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入地狱之前的牵葛（1）
学生本该相对单纯，社会却是个大染缸。试炼归来后，星空大学的校园里，已不同往昔。当然，这些仅仅是对于能够从战场活着回来的人，那些永远留在战场上的人，无论他们以前的身份多么光辉荣耀，更多的却是被人遗忘。 虚空境内多了一道墙，用于纪念在试炼中失去的学生。 许多人都在数十米高，上百米宽的灰色花岗岩石头跟前驻留，带着复杂的表情，观看那些曾经认识或是不认识的面孔与名字。 这是李天逸回到星空大学的第二天，同几个算是见过面的同学，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那些逝去的面孔中，有一个让他印象极为深刻。那人叫蒋修函，是大四的学生，李天逸翻看光脑中存储的记录，同信息和身份对上了号。这人本是六十支小队中的一名队长，同属于争夺试炼奖品超级航母的人。 可惜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而干掉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驾驶黑鹞级潜入一线战场的李天逸。少了竞争对手是好事，不过这样获利总让人有那么一丝不舒服。 “你是装作没看到我么？”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天逸闻言一顿，刚迈开的步子收了回来。星空大学就那么大，世界就那么小。 “你别怪叶子，其实她也有苦衷的。”声音继续传来，经历了一次试炼，当初的兔女郎已经褪去青涩的外表，声音中流露出强大的自信与执着。 知道是尹文灵芸，李天逸却没有转身，因为还没有作好面对的准备。 异常的状态，吸引了一些目光，隐约还有口哨声传来。 “晚上8点，清水滩。”尹文灵芸约了个时间，任凭李天逸头也不回地走开。 有些人，注定要陪伴一辈子，而有些人，却是生命中的过客。即便青春萌动，有些瓜葛，但行进的轨迹就像两根平行线，永远难以交织到一起。 李天逸压下心中的波澜，找到传送阵，直接去了先知谷。 是该见一见谷潜龙的时候了，不管meimei是什么结果，他必须去面对。 身上的银球腰带自动幻化成古代的镂空铠甲，金属靴重重地踏在地面上，留下一排脚印。前面还是那座茅庐，还是那个值得敬畏的老人。 “来了？”相隔甚远，谷潜龙中气十足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 李天逸应了一声，恭敬地站到门口。 “进来吧！” 不再迟疑，掀开草帘。谷潜龙没什么大变化，只不过略显憔悴，似乎正在被什么困扰。李天逸压下疑惑，没有贸然开口，因为父亲曾再三教导他要尊师重道。 谷潜龙却开门见山。 “你meimei的事情有些棘手，连我的几个老友都帮不上忙。不过你放心，这是为师亏欠你的，我会负责到底。” “那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李天逸假装没有听懂谷潜龙话中有话，尽力维持情绪平稳。 谷潜龙指了指地上的蒲团，让他坐下。 “你这次表现不错，没有因为家人的事情，而影响到试炼，这一点我很欣慰。”谷潜龙不经意间转了话题，越是如此，李天逸心中不安越甚。 “都是老师指导有方，”李天逸顺他口气，恭维了一下。 “如果按照校长定下的奖励政策，你的团队可以夺得积分第一的桂冠。那一艘超级航母，应该是你的囊中之物。不过……”谷潜龙皱了皱眉道：“我希望你能够放弃。” “为什么？”李天逸不明白导师为何要他这样做，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到头来却无法给天牛战队一个交代，这不是他愿意接受的结果。 “岑羲和叶紫的导师在各有所长，导师必须求他们一件事。这可以算作代价，不过决定权依旧在你自己手上，三天后给我答复。” 谷潜龙没有说得太明，李天逸不便过度追问。 他找谷潜龙，最主要是为meimei思涵，可惜答案依然模棱两可。 “我meimei她……”李天逸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父亲过世，母亲昏迷，如果meimei再有个三长两短，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三天以后，”谷潜龙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依然不肯给他答案。 李天逸不觉苦笑，他能怎么样，不能怎么样。无奈之下，只好问起了别的事情，关于星空飞行、战斗的一些技巧和疑惑，个体搏斗上的一些疑惑，还又一次问到了精灵。 谷潜龙一一进行了解答，并不藏私。 三小时之后，李天逸提出告别。谷潜龙出声挽留，他走到茅屋的一个角落，捧出一个木盒，打开之后，露出一块矿石，正是李天逸当初孝敬谷潜龙的那一块。 “天逸，你上次带来的矿石叫作天青石，非常罕见。这种石头，大金湾没有出产，根据记载，这种石头只有一处来源，是流星的产物。这种石头中蕴含有特殊的微生物，以往作为属性植入体的主原料，不过南共找到替代品之后，价值已经下降。” 谷潜龙口中的价值，同普通人概念中的价值是不一样的。 