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样本
因为面积相对不那么大,所以勘验起来倒也还是比较节省时间的,刑技的同事一进门便忙了起来,贺宁和汤力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就在不碍事的情况下,观察一下房子里面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比较异常的东西。· 路康盛的住处看起来有些略显凌乱,客厅里的东西不多,就只有一只双人布艺沙发,一只简约风格的小茶几,茶几旁边有一个小垃圾篓,只不过小垃圾篓反倒在地上,里面的一些垃圾杂物都散落了出来,小茶几与布艺沙发也并不是平行的位置,而是形成一个不太自然的夹角,至少正常人家过日子是绝对不会把沙发和茶几以那样的方式进行摆放的,看起来就好像是茶几撞在了沙发上面,如果不是沙发后面已经靠在了墙上,恐怕也未必会那么规规矩矩的摆放在原处。 “这里是不是有可能发生过打斗?”贺宁观察了一番之后,问汤力。 “不排除这种可能,否则楼下邻居也不会有那样的反馈。”汤力虽然有些受不了楼下那个老太太的聒噪和喜欢乱嚼舌头的性格,但是对于老太太提到的这件事,他还是不做过多怀疑的,毕竟在这种事情上面说谎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他在老太太家里的时候也曾经悄悄的留意过,由于是老房子,墙壁还是那种老式的粉刷墙面,天花板也不例外,这种墙面质地比较软,很容易留下印记,老太太的天花板上面,还真有几个淡淡的印子,不大,大体是圆形的,很像是拖把杆敲击天花板的时候留下来的那种印记,所以老太太说的应该是不假。 “那就看看刑技的同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吧!”贺宁从接手这个案子一来,一直都还算是淡定,不过到了现在,她可有点不那么淡定了,不管从哪个角度去分析,路康盛都是最具有被害可能性,最符合被害人身份的对象,假如说不能够从这里找到有价值的线索,那么这个案子除了线索又断了之外,贺宁本人也会觉得有些困惑了,不知道该如何去梳理自己的调查思路。 汤力其实也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他比贺宁显得更沉得住气一点罢了,有什么紧张或者担忧也都是在心里面默默的想一想,不会表现出来。 过了一会儿,刑技的同事还真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在客厅里面发现了少量的血迹,虽然表面上被擦拭的rou眼根本没有办法看见,但是却躲不过他们使用的试剂,并且随后,根据被擦拭过的血迹所在的位置,他们又从地板缝里面找到了少量残留的血渍,用棉签小心翼翼的提取了,准备带回去化验血型和提取dna样本,用来作为确定伤者身份的重要证据。 刑技的同事还发现,在这个房子里面的确曾经发生过打斗,地面上有鞋底被拖拽过的痕迹,墙面上也有一些不太起眼的细小痕迹,经过分析,发现其中有投掷物品砸中墙面留下的凹痕,还有一些直接击打造成的墙面脱皮,应该是有人在厮打过程中随手抓了客厅里的什么东西用来击打另外一个人,被另外一个人躲闪开来,于是击中了墙面,留下了印痕。· 很快这种推测就得到了印证,他们在沙发下面发现了一柄已经断掉了的雨伞手柄的部位,看起来应该是属于那种一折的长柄雨伞,刑技的工作人员比对了一下墙上面的痕迹,确定那一块痕迹就是这个塑料手柄砸出来的,砸出去的力气应该不小,所以伞柄击打在了墙壁上之后就断掉了,掉落在了沙发后面。 能够把一柄长伞打在墙壁上,导致伞柄都当场折断,这力道可是一点都不小,可以试想当时的情景应该绝对不是普通的打打闹闹而已。 除了这一个折断的伞柄之外,路康盛住处里面卧室门上的把手也是坏掉的,损坏的原因是大力的拉拽致使用来固定把手的螺丝直接从门上脱了出来,由于只有一侧松脱了,所以那个损坏了的门把手倒还是一直挂在门上面。 刑技的同事根据在路康盛房子里面发现的这一系列的痕迹,进行了一下大致的还原,由于现场被人细心的打扫过,所以找不到更具体的痕迹线索,这个还原也只是一种大致的判断,不能做到百分百准确。他们认为当时在房子里面应该确实存在这一场打斗,其中一个人应该是想要强迫另一个人跟着自己一起离开,或者是将对方从自己的房子里面驱逐出去,对方执意不肯,两个人发生了拉扯和厮打,一方拖拽另一方,另一方依靠重心下移的方式试图阻止对方的这一举动,鞋子在这样一拖一拉的过程当中,在地板上蹭出了痕迹,被拖拽的那一方极有可能为了避免对方得逞,一直是试图拉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于是就在这样的挣扎过程中把门把手都给拉得脱开了。 根据楼下邻居老太太提供的线索,后来楼上就忽然安静下来,再加上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路康盛,邻居老太太也再没有听到过楼上有什么动静的这些细节,基本上可以推测出当天晚上发生的这一番缠斗,应该是那个来访的不速之客想要把路康盛一起带走,但是路康盛执意不肯,最终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路康盛还是被带走了。结合墙壁上那些痕迹,断掉的雨伞手柄等等,所有人都怀疑路康盛在最终跟着对方离开的时候,神志是不清醒的,也就是说对方可能是袭击得手,之后路康盛在被袭击之后流了血,并且失去了意识,袭击者将现场打扫过之后,这才带着路康盛一起离开的,至于之后去了哪里,这就不是现场这为数不多的痕迹证据能够提供的了。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路康盛当时是在奋力驱逐找上门来的不速之客,两个人大打出手,在打斗过程中,路康盛打伤了对方,于是他把房子里面收拾干净,为了躲避法律追究而躲了出去,至今不知所踪。 到底哪一种可能性最终成立,房子里面提取到的血液样本就变得尤为重要。 “从现场原本血迹分布的情况来看,流血的那个人伤重么?”贺宁问。 “还可以,不算重,至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致命伤,除非死者死于中毒,如果是外伤的话,那一点点血,横竖也是死不了人。”刑技的同事虽然说不是法医专业的人,但是毕竟从事这一行也有一些日子了,这种根据血迹的形状、位置判断死者遇袭方式之类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所以直接就可以回答贺宁的这种疑问,“根据我的工作经验,地上的血迹应该是在死者倒地之后流出来的,所以面积不大,但是足够洇开渗到地板缝隙里面去,伤口应该也不是很浅的表皮伤。” 贺宁沉默了,她试想了一下,在那样的一个晚上,小区因为比较老旧,也没有安装什么监控设备,更不是封闭化管理,当时的季节又是天都比较凉了的时候,假如有个人架着另外一个被外套遮住了脸,走路趔趔趄趄的人,从楼里面往外走,估计即便是被人看到了,也会被当成是喝醉了酒的醉汉,未必会引起什么怀疑,更何况这件事过去已经有半年之久,隔了这么久之后再想要找目击证人恐怕也很难。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那提取回来的血液样本,先确定受伤的人到底是路康盛,还是另有其人,这样才能够确定接下来的事情会是怎样的一个发展方向。 提取回来的血液样本想要化验出一个结果来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比较困难的是要如何要如何确定那是不是路康盛本人的血迹,毕竟路康盛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普通人谁也不可能闲着没有什么事儿,在自己家里存一点血样什么的,留着一旦出了事情好让警察用来确定身份,再加上路康盛是那种并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和案底的人,所以指纹库和dna库里面都没有与他有关的记录,这可就让贺宁和汤力有点犯了难,他们又花了不少的时间去了解情况,路康盛过去一直都有定期献血的习惯,但是他本人失踪已经半年以上,贺宁和汤力到当地血站去了解情况的时候,在对方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了解到,路康盛当初的献血早就已经被投入了医院的临床治疗使用当中,血站方面能够提供的就只有路康盛的血型信息。
如果说路康盛是那种传说中的熊猫血,那或许这件事情还会比较好办一点,结果偏偏从血站那里得到的答复是路康盛属于o型血,也就是目前人群最庞大的那一种血型,由于o型血人数众多,抛开dna信息不谈的话,很难仅仅通过血型相同就认定当日在房子里面受了伤的就是路康盛本人。最后没有别的办法,贺宁和汤力只好选择通过大彭联系了路康盛的父母,二位老人之前的确是为了路康盛离婚的事情已经被折腾得心力交瘁,现在一听说儿子失踪了,警察希望他们提供dna样本来帮忙寻找儿子的踪迹,自然又收了一回刺激,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来到了公安局,配合了贺宁他们的工作,贺宁看着这两位苍老消瘦并且还看起来很憔悴的老人,心里面也觉得很不是滋味。 经过了几天的加班加点,路康盛父母与房子当中血迹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可以确定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并且十分确定是属于母子/父子的,那么也就是说路康盛住处发现的残余血迹的确是来自于路康盛本人,当天在那一场厮打当中最终落败并且受伤的人就是路康盛本人,路康盛从那以后便彻底失踪了。 这个消息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就取决于对谁而言了,对于汤力和贺宁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好消息,当初直接收买苗远和林荣德调包尸体的叶茂才与卜志强之间能够扯上关联,卜志强与路康盛之间又有这样的渊源,现在三个人都不知所踪,路康盛就是那名顶替了尹厚禄被火化掉的男性死者这种可能性就越来越大,案子的脉络又进一步的得到了明确。 然而这件事对于路康盛的父母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就因为学生时代的一个女朋友,儿子儿媳妇好好的一个家就硬是被搅合的散掉了,孙子被儿媳妇带走,也一直都见不到面,这对于两位老人来说一直都是他们心里最大的痛,到公安局提取dna样本的时候他们都忍不住对贺宁和汤力哭了一鼻子,现在又要面对儿子可能已经遇害不在人世的消息,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晴天霹雳一样的事情了,所以在到底要不要第一时间对他们坦诚相告这件事上,贺宁和汤力都很犹豫,毕竟即便是百分之九十的确定,也仍旧有百分之十的变数,而这两位老人的身子骨儿很显然已经经受不起这么大的打击了,万一一听到这样的消息,两位老人一下子经受不住出现了生命危险,甚至一命呜呼,而最终路康盛却并不是本案当中的那个身份不明的死者,那么这件事造成的不良影响就不仅仅是代价很大的问题了,并且后果也是不可逆转的。 于是贺宁把这件事情报请了大队长杨成,让他来帮忙定夺。虽然说法不容情,平时在工作当中纪律是必须要放在第一位的,但是面对这种非原则的问题,杨成也一样需要从人情的角度去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再三斟酌之后,他决定让贺宁和汤力先把这样的结果通知大彭,而对路康盛的父母那边就先暂时保密,等到有了更加确切的证据之后,再由大彭决定究竟是委婉的渗透给他们,还是一直帮忙隐瞒着,毕竟路康盛在之前比较反常的时候,曾经向大彭委托过,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的父母是由大彭代为照顾的,那么这件事由大彭来斟酌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