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潜龙勿用
他确实不会怪李世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即便犯了杀人之罪，律法也会从轻处理，何况这是李世民和李渊之间的斗争，旁人不可参与。 年长的李建成甚至没有资格被他父亲怀疑，或许也有怀疑，毕竟世袭上柱国的爵位谁不想要。 李世民嘴上励志要为他父亲夺得大隋皇位，万一哪天他长大了呢？孩子一旦长大想法就会发生变化，这也是李渊最不愿看到的。 所以，借着江火来到李家这个机会，李渊想试探自己二儿子的孝心，同时也想看看江火是否有能力统领那么多的谋士。 江火枕着双手，斜靠于沙盘边，吹开胸前的沙子，嘀咕道：：“或许我出去之时，就是李家彻底改变之日www.shukeba.com。” 他说出这番话并不自负，而是基于李家当前环境的考虑。只要李世民能经受住李渊的考验，江火便能顺势而出。 潜龙勿用大概就是这种情况，江火是一条龙，一条深潜于寒渊的龙，尽管水面波涛狂涌，尽管天际风云搅动，都与他无关。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与此相似的另一个地方，李家的另外一间地牢，城主府之下。 雕饰华贵的地牢里，一大群头发枯乱的人则不似江火一样悠闲，昏暗的烛光照在这群人憔悴的脸上，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十分着急。 每个人蹲在自己的一片天地里，绞尽脑汁的想着出去的办法，而这些出去的办法多半是如何利用自己的智计将李家的实力提升上去。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在这群人之中，他俩是最先归降于李家的谋士，李渊或出于疑心重的原因没有立即重用他们。 此刻蹲在昏暗的角落中，他们想起一个人，一个年轻人，一个内心苦闷表面开朗的人。 “杜先生你说江火会来吗？” 烛火映过，房玄龄大半脸面都被枯乱的长发遮住，头上的玉簪也不知掉到哪儿，这句话他已经问过不知多少遍。 确切说是好友杜如晦先问，然后房玄龄也跟着问了起来。 杜如晦叹了叹，张着泛白的嘴唇，苦涩的说道：“这个问题，我前几天已经问了您不知多少遍了。” 房玄龄忽然像发了疯似的噌的从地上起身，面对蹲在不同角落的先生吼道：“他会来！” “谁！” “谁会来？” “尘吗？” “还是……” “或是……” 五十多名先生一个接着一个从地上起身，苍白的脸色一下子颤动了起来。 片刻，所有声音消失，一位女先生靠在她丈夫的肩膀上，低声呜咽着。 “小苏，他会来吗？” 女先生的话很奇怪，她丈夫分明还在身边，口中说的他却是另外一个人。 姓苏的先生抬起糟乱的头颅，怔怔的盯着烛火，叹道：“谁知道呢！来不来都无所谓，只要我们夫妻在一起，就算整个天地崩塌，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我知道了。”女先生继续把乖巧的头靠在丈夫的肩上。 她小腹微隆，显然已经有了身孕，但就在这个时候，尘来到太学，毁了一切。 在前往太原的那几天，她们夫妻很担心，尽管他们学识渊博，但他们很怕尘会对一个孕妇动手，女先生很怕，她身旁的丈夫苏世长同样很怕。 寂静之后，沉默许久，苏世长收回观望烛火的眼，认真的看着妻子的眼睛，再轻轻的把自己身上的破旧长袍脱下，披在她的肩上，说道：“我相信江火他能来，若他到来，我会求他保护你，除我这个丈夫之外，也只有他会帮助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 “所以，若我死了，你要把我们的孩子交给他抚养，他不一定是一个好先生，但绝对是一个好人。” 说完，苏世长闭上了眼睛，轻轻的挽过女先生的头，让她以一个最舒适的姿态靠在自己的怀里。 女先生转着朦胧的眼珠，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想起虞世南与其妻子的事，身心一阵发凉，她不希望一个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抚养。 “我不同意。” 女先生搂着自己丈夫的腰，像一只小猫似的抽泣着。 苏世长轻笑道：“你会同意的。” “……” 除了苏世长夫妇外，其余先生也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这时候所有人都把心思想到了那位年轻人身上。 如苏世长所说的那样，也只有江火会帮助他们这些人，即便不相识，即便没有亲情，没有友谊。 但他们相信江火会来，他一定会来。 对于虞世南，没有人怨他，一个失去妻子苟活于世的先生，他虽然活在世上，心却死了，没有人会怪他。 这只是弃暗投明，没有人会说他不守信，或是败坏先圣之德之类的话。 一个一心想着为自己妻子报仇的先生，就算他把自己的灵魂完全的交换给魔鬼，大家还是会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虞世南很可怜，所有先生中他算是最可怜的一个。 炀帝天宫内的官场上，他风光过。 太学那群学生面前，他也曾指点江山。 但他却是最可怜的一个。 “倘若囚禁江火只是二公子和李大人他们父子之间关于孝道试探。” “倘若二公子无恙，我虞世南会有活命的机会吗？” “我妻子的仇能报吗？” 此刻的虞世南正站在一道门前，他身穿最华贵的衣袍，头束铸金玉簪，脚踏绣金流云鞋。 他在抉择，若是过了这道门，在李家便没有人敢动他。 但过了这道门，也就意味着他成了李建成的门客。 他们这群太学的先生都知道李家二公子是个天才，投在天才门下与投在庸才门下是有区别的。 所以他在抉择，他脚步不定，来回踱步数百仍没有踏进。 “我应该进去，因为我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只有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我才能为妻子报仇，才能杀了尘，才能把江火彻底的踏在脚下！” 他伸出颤抖的手，几欲推开，还是犹豫不决。 嘎呀！ 一声难听的开门声传开，他最终推开了这道李建成府邸的大门。 “你不能进去！” 听到这声音，虞世南已经踏出的左脚悄然收回，他回过头，睁大着眼，而后低下头颅，苦涩道：“旬先生，我已没有选择了。” 身后之人，走上前，一把扯过虞世南的衣袖，将手中的禅杖横于胸前，狠狠道：“江火不久就会出来，若你成为大公子的门客，最终只有一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