打个比方说，星际航海时代，一艘超级航母，绝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奋斗，都不一定能够拥有，他们会对航母的价值估算最大化，认为那是最了不起的东西。但对于谷潜龙这样的身份来说，很可能就是个渣，根本不屑一顾。 谷潜龙没有察觉到李天逸的情绪变化，继续道：“天青石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无价之宝，因为它可以作为人体开发的一种特殊手段。虽然对于为师来说没什么用，不过可以用它和学校一些比我还要老的老古董交换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重新收好石头之后，谷潜龙拿出一份纸质的手稿丢给李天逸。 “如果有多余的话，给你那个小丫头用用，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份手稿上，除了天青石的用法外，还有为师的一些练武心得，也一并送给那丫头了。”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显然谷潜龙不想占学生的便宜。 李天逸怀着复杂的情绪离开，直接去了清水滩，虽然距离尹文灵芸约定的时间尚早，但他希望在见面之前，独自静一静，能够更好地梳理一些事情。 清水滩依旧瀑布轰鸣，人迹罕至。 李天逸驾轻就熟地摸到附近几个猴群的藏身处，弄了些猴儿酒，返回到碎石滩的树下，独自小酌。 恍惚间，又记起当日见到那个邪教僧侣凯撒苏尔时候，得到的一句话。说来也怪，从那以后，他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经常会梦到一处远离恒星的黑暗区域。似乎凯撒的那句话，指代的地点就是那里。但那一处究竟在哪里，却没有任何头绪。 除了家人，自己的未来又在何方？ 按照黄冲的说法，自己体内元素衰竭，只剩下三年的生命。如果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他可以开始倒计时过日子了。这些时间，还不够他按部就班地在星空大学混不到毕业。本来他可以把这一疑惑抛给导师，不知道为什么，却下意识地回避了。 虚空境中模拟的生态环境，开始入夜。李天逸一碗又一碗猴儿酒下肚，早有三五分醉意。心情不好，这酒就容易上头。思索良久，他心中已有决断。 皎洁的月光下，一道柔美的身影越江而至，如同历史传说中的飞天。 李天逸看得呆了，却又不自觉地长叹一声。 “你干嘛躲着我？”人未到，声音先至。尹文灵芸从空中降落，盘坐到他的对面。 李天逸难以回答，那日他曾问过秦涛和叶淘之间的关系，如果没有对方，你能一个人生活吗？秦涛有了答案，他离不开叶淘。李天逸也曾扪心自问，离开谁，他无法生活下去？可惜答案不是尹文灵芸，而是乔可馨。 “我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李天逸下意识地回避。 这才几日不见乔可馨，他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对面相视而坐的尹文灵芸，变得越来越陌生。尹文灵芸伸出小手，拽住李天逸，翘起小嘴，闭上眼睛。 许久，盼望的轻轻一吻并未到来。 尹文灵芸有些生气了，她猛一甩手道：“你个死人。” 李天逸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找借口推脱道：“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我心情不好。” “我能帮忙吗？”尹文灵芸默认了这个理由，关切地问道。 李天逸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停留在远处的树梢上。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话题却是如此大煞风景。沉默，还是沉默。气氛静谧得有些吓人，周围传来一些虫豸的呢喃，本就烦躁的情绪又被撩拨了几分。 “你是因为叶子的原因，疏远我吗？”尹文灵芸终究还是没能按捺得住，从地上捞起一根小树枝，折了又折。 “谢谢你留给我的印记，它帮过我的忙。”李天逸抬了抬胳膊，露出手背上，却是苗秀秀留下的那只眼睛。 “这是什么？”尹文灵芸一把拽过李天逸的手，神到自己的额头前感受了一下，眉头一皱疑惑道：“这是苗家的手段，你怎么会遇到他们家族的人？” 李天逸苦涩地笑了一下，因为他想起苗秀秀的时候，情感上的波动，竟然比面对尹文灵芸来得更为激烈。那个说话慢声细语，丝毫没有力量的软妹纸，留下的记忆太多。 “你变了！”尹文灵芸很不高兴。 时间是最可怕的毒药，李天逸有了太多的变化。甚至淡忘了他的初吻，初见尹文灵芸时的那一份心动。他不禁问自己，是因为尹文灵芸没有带给自己足够的利益，还是因为长期不见，越来越疏远。 “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李天逸说完之后，起身离去。留下错愕和恼怒的尹文灵芸，那个曾经稍带狂野的兔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