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尔时踏雪
吕青元说把江火所绘的图纸打造出来仅需要几天的时间，然而一个月后江火才收到那些图纸上画的东西，精巧的零件被江火用一个布袋装好，挎在腰间。 这些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何使用，工匠打造好之后拿到吕青元手里，这位大姐大研究了很久也弄不出个所以然。 两位年龄不等的男女站在军营校场前的那棵腊梅树下，江火轻手触过一片被雪冻住的腊梅，道：“雪停了。” 吕青元道：“那就等它融化之后再说。” “融化之后，恐怕又得等来年再开，所以……”江火顿住，本不会折花的他第一次摘了一朵娇红的腊梅，轻轻的把吕青元的头盔拿下，腊梅别在她的发间。 “我不习惯戴任何装饰物。”吕青元说道。 她去碰头上腊梅的手被江火拉下，江火觉得这腊梅很好看，像对待一个小女孩那样说道：“以前故乡的学堂里有一棵腊梅，我曾试着无数次去把那棵腊梅的枝折下，准备自己栽一棵，可是后来我发现那些枝条无论你用什么方式都无法接活，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那棵腊梅，也不是那棵腊梅的枝。”吕青元生气了，只是情绪不显于面色。 江火围绕着校场上的这株腊梅转了转，看了看，良久说道：“腊梅寒冬腊月才开，或许它觉得其它季节不适合它，它也有刺，看着比较滑稽，但不会刺伤人。” “并且腊梅骄傲，最冷的天也仍旧要开，我试图将它的枝接到其它地方，它不满，它骄傲，于是枝不活，很久以后学堂里的那株腊梅还是唯一的。” 吕青元静静的听着江火的话，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又看着这株腊梅，它不愿屈服于寒风，因此地上没有花瓣，只等春天花瓣自己落入泥土，自己把自己葬了。 时间好似就停留在这一刻，寒风吹过，穿着甲胄的人影如一朵腊梅，这朵腊梅边有一个少年。 “你像个很会说话的教书先生，不过我不会也不想听懂你说的话。”吕青元第一次对江火说了狠话。 她感觉江火的话就像在折腊梅的枝，她不满，她骄傲，江火把她的心带走，而她却不能走。 说完，潇洒转身，腊梅仍旧别在发间，江火手中的头盔被她扯过，坚决的脚步声，一步步的向前踏远。 江火呆呆的看了很久直到脚步声远去，杜思贤早已在前面的道旁等好，江火略微失落的拿过他手中的包袱，挎在肩上，两位少年渐渐行去。 “江哥，其实你留下来军营陪她不是更好吗？反正以你的说法，过几年你还是要加入大隋的军队的。”杜思贤不明白这俩人到底怎么了，为何一个如此，一个那般。 江火摇头道：“这里无法治好我的伤势，我们先去寻访几位老僧，有很多出家人是很有本事的。”其实他何尝不想留在这地方，身上的伤势却不容他这样做。 从宋州地界出来后，江火用包袱内的银两买了一辆马车，由杜思贤赶车，他自己坐在里面养伤。 一路南下，土地开始平阔，路上的风景也换了很多。 江火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处在长江沿岸，名为常守寺的地方，附近的州县名为丹阳。 常守寺临水而建，以佛守常，水时不久，佛光永久。 走走停停，历时两个月的时间，马车进入丹阳地界的集市上，到了这里已经是早春，除了商贩的叫卖声，江火时不时的侧出头望上一眼，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僧人在道旁化缘。 