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往事不堪
田狄安仔细看下去,据猎枪交代,他去银行本来是存钱,医院刚刚发完了工资,他每个月存银行50元钱,这是开完工资之后必须做的一件事。这一点,他找到在医院上班的同事和他的邻居,都能给他证明。 鲍威和陈明安在银行里跟他属于偶遇,正巧,鲍威和陈明安都是猎枪生活圈子里的熟人,关系很密我靠,那两个案犯已经死亡,无法给猎枪证实这一次抢劫不是有预谋的行动。 猎枪在供词里面说道,我去银行存钱,看到打劫,只有老老实实跟别人的一起抱头蹲在墙角,后来,鲍威在人群里认出了我,可是,他假装不认识。后来,警察来了,他们俩要从正门冲出去,我想起来有一次帮着银行结款,走过运钞车专用通道,想救下这两个人,就招呼他们一起逃离银行,逃出来以后才发现,自己被当做抢劫银行的劫匪,只有将错就错下去。后来,警察在后面追上来了,鲍威和陈明安说我是卷入进来的,让我先逃,他们抵挡一阵,我真的是无辜的,就不管他们了,单独一个人继续逃亡,后来,就被警察抓住了。 田狄安根据自己的办案经验,觉得猎枪说这些话是符合逻辑的,并且,他是三个劫匪中唯一身上没有携带武器的人,根据他的绰号,可以推论出,猎枪是一个擅长用枪的人。可是,他帮助两个抢劫银行的人逃逸,跟警察相抗,怎么都算是有罪的,看到最后一页,才知道,猎枪被判抢劫罪入狱十年。也就是说,他刚刚被放出来不久,田狄安几乎可以肯定,猎枪正是杀害酒鬼的凶手,他自己认为是冤枉的,出狱之后找酒鬼报仇,有作案的动机,他是从部队上复员的,具有身手好,胆子大枪法准的特征。 看了关于猎枪的档案,他身高在1.85米,体重75公斤,是一个身体强壮的人。跟现场勘查的凶手的身高体重都完全符合。 田狄安把猎枪的档案放在一边,继续往下看,还有一个案子引起他的注意,这是一个偷窃的案子,是一个在酒吧上班的年轻人叫啊童。他被指证偷了酒吧的酒水酒吧的铁翼原料卖给商人,废品收购站,那个时期,由于酒吧装修大量的原料和半成品被偷盗,公安局下达了严打严查严办的‘三严’命令,啊童就在这个时候出事的……看了这个笔录,田狄安有点不太相信,如果按每个月偷盗900斤钢铁算,啊童每天需要偷窃40斤钢铁原料,这么多的钢铁,他是怎么偷窃和运输的呢?可惜,在这些细节上,根本没有描述的字样,而且,这个啊童跟猎枪一样,都在为自己鸣冤叫屈,拒不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田狄安看了一下啊童的个人资料,他身高165米,体重60公斤,并且,他从小会武术,在十八岁那年,曾获得过J.X市少年散打冠军。从这些经历上看,这个人的身手不次于猎枪。 啊童最终被判入狱十五年,属于重刑,给田狄安的感觉是,啊童就因为偷酒!偷铁,被判刑十五年,换做是今天,一年都不需要入狱。给一个人定罪,只需要证人的指证就能定罪吗?明显是证据不足嘛,经办这件案子的也是酒鬼,不过,在这件案子里,酒鬼只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抓捕、审讯、取证,都不是酒鬼在办,好像,他匆匆出来露个脸,就消失在历史的尘烟里面,脸孔在烟尘的背后若隐若现。 田狄安把这件案子的材料也抽调出来,放在一边,看了看小琦,他还在紧锁着眉头慢慢翻阅那些资料,田狄安把剩下的资料拿过来,一直到晚上下班之前,才把这些资料翻阅完毕,挑出七位具有嫌疑的人,以后,需要把这七位有嫌疑的人一一甄别,也许,其中潜藏着真凶,也许,一个也不是凶手。 田狄安和小琦回到科里,杨楠把技术科发来的现场勘查报告摆在田狄安的面前,严肃地说道:“左恩是一个有经验,在警察战线上奋斗一生的老同志,他的死,是我们刑事科的损失,是我们警察部队的损失,一定要尽快把真凶锁定,抓住罪犯,这不仅仅是我们的心愿,也是市民们的心愿,你明白吗?” 田狄安立正说道:“明白,我一定全力以赴,拿下这个案子,给左恩报仇,给警局扬眉吐气。” 杨楠拍了拍桌子,说道:“你去了一个下午,有什么发现?” 田狄安把找到的资料递给杨楠说道:“一共找到七个嫌疑人,他们的案子和资料都在这里了,请领导过目。” 杨楠叹口气说道:“好吧,放在这里,看来,今晚又不能睡觉了。” 田狄安笑道:“我陪着你吧,反正回到家里也是冷冷清清的。” “怎么?想静美了?看来,你们俩真的有戏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反正我是一个人,回家也是一个人,就是,就是张亮回来了,也是一个人嘛。” 杨楠拿出一份笔录说道:“看来,酒鬼的案子很复杂,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你看看,这是孟伟岸和曲呈现收集到的笔录,连我也没想到,酒鬼是那样一个人。” 