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上）
中海市，号称华夏的东方明珠。 在这座星光璀璨的都市里，有心盈沟渠的政界大腕，登临在江山指点；有剑走偏锋的商界奇才，cao纵着行业跌宕；有笔走龙蛇的文坛大豪，批判着人生百态；却也有庸庸碌碌的市井小民，奔走在人生冷暖… 而这，却是一个关于失败者的故事的开始之地。 ………… 叶岚剑紧了紧毛绒绒的衣领，哈出了一口象征着冰寒的热气。 十二月份的江南其实不算寒冷。 可对于叶岚剑这个岭南人来说，每年的这段时间，傍晚下班的时候，从黄浦江上吹来江风总是特别渗人，阴霾的天空，像是在嘲讽冷笑，用瑟瑟的寒风表达着对他这个这异乡过客的不喜。 城中村的小路并不如市中心那般繁华，就如道家的阴阳之说，又或者是西方教义中的黑暗与光明，小小的城中村仿佛就是中海的影子，诠释着繁华与堕落，昭示着善良与罪恶。 行走在有点潮湿糜烂的小道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旧的味道，打骂嚎哭之声弥弥荡荡，嬉笑怒骂之音随处可闻。而叶岚剑就像生存于这一片世界的另一个次元，独自行走在归家的路上，孤独，寂寥。 突然一阵“噼里哐咣”的玻璃破碎之声响起，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褐色风衣的男子从身边的便利店蓦然冲出，匆匆地撞了叶岚剑的肩膀一下，踉跄几步，阴鸷的双目瞪了这个显得有些平凡的打工青年一眼，便再次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与此同时，还有便利店内一片怒骂求助之声。 如此一幕虽然不是天天上演，但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城中村一角，并不罕见。 今年二十又九，已经在这个有些冰冷的异乡打工多年，自有一番经历的叶岚剑当然也不会如小说中的愣头青一般，挺身而出拦下抢劫的男子，大展神威一番，收获都市美女的尖叫和目光。 先不说现场只有那个哭丧着脸，身材有些走样的便利店老板娘，莫名尖叫的美女什么的，只是存在于二次元的幻想。 而且，叶岚剑知道，如果他当时真的挺身而出，那名噙着阴鸷笑容的男子，会毫不犹豫地把手中明晃晃的匕首，送进自己的体内。 死道友不死贫道，贪生怕死，自古有之，也许并不值得赞扬，却并不可耻。 在这个散发着铜臭气味的钢铁都市，人情冷暖就如同腊月初至的冽风，一如既往的萧瑟，刺人。 “得赶快回去，不然她得饿了。” 叶岚剑看着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的，有海鲜，有素菜还有她最喜欢大闸蟹，满满当当的火锅料子。这一刻，仿佛在这钢铁包裹的都市中，吹来的寒风不再那么萧瑟，还是带着照亮人间的一点温暖… 这一晚，是平安夜… …… 时针悄然摆过十一，晚上二十一点。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不知道热了多少次的黄澄澄的鸡汤底料，叶岚剑内心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烦躁，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失去的那种纠紧。 即便是这些天对她加班加点的工作早已习*以*为*常。 再也顾不得要给她惊喜，抑制不住内心的担忧，给她拨了电话。 电话中没人接，只传来阵阵忙音，叶岚剑想联系她单位，询问是否下了班，却愕然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她单位的固话。 又想找到她的同事，也才发现，她的同事，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好像除了她的手机号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起这么多年，叶岚剑居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寻常，她或许会在什么地方！ 叶岚剑突然从餐椅上跳起，随手抓过外套，冲出那个不到四十平米压抑的“家”，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要先去她单位找她回来，然后一起在这万家灯火中，度过今年的平安夜。 扬手在大路旁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新世纪大厦！” …… “她早就下班了，你不知道吗？” 好不容易找到她单位所属楼层，找到了一个认识她的同事，得到的却是她早已离开的消息，叶岚剑的内心不由得更加焦虑。 “这些天，每天下班她就到对面商业街的快餐店兼职，第二天回来却总是无精打采的，杨总都把她说哭了好几次，大伙都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她总是不说，你作为她男朋友，居然还不知道…” 心烦之下，这位女同事喋喋不休的指责，叶岚剑没听进去多少句，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了一句:“谢谢。” 然后，便转身离去。 那位女同事表情先是一滞，然后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这才有些厌恶冷哼一声：“什么人呐，窝囊……” …… “她今天没来上班哦。” 叶岚剑离开了她兼职的餐厅，走在车水马龙的商业街上，望着昏沉无光的夜空，眼内已经无法掩饰心中的焦虑和无助。 你究竟在哪？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月儿！ 视线越过繁华的中心街，扫过一家家依然熙熙攘攘的林立商铺。 眼角的余光扫过对面，前段时间和陈月一起逛过的古董店，叶岚剑的双目陡然睁大，心脏在一瞬间第纠紧，令他撕心裂肺的一幕顿时印入了他的眼帘—— 一把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匕首，倒映着陈月惨白的小脸，“唰”的一声，无情地刺进她的心窝。 在这个平安的夜晚，鲜红而凄怆。 “不~~！” 叶岚剑瞬间觉得脑袋一白，思维短暂地停顿，揪紧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接着，他状若疯狂地冲过街道，丝毫没有顾及呼啸而过的车辆，口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救护车，大家帮忙叫叫救护车！求你们啊！！” 走到古董店的门口时摔了一跤，叶岚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陈月的身边。此时，凶手早已经逃之夭夭，被一刀正中心脏的陈月，几乎连呼气的力都没有了，似乎只剩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持着她的意识弥留到现在。 “月儿……月儿……” 叶岚剑抚摸着怀中染血伊人的小脸，哽咽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手脚颤抖着，有些作支右拙地想按压出狂涌鲜血的伤口，可现实却是徒劳的。 陈月艰难地摇了摇头，此时似乎连眼睛也无法睁开了，将手中的物事轻轻移了移。那是一把剑，一把古朴的青色高仿八面汉剑，剑柄渗着刺眼的鲜红…… 叶岚剑知道，那是他的圣诞礼物，自己一直喜好古玩，尤好古剑，可作为一个月入不足一万的打工族，这样的收入实在无法承受自己这个爱好，即便是仿品…… 这就是月儿瞒着自己加班加点，并在生命的终点送给自己最后的礼物啊…… 平安夜的街道灯火阑珊，那偶尔悲嘶掠过的救护车，并没有给这座城市带来丝毫的改变。历史的巨轮依然滚滚前进。 改变的，也许只是一些断肠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