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为了活命 天下大同
夏风炎炎，蜩虫吱吱。 国子学前那尊孔子佩剑像，遥望着天际，在刺目的金光下显现出圣人之威。 那几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便站在孔子像旁边，他们在拜当代大儒，而孔颖达也需一拜，他拜的是孔子之像。 马车上的其他儒士也纷纷下马，对着肃穆的孔子像深鞠一躬。 “我该拜吗？”江火自问。 “拜吧www.shukeba.com。”李凤英淡淡的道，扯扯江火的衣袖先拜了一下。 但江火不拜，他挺着脊梁，高傲的说道：“我不拜这里的孔夫子，即便我尊敬孔夫子也不拜，” “为何不拜？” 李凤英额头已经着急的渗出汗水，江火不拜孔夫子的行为全都在那些达官贵人子弟的目视之下。 若不拜，岂能入国子学？ “就是不拜，没有为什么。” 江火反而走上前，与孔夫子的像并立，他一点都不觉得勉强，但他这一行为却受到了众学子的质疑，孔颖达也悄然的抹着脸上的汗水。 对江火这一行为乃是对天下学府的大不敬，对孔圣人的大不敬，是要受到天下儒士的唾弃的。 果然城楼上驻足观看的学子即刻痛声呵斥了起来。 “滚！来我等之国子学都不拜孔圣人，太不尊敬了！” “滚出国子学的范围！这里不欢迎你！” 那些学子指着江火痛骂，连同孔颖达等人也险些被牵连，有些人甚至都已经拿起石头像他们扔来。 城楼上一位撑着纸伞的中年人笑看这一切，城楼下前去迎接孔颖达的学子便是他安排的，他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不拜孔夫子。 即便他是一个帝王，在遇见夫子像是也定要拜上一拜，瞻仰圣人之貌，不得不说江火此人现在的作为实在有违纲常。 “陛下，那人是江火。” 身旁的护卫小声提醒了一句。 一身华服的杨广摆手，笑道：“不管他，朕倒想看看他失踪那么久究竟去做了些什么事。” “是！” 刘铭与荆予期拱手退回杨广身后，他二人现今深的杨广信任，不需多少时日加官进爵等等都不会太远。 所以二人都很珍惜这个机会，尽他们的努力做好分内之事。 在众人的呵斥声中，江火眼底开始浮现一丝墨色，他本不会生气，面对这群儒士的痛骂，终究生气了。 他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步步的靠近孔夫子的石像，朗声道：“这是石头，石头而已！孔子当年周游列国也不过想把自己的思想传播出去，而后像你们一样能够获得君主的赏识，你们拜孔夫子并非崇尚学识，而是崇尚功名。” “各位，我说的没错吧？” 一旁的孔颖达脸色一下就变了，他不停的抹着脸上的汗水。 城楼上的学子是些什么人他可很清楚，能进国子学的儒士，大凡都是唾弃太学内的寒门子弟才到这儿来享受他们的公子生活的。 江火几句话不仅把他们的目的说出，更把他们内心的虚荣心掀开。 很显然，国子学论道已经开始了，在城楼上那位中年男子还未宣布之前就开始了。 一位城楼上的紫衣青年折扇遥指，冷冷道：“敢问这位兄台，你读书为了什么？可否与我等儒士分享一下？” 面对这句话，江火轻松的抖抖肩，开口道：“我读书是为了活命。” 语气轻松，话却不轻松，读书为了活命，这世间有的人读书为了仕途，有的人读书为了吃饱饭，有的人读书为了经商，还有的人读书纯粹是个人喜好，也有把读书作为一个国家复兴的目标的人。 有人不禁在心里猜测了一番：江火的读书却仅仅是为了活命，莫非他的生命时刻受到威胁？ “有人想杀你。”那位紫衣学子问道。 江火摇头笑道：“不是。” “那为何说出读书为了活命的话，莫非兄台不读书真会死吗？” 这位紫衣青年的后一句话已经相当刻薄，‘不读书真会死？’刻薄到了极点。 江火还是报之以微笑，从地面抓起一捧尘土，再把腰间的酒壶解下，混在手中的尘土里，捏成泥团，轻声道：“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这么一群人，以后还会有，他们就像我手中的尘土一样。” “遇到书时他们才能汇水成形，若没有书，它们永远都是尘土，散在地上任人踩踏。” “或许生命都不保，而脑中装着书的人，装的书多的人，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们都能有一线生机。” “因为当战争发生时，只有脑中书多的人才会作为种子保留下来，而没有书的人，就像尘土一样……” “所以，为了活命！” 世事本就无常而有常，活命的定义很多，活个好命和活个贱命，活得精彩或活得窝囊，都是活命。 生活无忧的达官贵人子弟自然不可能知道尘土的命到底有多贱，活个好命又有多难，甚至能活下来就已经极其不易。 江火说这番话并非贬低那些目标飘虚的儒士，而是他的真心话，他这一番话确实令城楼上的那位紫衣青年感动了。 他抱拳，叹道：“兄台读书的目标在下不是太了解，希望兄台能与其他师兄弟们再论个高低。” 说罢，紫衣儒士缓缓退出城楼，再也不管论道之事。 “紫少败了！” 不知是哪位学子惊呼了一句，城楼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 纸伞下的炀帝摸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火的一番话虽然能令那位紫衣青年落败，但不见得所有人都会服他。 很快，第二位学子便出言道：“若这天下无书可读，当如何？” 江火哑然一笑，他感觉这个问题有些幼稚，还是道：“还会有人造书，没有书，还有语言，还有肢体，人们依旧能交流。” 学子再道：“若有一天，每个人都能将所有的书装入脑袋又如何？” 江火答道：“天下大同。” “多谢兄台指点。”学子虽然知道江火回答的天下大同也只是相对的，但能接到这个答案他已很满意了。 微微抱拳，行了一礼也退出城楼，他本是一位寒门子弟，能得到这样的答案已是极其不易，极其感动了。 他希望天下大同。 纸伞下的炀帝听到天下大同这四个字，皱了皱眉，很显然这样的思想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年代。 没等藏在人群中的炀帝发话，便有一位学子嘲笑道：“天下大同？倒是大不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