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佛有多大
王阳来千叶寺的路上，就见到好几辆拉土车来回奔忙，无疑那是去往盆地工地的。上了千叶山，虽然千叶寺大殿还在，但佛像已毁，却求佛还愿的人更多了。 王阳下得车来，见山头上少说也得有百十来人，大部分围在崖边看下面盆地里的工地，还有年轻人拍照刷微博的。找了一圈，没找到老和尚，也不见小和尚，便自己来到大殿看那断佛。 那晚自己仗着老和尚帮忙，着急救人，劈断了佛像就扬长而去，现在来看，那佛像上半截还倒在地上，佛像额头被磕坏了，只剩下一只眼睛。只留下半截身子还在莲花座上。 王阳点了根香，恭敬地跪拜，上香，然后行礼，双手合十，心中道：大佛在上，原谅我的行为，情不得已才使您遭此一难，很快将为您再修庙宇，重塑金身。 正闭眼心中暗自请愿，忽然脑海中一道金光当面射来，王阳猛地一惊睁眼跳了起来，却见青天白日，大殿里光线充足，一边两个拉着手的女孩正在参观大殿墙上绘着的佛教故事，一边蒲团上跪着一个小女孩正在行礼。 王阳起身走到佛像背后，四下看了看，空无一物，又去那倒在地上的半截佛像前，仔细找了一遍，除了碎石落灰之外，别无他物。 回想起刚才那一道金光，好似从佛像腹中射出，但现在佛像已经拦腰断成两截，为何还有这暗示？ 一边想一边走到莲花底座前，却见那莲花底座上，凹凸不平的断面中间，有巴掌大一个凹坑，里面灰石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便要伸手去翻看。 “大哥哥。” 王阳一愣，顺声看去，面前香案前跪着的那个小女孩正看着自己。“叫我么？” “是啊，大哥哥，你能让一下么？” 小女孩小心地说着。看得出，她说这话鼓了很大的勇气，见王阳不解她的意思，又急忙道：“我想跟佛祖许个愿，你要是站在那儿，我就成了给你许愿了，就不灵了，你能不能……” 说到这儿她担心地看着王阳，都不敢往下说了。在她看来，眼前这哥哥不论是个头年龄，还是穿戴外貌，都比自己强太多了。 王阳总算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佛像倒了，但佛还在。被她的认真所触动，王阳笑了笑，往旁边站了站。 小女孩没想到他真的让开了，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双手合十，看了一眼佛的位置，一脸虔诚地闭上了双眼，小声许起愿来。 王阳百无聊赖，看了看她，这才一眼看到小女孩光脚穿着一双鞋帮补了一圈，看不出颜色的板鞋，当下心头一震，仔细看去，见她穿着的牛仔裤是上下直筒一般大小，裤缝针脚密密麻麻，显然是自己改的，而那旧棉布衬衫也是大人的，对她来说几乎是长褂了。 虽然穿着较旧，但都很干净，她的脸白净，长睫毛，大眼睛，头发黑亮，看起来是粗略梳理过的，用皮筋在脑后扎了，披着，发梢刚好够得着背部。 好奇她在许什么愿，看着年纪小小，为何跑到这儿来，又不是正宗的寺庙。当下运起真力，侧耳细听。 只听得她说：“求佛祖保佑弟弟早点好起来，保佑mama赶紧回来，求再来一场大规模的传染病，让学校早点放假吧，如果您肯保佑，我会把我最好的都给您……”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家里经济有什么困难吧。王阳心想，能让她这么小的人出来许愿，肯定是在家里她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了，真是难为她。 “谢谢大哥哥。” 王阳回过神来，见那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笑了笑，转身要走，这才看见她的鞋是一对，鞋带却是一只鲜红，一只橙黄，根本不配对，也不是鞋子的原配。 “小meimei，你的鞋带不是一对呀。” 小女孩回头笑道：“是啊，我专门这么系的呀。”好像知道他还会问为什么似的，笑了笑，又道：“这样系好看呀！”一笑，快步出门去了。 王阳顿时一愣，心中百感交集。 像她这样经济条件不允许的环境下，却又是正处于青春最美丽的季节，谁不喜欢色彩，谁不喜欢最好的东西，而她却不能得。只能在有限的条件里，用一双彩色的鞋带来满足自己五彩缤纷的青春。 社会真是不公。但它又是公平的。有所短必有所长。相信这个女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优点，将来一定是个优秀的人。 那女孩已经走远不见了，王阳本想上去给她点钱，但一来身上实在没带多少钱，二来怕这么突然给她钱，吓着她，又冲撞了她那年少自力更生的心灵。犹豫了几下，始终没能迈步追上去。 一时心里复杂，伸手在莲花座凹坑里随便抓了抓，见是满把的灰土碎石屑，没什么东西，拍了拍手，走出了大殿。 正要出寺庙大门，却与要进来的老和尚几乎撞个满怀。 “大师！小师傅！” “施主！” “原来大师去菜地了。” 老和尚把手中拿着的一把菠菜给小和尚，小和尚提着一篮子青菜回伙房去了。老和尚伸手请道：“施主厢房说话。” “大师请。” 来到厢房坐定，王阳说：“今天我来是问问大师，重修庙宇，再塑金身的事，有没有什么要求，日子的选择呀，地址变迁什么的，佛像要多大，镀金多少等等，我好尽快去做。”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施主言出必行，我佛慈悲。一切皆简即可，只要有瓦遮雨，众生有佛可拜即可。” “这样岂不是对佛不敬么？太随意……” “敢问施主，佛有多大？法力多少？何地可供居住？” 王阳一愣，本来心事诸多，就是来问问要求，听见老和尚什么都随便，下意识地一说，却不曾想被老和尚一反问，自己却答不出来。 “佛很小，小得一个善念便能装下；佛法无边，大得为一只蚂蚁让路便是至高境界。施主说佛要塑像多大，镀金几何？” 王阳当下一拜，道：“大师一言，醍醐灌顶，晚辈受教了。” 老和尚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自去吧，今日你心事重重，我便不留你了。” 王阳也觉得自己不在状态，还没有从那一系列的失败中缓过来，也不强求，当下起身行了一礼，自己走了。 开车下山行到半山腰，看见那个小女孩正沿着山边的人行道下山，步子很快，赶时间似的，时不时还跑两步。 王阳慢下了车速，停在她前边的路边，招手道：“小meimei！小meimei！” 后面下山的车不住鸣笛，王阳瞪了他们一眼，挥手让他们先走。一回头，那小女孩正站在路边看他。 “小meimei，来我带你下山！速度快！” 小女孩看了看，犹豫了下，还是忍住了，道：“不了，谢谢。” 王阳道：“快上来吧，停在这儿影响后面的车下山，你是住在山下吗？我要回城里，正好顺路带你一段。” 小女孩看看前后的汽车，看看他，再看看后面汽车里幸福的小孩子们，再看看他，好像很犹豫，想，又不想。 王阳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道：“快来，从这边上来，我们回家！” 小女孩笑起来，从上山的车道横穿过来，坐进了副驾驶室，王阳笑着为她拉上车门系上安全带，油门一带，车子上路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