在下侠累,见过殿主大人。”面对这个杀死慕容的凶手,侠累依旧是十分有礼,面面俱到。 “何事?”易柏块可能是侠累太过礼貌,倒也收起了期初的那一分嚣张气焰。当然,也可能是他并没有那么笨,知道自己的命,正是这面前书生帮他保下来的。 “殿主好友的遭遇,令在下万分悲痛。只是,这其中恐怕是有些误会。依侠累所知,昨日殿主之人夜访俞家庄之时,欧阳前辈正随俞庄主在我左相府中作客畅饮,怎会成了杀人凶手?因此,此事必有蹊跷,还请殿主不要错怪了好人。” “哼!” “如今俞家庄已然凋零,就算是有仇有怨也已经报了。不如这样,让侠累擅自做个主,赔些安葬费给您,用以安顿好友的后事,您看如何?” 侠累刚说完,后面便有人再次抬来了两个跟送给秦军一模一样的箱子。 易柏块看都不看那箱内之物,反而是瞟了瞟俞家商会剩下的人。如今,俞家庄除了跪在地上的那十几个不入流的武士,便只有车内的两个黄毛小二了。 就算这些人全加起来,恐怕也伤不了小方方半根汗毛。如此思量之下,易柏块也懒得再刨根问底。再者,如今这小小地方竟是有两位剑圣,他底牌已经尽出,连佩剑‘黑雏菊’都已折断,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行了,就这样吧。”冷冷抛下一句话,易柏块便转过身,一跃站到了秦国领军尉迟严的马背之上,单手按在他的脑袋之上,吩咐道:“尸体跟箱子,都给我运回去。” 全部说罢,他几个纵身,顷刻间便消失在了远方。 看着那完全消失不见的易柏块,尉迟严硕大的头颅冷不丁得一个激灵,心里嘀咕着,被那变态靠近的感觉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 另一边,侠累已经站到了马车的边上,朝着欧阳剑星恭敬的问道:“前辈可是要去常州?” 欧阳瞟了他一眼,不耐的说道:“原本是,现在,不是。” “敢问前辈,这是为何?” “我倒想问问你,这天下之大,为何我等独独要去常州?” “侠某受慕容临终所托,务必要将俞公子送入龙城书院。” “呵呵,龙城书院?那是何地?” “前辈,您与我院长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外人不知道,可我们书院几位先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请前辈万万不要意气用事,耽误了公子。” “耽误?哼!老夫不知你究竟是太过高看你书院,还是小看了我欧阳剑星。” “两者皆不是,只因慕容一句话,我便信他。” “何句?” “天下之大,只有书院,才能容的下他。” “……罢了,看在慕容的面上,你跟着来罢。” “多谢前辈。” 欧阳剑星说完,便轻轻甩鞭,不顾前方站着的千千万万的韩国士兵,驾车而行,所过之处,韩军纷纷退让。 侠累粗略的交代了韩军将领几句,便亲自领着一队人马,带上一箱财物,默默的跟了上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慵懒的太阳终于从东方层层云雾中露了出来,照亮了这整条楚国大道。只不过此时,上面已再无半个人影,留下的,除了满地干固的暗红,就只有那四处弥漫的血腥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