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花事艳
林月央神色震惊地望着面前这个凄凄惨惨呼痛的女人,秀眉轻轻地一皱,内心是极度无语的。 这……这算是碰瓷吗? 青画先是一愣,然后慌张地与林月央对视一眼,目光中透着隐隐的不安。 林月央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柔柔的,像带着草木清香的春风,把青画不安的心绪给吹得宁静踏实。 正当青画想去扶昌平夫人时,殿外传来了一声稚嫩的惊呼,听声音分明是个小孩子。 众人望向殿外,只见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他身后的一个宫女尾随着也跟了进来。 眨眼功夫,盈袖与那小男孩以及另一个宫女就把昌平夫人扶了起来。 昌平夫人拿帕子捂着脖颈,她站起来后又马上跪下来哀声道:“jiejie不知哪里惹恼了meimei,但请meimei明言,泽儿还小,meimei有气只往jiejie身上来,切莫迁怒了孩子。” 身后的盈袖也盈盈一拜,梨花带雨地哀求,“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啊!” 妹英公主只作壁上观,横竖是林月央摊上事儿了,跟她李妹英可没有干系。 林月央她不是很厉害吗?她还真想看看她怎么收拾这残局呢! 就在这时,盈袖见林月央不说话,看着自己一伙人像看耍猴儿似的,心里也有些慌了。 她这么像是不在乎似的? 盈袖狐疑地打量了面前这对主仆一眼,接着对二皇子明泽道:“小主子,你别怕,奴婢带你去陛下那儿去,陛下会护着你的。” 林月央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目光清明地看着面前这出粉墨登场的好戏。 她还以为萧如璧有多大的能耐呢!不过这一招虽然不高明,但胜在够损,若是二皇子现在跑到皇帝面前告她,说不准皇帝还真的会处置她呢! 按照她萧如璧的意思,最好是皇帝因此认定她不贤,收回那道立后的旨意。 明泽听了盈袖的话,也有了主心骨,他底气十足地霍然跳起,指着林月央愤愤道:“你敢欺我母妃,父皇是不会饶了你的。” 林月央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望着二皇子那憋得通红的小脸,思绪渐渐飘得远了。 来到后宫两年,曲意逢迎的脸见过,笑里藏刀的脸见过,但像这样赤诚的,充满了怒意的目光却是难得一见的。 盈袖带着二皇子走出了未央宫,那个叫红袖的婢女留在了昌平夫人的身边。 柳姑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与青画一样,就那么静静地陪在林月央身边。 她们相信,自家娘娘不会有事的。 终于,在紧张的气氛里,默默的对峙中,皇帝陛下带着三皇子驾到了。 不过令林月央感到意外的是,除了皇帝以外,还有一个人也来了。 顾淑妃跟在皇帝身后走了进来,她耳垂明珰,身着一袭牡丹色浮光锦制成的流仙裙款款而至。 本来雍容华贵的面容此刻沉如凉夜,静若秋池,她望向林月央的眼睛,藏着凝霜聚雪的寒意,发髺上的金步摇垂下的南海明珠粼粼闪动,随着她的款款姿态,划着一道道淡若无痕的冷酷光芒。 林月央欲起身行礼,却被妹英公主给抢了先,她只能慢半拍地行了下礼,但愿皇帝不会因此而介意。 昌平夫人见皇帝入了瑶光殿,原来干涸的“横波目”忽然化作了“流泪泉”,那眼泪跟水漫金山似的,若不是林月央知道她的真面目,可能还真以她是有一颗玻璃心。 “陛下,看昌平meimei哭的真可怜,莫非是谁让她受委屈了。”顾淑妃凤目流转地看着皇帝,那语气分明是意有所指。 夜少琛直接无视顾淑妃,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昌平夫人,不耐烦地说,“好歹也是一品宫妃,这样趴在地上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样子。” 趴!昌平夫人欲哭无泪,她分明是跪着的好吧!陛下怎么这样…… 她后悔了,陛下这样子分明是厌透了她,那么她接下来的千般算计怕是要落空了。 满屋子里的人都是愣了一下,林月央也感觉自己被雷到了。 皇帝说趴,这个词用在楚楚可怜的萧如璧身上,真是妙绝啊!妙绝啊! 昌平夫人只能尴尬地起身,明明很窘迫,却还要装成落落大方,仪态万千的样子,真的是有够窝火的。 红袖向前扶了扶昌平夫人,脸上倒是瞧不出什么窘态,显然是个沉稳的性子。
明泽没太听懂父皇的话,他见母妃起来,忙站在她的面前,指着她的脖颈道,“父皇,你看,母妃的脖颈都被茶水烫红了。” 说完,明泽的眼神充满怒气,双目圆睁地看着林月央道:“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拿茶水泼母妃来着,父皇,你快让人打她几板子,给我母妃出出气。” 夜少琛“嗯”了一声,温言询问:“堇华夫人,你有什么话说?” 林月央眉眼平静如初,心里却被这句话给触动了一下。 在兰林苑,他也这样问她,现在仍然如此,只是她的话他会信吗? 她定定地望着皇帝的眼睛,薄唇轻启,“我没有做过。” 时光仿佛凝滞,夜少琛静静地凝着她的眉眼,一时无话。 他穿着一身素净常服,外套一件薄如蝉翼的月影衫,姿容逶迤,目色如霭。 微绯的唇流淌出浅浅的笑,他笃定道:“我相信。” 林月央心神恍惚,不知是因为他的信任,还是因为他的笑容。 妹英公主见此一幕,心里不禁涌上一股酸楚,她今日可是用心打扮过的,可皇帝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其实妹英公主的容貌半分不失色于林月央,而今日的她明显还要更胜一筹。 一身艳红色的金线绣牡丹宫裙繁复美丽,而裙摆处亦点缀着朵朵红色的玫瑰,那样艳烈的颜色,仿佛轻轻一吹就能燃起火来。 虽然她身段不若江南女子般弱柳扶风,容貌却胜似十里桃花灿若烟霞,那胭色娇俏的妆容,愈发显得她容光胜锦,明艳不可方物。 可惜了,女为悦己者容,可妹英公主的悦己者,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容貌如何。 妹英公主望着皇帝脸上的温润笑意,直感到万分刺眼,可无奈的是,心底却交织起丝丝缕缕的迷恋与倾慕,那样强烈的情绪仿佛自脚下缠缚而上,好似连魂魄都被捆绑,再也不得自由。 原来爱一个人,并不是件自由的事,她从来不想做一个为爱情卑微的人,可为了他,她的心已经卑微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