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血仇
饮血刀的刀伤是很难愈合的。一路上,若非薛承钧留下了药,华芷音的伤只怕现在都没好。此时此刻虽然没有完全痊愈,华芷音行动却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她被华囿正关起来了,看管的还是华延锡。 华延锡脑子虽不好使,却也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奚落华芷音的机会。 “哼,竟然恬不知耻地为了一个男人跟爹争执,活该挨骂。”华延锡幸灾乐祸地道,见华芷音不搭理自己,继续冷嘲热讽,“可惜呀可惜。就算你不惜跟爹反目,那个洛寒翎也不会领你的情。”他故意停了一下,目光很是yin秽,指了指自己,声音仿佛在臭水沟中浸过似地,令听者不由心生嫌恶,“谁不知道,他洛寒翎喜欢的是,你大哥,我这样的,男人啊。”语毕讥讽地大笑起来。 华芷音终于忍不住吼道:“闭上你的臭嘴!” 她一回来,便劝华囿正放弃除去洛寒翎的计划;华囿正自是不许,两人便大吵了一架。被关进来之前,还被华囿正狠狠地骂了一顿。她心里可还窝着火,华延锡却不知死活地要继续鼓动这把火。 “哎呀呀,我说怎么这相府改行养苍蝇了么?又吵又臭的,原来这里果真有一只奇臭无比的大苍蝇。”薛承钧煞有介事地捂着鼻子,问随行的羽丰,“你看到了吗?” 羽丰自喝了薛承钧的血后一直精神焕发,依稀又恢复了平日的活泼调皮。身子向前倾了倾,鼻子嗅了嗅,他忽地一把掩住口鼻,含糊不清地道:“看是看不到,不过确实好大的臭味。” 华延锡见他们旁若无人地对话,还口口声声将自己比作臭苍蝇,气急败坏地骂道:“薛承钧,本少爷再怎么,也比不上你这个丧门星!薛家上上下下死得干干净净,你也逃不了!”说着对着门口大声吆喝:“来人哪!朝廷钦犯薛承钧在此……”忽而出口的话变成了一阵惨叫。却是羽丰飞起一脚,将他踹飞,直掉到华芷音面前。 华芷音心知两人来者不善,对面部因疼痛而挤在一起的华延锡,斥道:“别叫了!赶紧给我解开!”她的手脚都被缚住,越挣扎只会绑得越紧。 华延锡恨恨地钉着悠然而立的薛承钧,连滚带爬地爬到华芷音身后,急急地解开绳子。羽丰跃到面前,凶恶地挥舞着手中的骨剑归离。华延锡手顿时一哆嗦,解了一半的绳子不仅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紧,华芷音白嫩的手腕很快就勒出了一条血痕。 “羽丰,帮帮华小姐。”薛承钧悠闲地看着,也不急着上前。羽丰道了声:“好!”话音未落,骨剑已斩向了华芷音。华芷音立时敏捷地向旁一缩,白森森的剑便落到了华延锡头上。吓得魂不附体的华延锡竟然不敢动弹。然而半晌后,自己的脑袋还好好地挂在脖子上。他胆怯地向上瞅了瞅,却见骨剑仍旧停在自己的脑门上方,一时竟吓得晕了过去。 他没看到,骨剑上还有一只手,薛承钧的手。方才正是薛承钧及时捉住了剑,他才逃过一劫。骨剑虽不如真正的剑那般锋利,但对于脆弱的脑门来说又另当别论了。 “为什么阻止我?”羽丰怒视着捉住骨剑的薛承钧。 薛承钧拨开骨剑,俯身看着羽丰的眼睛,摸了摸羽丰的头,绽开一抹温暖的笑,道:“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死,何必脏了你哥哥赠给你的剑呢。” “覆村之恨!父母之仇!此等血海深仇,我怎么能看着这种坏蛋继续活着?!”羽丰双目血红,别开了脸,周身散发着nongnong的杀气。 华芷音闻言,一抹惊慌和害怕自眼中一闪而过。她勉强镇定心神,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你是陇川之人,我们久居京城。何来血海深仇?你少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薛承钧虽然跟华芷音没有接触过,但也听说过这位华府千金心比天高目空一切。若是旁人说出这等于华府不利的话,只怕早吃了一通教训;如今,她却对羽丰如此。 方才华延锡差点就小命不保,她也只顾自己而已。 然而碧城那次,华芷音竟然会不顾自己的生死为翎儿挡那一刀。 一个女子能不惜为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只能有一个原因。 她爱上了那个人,所以才会爱屋及乌。 所以,才会害怕。 羽丰目眦欲裂,激动地控诉道:“我血口喷人?!李昶那个狗贼亲口承认了!你们这些坏蛋不仅烧了我们全村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还把夫子绑回。你是华囿正老贼的女儿,你敢说一点也不知道吗?” 李昶将他抓住时,曾经得意洋洋地讲述着自己带兵火烧殷家村的情景。 “夫子?”华芷音心存侥幸,然而内心深处其实是知道答案的。那次似乎“他”来找一个女子…… 夫子向来不都是男人么? 他们华府可没有新来的男人。 