官兵经过，僧人即刻用一顶斗笠遮住头顶，冲忙的躲藏。 马车停在集市中间，江火拉住一位看似地方衙门的官员，指着那些僧人问道：“这是为何？” 小官员看了江火递过的铁牌，点了点头道：“为何？修建运河的劳力不够了呗，寺庙里面僧人多，不让他们出力，难道还好意思去百姓家抓人？唉！都抓得差不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江火稍微想了一下，叫杜思贤在集市上买一些日常用品，又挑选了几匹粗布，问了常守寺的方向。 两人赶着马车继续往官道上行进。 “大哥，前面好像有人，要不要载那人一程？”杜思贤掀开马车的帘子，说道。 “什么人？”江火问。 马车走进了一点，杜思贤确认道：“是个落魄书生，看样子是去寺庙烧香的。” “既是书生就载他一程吧！” 马车缓缓停住，杜思贤喊道：“朋友，是去山上的常守寺吗？一起吧！” 沉重的书箱下传来书生淡淡的声音：“君子不与人同，你们走吧！” 马车内的江火哑然一笑，道：“小杜，咱哥俩先走吧！这人喜欢特立独行，管他的。” “好咧！”杜思贤抽一下鞭子，马车轰隆隆的碾在石子路上。 “唉？真走了啊？”书生抬起头，奋力的擦着脸上的汗水，他原本想说几句文气的话让人刮目相看，没想到那人是故意的还是真不懂。 “跟小爷装逼？你尽管装嘛！”马车内的江火低笑道。 杜思贤摇摇头，没想到一向严肃的大哥会有如此调皮的一面。 不时，马车来到这条官道的尽头，断在一条大河边上。 两人下了马车，江火合起双手，敬重的向面前这座古朴的佛寺行了一礼。 杜思贤在他身后拉着马车，不明白为何江火会对一个佛寺如此敬重，江火敬重的不是佛寺而是这里的文化，佛教在南北朝的时候异常兴盛，到了当下大业二年依旧影响着大隋人生活的多个方面。 “施主是来礼佛还是？”寺庙前的小沙弥礼貌的问道。 江火回之一礼，道：“小生来此不为礼佛，不为朝拜。” 小沙弥惊讶了一下，看两人不像是朝廷来人，当即打开寺门请道：“方丈师叔说了这年头修运河，大家忙不得礼佛，忙不得朝拜，既不是二者，又不是衙门之人方可进入寺庙，请随我来。” “多谢！”江火再次行了一礼，望着头上那块有些破败的匾额，放松了一下心情，叫杜思贤把马车拉到寺庙后院，自己则跟着小沙弥进入寺庙。 “知常守静，看来创立这家佛寺的前辈懂一些道家的东西。”江火看到寺庙主殿匾额上的四个字猜测道。 《道德经》中提到知黑守白，知辱守荣等等，匾额上的意思是知道外面的常态，以求己静。 咚咚咚的木鱼声在寺庙内响起，江火听着了了几人的诵经声，有一种置身于世外桃源的感觉，稍微回过思绪便跟随着小沙弥进入正殿中。 这间正殿不像现代社会的佛寺那样豪华，仅有一个镀金的佛像安坐在殿内，坛上放着的香炉里插着几根劣质的燃香。 除此之外，殿内盘坐的僧人皆身着朴素袍子，身形单薄的样子看来是营养不良了许久造成的。 “小僧见过诸位大师！”江火双手合十，恭敬的像佛像行了一礼，又对着众位僧人说道。 “小施主有礼了。”盘坐在佛像最前的老僧点头，示意江火旁坐，又道：“不知小施主来我寺有何贵干？若无其他事，还请离去吧！寺庙的情况不是太好。” 江火摇头笑了笑，面前的老僧苍老得可怕，脸上的皱纹都快掉落，偏偏这样年老的一位长者说的话却又那么直接。 而且在座的几位僧人都已经很苍老了，那些年轻的弟子恐怕都已经被衙门征用去修建运河，这样的情况下，寺庙的情况当真不太好，这些老僧恐怕连种地的力气都不太有了。 沉吟了一下，江火合起双手道：“小生在这住几个月便走，还会给寺庙一笔香油钱，所以大师不必多心了。” 有了江火资助他们的保证后，老僧指着刚才那位带江火进寺庙的小沙弥道：“那就随意吧！施主有什么需要跟目莲说就行。”