田狄安把这些笔录拿到办公室看了起来,才知道,酒鬼自从抓住猎枪以后,每天喝酒的数量逐渐加深,多次深更半夜回家,有时候喝醉了酒,就砸家具打老婆打孩子,他的儿子左启成因为父亲无节制的酗酒,宣布跟他决裂,住在联防队的宿舍里面,一年里不回家一次,他的女儿左启霜无处可走,一直住在家里,本来学校的老师都说她是清华北大的主儿,因为酒鬼的原因,影响了她的学习成绩,最终没考上北大清华,而是考上北京一个三流的大学。这里虽然没有左启霜的笔录,田狄安也能感觉到她对父亲的失望和不满。 邻居因为受到酒鬼的sao扰,对他几乎没什么赞美的,这个警察的精英想不到私生活竟然这样不够理智。田狄安看着这些笔录,这不是哪一个人的笔录,而是众口一词的评价,看来,他真的要换一个视角重新审视酒鬼了,田狄安又点上一支烟,暗暗心想,这个案子,跟酒鬼的私生活有关系吗?一个在警察的岗位上干了一辈子的老刑警,只能是在工作中跟人结怨的,那些邻居虽然受到了酒鬼的sao扰,还不至于因为被sao扰就杀人吧? 杀人这种事,只有那些经历过凶杀,见过血的人才能做得出来,尤其是致命的一刀,绝对是只有冷血无情的人才能做得出来。那些普通的居民,就是把他们的胆子绑在一起,也做不出杀人的事情。田狄安经过再三考虑,在酒鬼经手的案犯里面寻找真凶,方向是对的,至于,酒鬼跟邻居们的关系,让孟伟岸和曲呈现这样的人循例记录一下就好,不值得浪费太多的警力,刑事科失去了一个有经验的老警察,现在,科里只有他最有办案的经验,以后,肩上的担子又会重几分。
田狄安躺在办公桌子上久久不能入睡,闭上眼睛,就出现酒鬼歪歪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仿佛,他还在这里上班,从来不曾离开。 曲呈现是第一个来到办公室的,昨晚,他也没睡好,从微微浮肿的眼泡上能看出眼睛后面的疲劳,推开门,看到田狄安躺在办公桌上,睡的正香,刚想叫醒他,举起的手还是放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开。酒鬼的死,让他失去了一位引路人,查案子,靠的是证据,在案件初期,靠的却是经验和判断,一个有经验的刑事警察,就是一只领头羊。 孟伟岸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进门就大声说道:“现在的车真是太多了,田哥,以后,上下班你去接我啊,田哥,田哥,咦!”他看到田狄安还没睡醒,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田狄安已经被他的大嗓门吵醒了,长长喘口气,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半了,爬起来,去水房洗漱。回来,看到办公室里面来了一男一女,站在那里没人招待,张嘴说道:“这是谁的客户?孟伟岸,安排给他们做笔录吧。”在刑事科,对证人和疑犯俗称是客户,看见陌生人,显然是哪个同事约好了来的,田狄安让他们尽快把笔录做完,还有事情安排。 那个女人长着一副月牙似的眼睛,牛仔长裤把一对翘臀包裹得紧紧的,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短发,头顶跟田狄安的肩膀一般高,下巴上有一个红豆豆,在粉嫩的脸蛋上很是醒目,破坏了一张俏脸的和谐,发出不平的信号,羽惠说道:“我可不是你们的客户,我是来报道的。”她显然精通警察的行话。 田狄安拍了拍脑袋,说道:“哦,你是羽惠,从第二交警队调过来的,想起来了,嗯,头儿跟我说了,以后,你跟着我吧,这位是?”他指的是站在羽惠身边的年轻男子。 那个男子毫不见外地自我介绍道:“我叫郑适,在计量局上班,你是大名鼎鼎的铁手吧?我陪阿惠过来,就是想认识一下铁手的,要不,还真没合适的机会认识神探,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成为朋友的。” 田狄安跟郑适握了握手,说道:“你很会说话,是羽惠带出来的徒弟?” 郑适笑道:“在这一点上,我是阿惠的老师,看来,铁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田狄安挥挥手,像是要摆脱什么东西似的说道:“什么铁手,什么神探,那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等着看我的笑话乱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