羽丰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夫子不仅长得美,而且极有学问,不是什么粗俗的男人!”羽丰暂时被分散了一点注意力,傲然地道,“你们谁也比不上她!” 华芷音如遭雷击,颓然坐在地上,双目呆滞地看着空中。脑中放映着她与洛寒翎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那个冷峻的少年,她是知道的,所有人都冤枉了他。因为那个阴谋也有自己的一份;然而即便承受着所有人的辱骂,他却始终那般淡漠,完全不曾挂在心上。 他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样,是真正坦坦荡荡的英雄。 功夫卓绝,相貌清俊,贵气天成。 虽然看似没有追求,却不受任何束缚,始终用自己的脚,自己的剑,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那是任何人也无法绑住的从容淡泊。 若不是为了羽丰,他又怎么会被压制呢? 想起这儿,华芷音一震,仿佛看到曙光似地,紧紧追问道:“夫子跟你哥哥什么关系?” 那个人的冷漠是众所周知的,除了羽丰,他不曾关心过别人。 如果死的只是那些没有多大干系的村民,他们也许并不是没有未来。 羽丰想起了村子刚刚烧毁后哥哥在山上没日没夜地练剑的情景。 那样悲痛绝望的哥哥! 还有为了自己一直被狗皇帝逼迫的哥哥! 他悲痛而仇恨地瞪着华芷音:“母子!是母子!夫子,是哥哥的娘亲,是他唯一的亲人……” 若说方才听说洛寒翎跟华府有覆村之恨时还有一丝神智。此刻的华芷音真正是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羽丰的声音不断放大,仿若战场喧天的战鼓。
他们是母子! 爹这样对他的母亲,他们……他们…… 薛承钧颇为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局面,唉声叹气道:“唉,这要从哪里找起呢!” 羽丰却举起了剑,杀气腾腾地看着华延锡和华芷音。 “你忘了吗?她曾救过你哥哥一命。”薛承钧道,眼底一丝忧虑一闪而过。 这孩子,只怕是被仇恨折磨得扭曲了心智,太嗜杀了。 羽丰吼道:“也是她逼得哥哥半年来只能做狗皇帝的、的、”他忽而停下,不忍心将那样的字眼用在自己敬爱的哥哥身上。 “是你……”华芷音的脸上挂着一丝恍惚而苍白的笑,仿佛失去了魂魄似地,喃喃道,“他有今天,全是因为你……” 羽丰脸色刷白,踉踉跄跄地后退数步。 华芷音一句话便将他打下了无间地狱! 是的,是他! 他的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回应着华芷音,是你!是你!就是你! 不是你,哥哥怎么会被狗皇帝cao控? 不是你,哥哥怎么会千夫所指! 不是你,哥哥怎么会变成沙场的刽子手! 薛承钧摇了摇头,在华延锡的人中捏了捏,华延锡便醒了过来。见薛承钧和那小煞星还在,眼皮掀开一点又赶紧垂下。薛承钧朝四周看了看,不动声色地道:“不知道那十几个美少年在哪儿呢?那家伙素来喜欢美少年,要是能将那十几个美少年带回去,说不定那家伙对华府的恨意会减轻些许也说不定……” 华芷音此时此刻早没了斗志,闻言置若罔闻。 华延锡却信以为真。不过他也终于学乖,没有立时睁开眼而是装作在说梦话,口齿不清地道:“嗯。很美。很美。……” 薛承钧问:“多美?是男是女?” “哪有男人生成这样的?可,偏偏一个个都是大男人……” “在哪里?” “在熙凤阁……”华延锡回道,巴不得薛承钧赶紧走,他好搬救兵。胸口一紧,睁眼一看,却是薛承钧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你老子到底怎么安排那十几个美少年的?”说着威胁似地冲尚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羽丰点了点下巴。 “老东西把他们卖到熙凤阁做兔儿爷了!”华延锡忙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薛承钧意味深长地道,上上下下打量着华延锡,忽而有些奇怪地问:“原来你方才不是说梦话啊。” 华延锡醒悟过来,又想故技重施,却听薛承钧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只要交出解药,我们自会离开。” 华延锡眨了眨眼,想装傻。然而话未出口便给薛承钧截住。 薛承钧有意无意地把玩着手中的软剑,脸上仍旧笑咪咪地道:“怎么样?还是说要问问这个?”他眼神扫了扫软剑。 “是你?!”华延锡想起半年前那晚险些断了他命根子还给他塞了一粒不知名的药丸的人,登时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下身,咬牙切齿地道:“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