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亦真亦假
“情?你也配说情字?”韦皋的声音里面满是鄙夷。 我挣扎着扭正了身子,看着韦皋,笑道:“大人,我说的情,自然是没有办法与大人相比的。我说的情字,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情字。” “你到底想说什么?”韦皋依然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看着他,道:“大人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物以稀为贵。我们这些人,倒是最不缺真情的,看着这世界上的人,都是好的。所以说,我们的情纵然是真的,也是廉价,也是没有人愿意要的,也总是被人说成是假的。大人这样的人,最是无情的,但是只要有一丝丝的怜惜,便可以换的我们这样的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韦皋说道:“你这样说,无非是狡辩罢了。世事本来就并非一个情字可以了解的,你背叛天朝,自然是罪无可恕。” “如果我说我没有背叛过任何人,大人信吗?”我盯着韦皋的眼睛,笑意甚浓。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笑,或许,只是一种习惯。捉苍蝇,用拍子,不如用糖。更何况是保命。 韦皋躲开了我的笑容,冷酷的说道:“铁证如山,无法不信。” 我收回自己的眼神,我知道,他开始慌张了,mama说,我的眼神,像流水,虽有柔情却仿佛世间泥淖,最容易沦陷。 我继续说道:“那日,我只是同情那姑娘,她被小厮欺负成那个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中生怜罢了。她给我镯子,是因为我放了她,以此为信。” 我看着地下的尘土,说道:“明白人做明白事,我没有必要骗,更没有能力骗,大人信不信,那是大人的事情,我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韦皋的眼神慢慢的由怨愤变成了疑惑,他没有再看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可是为什么么你可以忍受得了这六十鞭子?” 韦皋终于是问出来了,我笑道:“大人既然知道打我不死,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何须问我?” 韦皋继续说道:“难道你会武功?” 我抿嘴笑了,说道:“大人可真是心思严密,天下无双呢。我们做妓女的,在没有进红官人之前,都是做青官人的。所谓清倌人,不过就是丫鬟罢了,每日劈柴烧水,如果要是身子弱了,恐怕就活不到今天了,我们这些人,想要学武功,哪里又可以求得呢?” 韦皋看着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双眼紧紧盯着我。 我咬了咬牙,低下了头,我知道,现在自己需要他的信任,心里一动,泪水开始在眼眶里面打转,细细加了一句:“我对大人一往情深,谁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韦皋看着我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过是性情中人罢了。”上前解开了我的绳索,将我扶了起来,继续道:“你今晚就往我的营帐里面休息罢,我要去督战,我会吩咐大夫前来给你照看,你,你要好好休息,等到战争停了,回了锦官城,我自然会好好的谢你。” 我看着韦皋,在他疲惫的眼睛里面,我看到了自己,满面憔悴。我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悲水谢过大人了,大人在外面督战辛苦,半夜寒气又重,可是要保护好身体。” 韦皋抚摸着我的脸庞,满面怜惜,说道:“辛苦你了。” 背部突然一阵拉扯的疼痛,原来是伤口在挣扎中又裂开了,我不由的**了一声。 韦皋看到我这样,急忙扶住我,说道:“你快去我的帐篷里面罢,我这就去给你请医官来。”说完,放开了我,走了出去。 我扶住身边的凳子,一步一步挨到了营帐边,找了根粗壮的长矛,拄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韦皋的帐子里面,才得以喘了口气。索性离得不远,而且又是晚上,倒是没有人看见我这幅狼狈的样子。 躺在韦皋的床榻上面,背部在路上经过了寒气的侵袭,已经变得刺痛,不仅痛,而且可以感觉到寒气顺着背部,已经侵蚀了心脏,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冷。 哀莫大于心死,我总算是有了些许体会。你信任的人,你认为懂你的人,原来,只是一直就在怀疑你,你曾经以为他就是你的天,结果,他只当你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内心突然有种仇恨在滋生起来,我冷笑了起来,我和他,真真假假最终还是假的。 从我委曲的说出“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我心恋落花”开始,我就知道,我也欺骗了他不少。虽然说,这些曾经都是真的,但是每当情最真时,我却是说不出来的,我以为他会懂,可是他从来没有心思来看我如何作想,当我说出来的时候,这些,就真真变成假的了。 我抚摸着自己的心,告诉自己,不要去恨,因为不值得,若想要活下去,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不能糟蹋自己。不求幸福,但求安全,而安全,本来就是自己给的。
过了一两个时辰,医官总算是过来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书生,虽然是细皮嫩rou,但是身上的袍子,却满是鲜血。 看见我,急忙作揖说道:“姑娘久等了,外面还有一些伤兵,所以来迟了些,韦大人已经去前线了,所以,一时不能过来。” 我说道:“麻烦先生了,能有人来给奴家医治,奴家已经感激不尽了,哪敢再奢求其他?” 先生说道:“姑娘言重了,医者父母心,下官不敢求悬壶济世,但是一定会认真斟酌,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我笑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医官走了上来,看来看我的背部,吸了口气,说道:“姑娘这伤,可是不轻呐。” 我回道:“比起那些伤兵来说,我这点伤,恐怕是连千分之一都抵不上的。” 医官道:“姑娘不知,这鞭子抽打的伤,不仅会使背部瘢痕层叠,而且侵入皮rou,这营帐又寒冷,寒气入体,恐怕以后会使落下病根了。姑娘这如雪肌肤,倒是可惜了。” 我问道:“不知道医官可有什么办法?” 医官说道:“没有什么药到病除的方子,虽然说外伤可以用膏药,鞭打的伤痕,恐怕是很难完全去除了,至于内里,那就只能是调养了。” 我扭头说道:“已如此,奴家只求先生能尽力而为,自然感激不尽。” 医官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给姑娘上药了。” 膏药中仿佛是有清凉的薄荷,涂在身上倒是清爽了不少。 医官涂完药,说道:“请姑娘伸出手来。” 我伸出手,医官伸出手开始诊脉,过了一会,脸色开始有一丝惊异,我看着他,说道:“不知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医官说道:“姑娘真的是好身子呢,虽然外伤严重,但是内里倒是十分缓和,姑娘只要放开了心,内里倒是没有受太大的伤。” 我笑答道:“穷苦人家出来的女儿,没有别的,就是命硬罢了。” 医官退了出去,我叹了口气,我没有了美好的皮rou,这以后,皮rou生意还如何做得?内心突然又有了一丝恐慌。怎么办?男人,谁会要一个满是疤痕的歌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