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爱国商人
辉煌帝国东面屏障，淮水关内。 这座帝国第一雄关，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加上东面有这个侵略成性的恶邻的存在，使得淮水关的作用更加的凸显。 在如今两国交恶，战争正式打响之后，里加帝国的虎狼之师还无法踏足辉煌帝国腹地半步，正是依仗了这座雄关的守护之功。 有鉴于此，帝国上下对于淮水关的修葺、维护和加固扩建，一直都是不遗余力，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使是戍守战士们作战和训练以外的各种生活配套设施，也在不断的完善之中。淮水关的实际占地面积，正往着帝国内部蔓延扩大。 也因此，淮水关虽然说是一道关隘，但以其规模和常住人口考虑，已丝毫不逊色于辉煌帝国境内的中等城池。 淮水关内最中心的位置，有一座占地最关、房舍最高的建筑群。从那规模来看，显然不是一般老百姓能购置得起的。 此处到底是临近边境，时常经受里加帝国军队的袭扰，大小战争从不间断，有钱又有权的贵族老爷们自然不大乐意将府邸安置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从那些建筑粗犷、简单，宛如刀劈斧凿般的风格看来，也确实与贵族们的喜好不大搭边。整个建筑群散发出的庄严肃穆，和沉闷中带着的萧杀气息，更像是一处军事机构。 这里就是淮水关的府衙，也是淮水关守备力量的最高行政指挥中心。 若是平时没有战事，一般都是马特西亚斯大公爵麾下的一名将军在此驻守指挥。如今里加帝国大军来犯，此处府衙的主人当然就换成了公爵大人。 在那座最高建筑顶层，能清楚看到淮水关前线战况的宽敞大厅内，已届花甲之年的马特西亚斯大公爵正据案疾书。 宽大的长桌之上，右手边批阅完毕的公文堆了两叠，每叠都有一尺多高。但公爵大人的左手边，却还有另外两堆公文等待批阅。 再次对一份文书写下处理指示后，大公爵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扭动着脖子站了起来。 旁边一个中年人适时的奉上来一杯热茶。 马特西亚斯大公爵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慢慢踱步走到窗前。 那窗外，正是淮水关城墙的方向。 “里加人有什么动静？” 中年男人立即答道：“早些时间曾经集结军队，排好阵列，一副打算攻城的样子。事后证明其实只是做做样子，虚张声势，列阵的部队很快就散去，各自回营了。” “哦。”马特西亚斯大公爵点点头。 刚才他确实也听到关前那边传来集结的号角声。 最近这段时间，里加帝国方面的进攻节奏放缓了很多，投入兵力规模也大幅度缩水。就连那些兵卒攻城时也远远没有之前的勇猛狠辣，显得小心谨慎，以自保为第一优先。 那境况，就好像整个入侵大军从上到下，都把攻打淮水关当成了一件应付式的差事。 这多少显得有点好笑。 作为主动进攻方，打还是不打，主动权在里加帝国手中。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来做这种表面功夫。 但马特西亚斯大公爵知道敌人这是为什么。 他们在等。 若没有塔兰托行省的突然叛变，迪诺将军只能强攻淮水关。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路可走。既然辉煌帝国内部出现了问题，有着不必死磕淮水关这个乌龟壳的可能性，里加人自然乐得保留实力，坐看敌人内斗。 这种转变，不但由于塔兰托的叛变，更是因为淮水关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以刀剑和血rou，换来的敌人的重视。 和敬重！ 这支到处征讨的凶悍大军，对他们的实力表示认可。 这是最高规格的荣誉！ 对此，大公爵也毫无办法。 总不能打开城门，主动出击，与敌人展开野战吧？ 他早就过了热血上涌就不管不顾的年龄，不会因为挡下了里加人的进攻，就真以为手中的军队足以与敌人正面抗衡。 若不是依托城墙之利，单凭小伙子们的一腔热血，难道就能弥补上经验、训练、指挥等种种短板劣势，一次次打退敌人的进攻？ 不过公爵大人也不需要什么办法。只要不让里加人的狗腿子踏入淮水关之内半步，他就算完成任务。 至于平叛，只能交给老伙计们了，他已经再没能力分心他顾。 没看到那狡猾的迪诺矮子明明已经不打算破关而入，却还要频频发动进攻吗。他就是要把大公爵的力量，以及其他行省动员的兵力全部钉死在这里，让他们没法全心全力的平叛。 这场举国之战发展到现在，主战场已从淮水关前，悄悄转移到了塔兰托方面。 “虽然是虚惊一场，还是要让小子们不能松懈。不管对方是不是真打，全都要严阵以待。里加人不是cao练演习吗，我们也陪他们一起演练。权当是增加一项训练项目了，谁怕谁啊。” 马特西亚斯大公爵眼睛望向里加人的营寨，豪气干云的下令。 “是！”那中年人躬身领命。 大公爵收回视线，转回长桌前坐好。 “塔兰托方面的情况，幕僚团有什么结论没有？” 毕竟是在辉煌帝国境内，消息传递的渠道畅通无阻。阿伯丁大军征战塔兰托的最新动向，随时都能传递到帝都和各个行省的高层手中。 平叛大军一路高歌猛进，被塔兰托围魏救赵逼退，再到横原大峡谷边上双方首脑的短暂交锋，都从正式或非正式的渠道，汇集起来，摆在了马特西亚斯大公爵的案头上。 公爵大人转手把情报丢给公爵府的幕僚团，让他们研究塔兰托叛军的计划目的，推演战局的进一步走势。 哪怕没法直接派兵相助，提前有个准备，总好过某些事情突然发生时手忙脚乱，无力应对。 “呃，暂时没有。”中年男人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其实也不是没有结论，恰恰相反，是结论太多，却又谁都说服不了谁。这样的结果，其实跟没有结果并没区别。 “好吧，让他们抓紧了。”公爵大人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对幕僚团的工作不满。 门口外面蹲了一个，家里面又混进来了一个。里加帝国六大名将，这里就占了两个。前有虎后有狼，头疼啊。 “咦~”那中年男人探头看向窗外，“公爵大人，希尔顿家族的人来了。” “嗯，请他们上来吧。”大公爵点了点头，又抓紧时间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案卷。 …… “少东家！少东家！” “少东家，您又来啦！” “少东家，您今天好帅……” “……” 欧文希尔顿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与希尔顿家族的车队一起，通过戒备森严的关卡，缓缓走在内城的主道上。 把守关卡的官兵们都是老相识了，虽然严格仔细丝毫不减，但脸上神态表情却十分轻松。 道路两旁的居民们见到这车队，更是无比的热情，不断的向欧文打招呼和问好。更有一些胆子大的姑娘们，直接就出言“调戏”了。 欧文一边微笑着挥手致意，一边继续指挥车队向淮水关府衙前进。淮水关军民们的友善和热情，让他心底下产生了一丝恍惚。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身上发生的变化，不但让他的族长父亲和一些熟悉他底细的人感到惊讶，就连他自己，也感到有点不真实。 想当年，希尔顿家族少爷带着爱丁堡一干贵族子弟整天赶鸡撵狗，不务正业。说好听点叫做任侠仗义，实际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自己清楚。 自从横岭那次冒险之旅，危难中为安东尼所救，欧文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巨大转折。不但重新接触打理家族生意，逐渐获得了父亲和家族高层的认可。到如今，更是慢慢的独当一面，可以全权代表希尔顿家族与商户洽谈业务。 就比如这次来自大公爵的邀请。 而希尔顿家族在获得安东尼的加盟以后，同样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契机。 面对着爱丁堡一众老牌贵族的骤然发难，安东尼凭借强悍的个人实力，以及远超其年龄的谋划布局，不但将家族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化解于无形，更是连消带打，顺势而上，把方丹侯爵家族彻底打趴下，让曾经的敌对家族倒向希尔顿，成为了自己家族的战略同盟。 自此，希尔顿家族完成了第二次飞跃发展。在政治层面上的影响力，终于与家族的商业地位相当了。 当西尔维奥族长和一众家族成员还在乐呵呵的巩固和消化这巨大战果的时候，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在短短的时间内，又一个天大的机遇再次摆在了希尔顿家族面前。 “爱国商人”！ 随着与里加帝国之间的大战爆发，包括希尔顿家族在内的所有大商家，都接到一封以皇室名义派送出的信函。 信函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家财丰厚的各大商家能以国家为重，从各方面多多支持辉煌帝国的对外战事，帝国皇室和臣民们必将感念各位“爱国商人”的拳拳报国之心云云。 通篇文章下来，刨除那些花团锦簇的华丽辞藻，核心内容就是皇室希望大商家们能提供真金实银的实质支持，而作为回报，他们将获得“爱国商人”的荣誉。 大贵族大商家们客气的恭送皇室来人出门，回头就把信函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垃圾堆。 以一个虚衔换取商家们的财物？ 国王陛下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希尔顿家族高层一开始的想法跟其他家族并无两样，但西尔维奥族长随后的一句话，让大家对这事的意见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安东尼先生让人给我带话，他建议我们接下这桩‘生意’。” 哪怕少年现在人已经不在希尔顿，但他名义上还是希尔顿家族的供奉。而这位少年供奉话语的份量，却依然重的难以想象。 于是，希尔顿家族成了第一个，也是当时唯一一个“爱国商人”家族。 当然，成为“爱国商人”不是说要把财物无偿的捐献出来，皇室再怎样也不会提这样无脑的要求。只要把货物的利润压低一点，再低一点，就能大大减轻帝国的财政压力。 对于大商家而言，本来该进自己腰包的银子，硬生生的被砍掉一半乃至一大半，那是在割他们的rou啊，谁愿意？ 只有希尔顿家族愿意。 希尔顿家族涉猎的生意范围极广，刀剑兵器盔甲、马匹马车帐篷、食物药物衣物，等等等等。可以说，若他们的规模再大一点，货物吞吐量再高一点，完全能够独自供应一支军队的所有后勤补给。 而所有这些军队采购订单，他们通通只收取成本价，一两银子都不多收。 西尔维奥族长也是有大魄力的人，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做彻底一点。 这一举措，让家族生意收益在短时间内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军队订单数量极大，占用的人力物力和资金也极为庞大，当然没法照顾其他生意。 但不到一个月，情况突然发生了巨大转变。 在帝国境内一片“参军”、“报国”、“抗击侵略者”的狂热浪潮中，原本大家印象中可作为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等代名词的大商家里面，居然也有那么一家颇为另类的家族。 他们纯卖力气，为军队的后勤补给奋力奔走，却不赚取哪怕一钱银子。 这太难得了！ 随着“爱国商人”希尔顿家族的名号响遍帝国，家族生意在短暂的回落以后，骤然迎来了一波强力的拉升。 同一条街道，同一个区域，只要有希尔顿家族的店铺，只要店铺里有自己需要的货品，其他商铺的不用看了，就在这里买。 位置远了点？ 没关系，多走几步路就是了。 不是家里惯用的那一款？ 无所谓，用着用着就习惯了。 价格稍稍贵了点？ 贵当然有贵的价值，没看人家连帝国军队那么大的订单都不赚国家一点钱，难道还会故意以次充好骗咱那一两几钱的银子不成。 反正希尔顿家族贩卖的东西就是好：价格低的那是货物物美价廉，价钱实在；价格高的那是货品质量好，档次高，物有所值。 希尔顿家族店铺的客流量成几倍、几十倍的增长。 因为接下了军队大订单的原因，家族遍布帝国各地的商铺人手就已被抽调了不少。如今生意突然激增，店员们更是忙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但店铺里面，甚至店铺门外的街道上，排队等着进来的顾客丝毫不见减少。哪怕旁边的商铺清闲空虚的很，哪怕他们已经打出了减价优惠的大牌子，大家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看到店员们实在忙不过来，有的客人灵机一动，掏出钱银放在柜台上，拿起货架上的东西转身就走。 周围的顾客一看，嘿，这方法好！ 大家纷纷有样学样，根本不需要等店员招呼，自己就完成了交易。 遇到需要找零的，顾客们也不麻烦店员，那些零头也不要了。非但如此，有些客人甚至故意留下两倍、三倍或更多的银子。 希尔顿家族为了支持国家军备，愿意放弃巨大的利润，就连其他生意都受到了很大影响。难道我们就不能为希尔顿家族送上一点小小的心意吗？ 短短几天时间，希尔顿家族各地商铺的所有商品统统库存告急，需要紧急补货。 看到希尔顿家族的生意如此火爆，各大贵族商家急的眼睛都红了，悔的肠子都绿了。 爱国商人，怎么能少得了我？ 各大商家纷纷响应国王陛下的号召，积极投入到爱国商人的行列当中。 但有的时候，早一步还是晚一步，差距就像天与地那样，相去甚远。 对于这些后来的“爱国商人”们，民众们并不买账：早干嘛去了？看到有利可图，这就一窝蜂的涌上来了。果然除了希尔顿家族，所有商人都是一个德性。 而随着帝都派出的特使，一路敲锣打鼓的赶到希尔顿家族的府邸，送来国王陛下亲手书就的“爱国商人”嘉奖状，瞬间就把希尔顿家族的声望推上了巅峰。 帝国境内，还有谁不知道希尔顿家族的名号！ 比家族声望更可贵的，是整个帝国大众对希尔顿家族的亲善态度。这是一种无形的，却又价值无可估量的宝贵财富。 就比如刚才大家对欧文对称呼。 一般大家族或大商家掌权人的继承人，家族内部会称之为“少东家”。 像欧文这样，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会热情亲切的叫一声“少东家”，就好像大家都是希尔顿家族的人一样。 这样的待遇，在整个辉煌帝国境内，独此一份，别无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